淺談兩宋經濟對宋詞的影響

摘要：眾所周知，宋代在政治、經濟、科學等方面已達到頂峰。尤其宋代經濟富庶，政治環境相對寬松，北宋統一南北之后，商業得到一定的發展，呈現出“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歌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的嶄新局面。商品豐富、交易頻繁的新經濟形態逐漸形成，對詞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活躍在宋代經濟高度發達的環境中，宋詞在傳播中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

關鍵詞：宋詞發展;經濟環境;政治推動

一、 引言

自唐入宋后，商業經濟發展大大得到突破。因為商品經濟對文學的浸潤，宋詞已不再是“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的離聲別音，而是展現出“東南形勝，三吳都會”的經濟發展下的新都市形態。宋詞逐漸流入士大夫階層的酒宴歌席，向內延伸到宮廷的大晟樂府，向外蔓延到酒樓歌館、尋常的勾欄瓦肆，成為文人、市民所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兩宋市民階層的不斷擴大，生活水平的提高，豐富的文化娛樂生活帶動城市手工業、商業經濟的繁榮，成為兩宋詞興盛的物質基礎。文人詞在這樣一種社會文化的背景之下興起并逐漸走向繁榮，兩宋文人的日常生活中交往、言情、過節、飲酒活動頻繁，詞的娛樂功能、抒情功能、社交功能與日常生活高度互滲，繼而更能抒發自己的思想情感。

二、 兩宋經濟的繁榮對詞的促進作用

兩宋的銅鐵錢鑄造是我國歷代王朝中最多的一個朝代，其中僅北宋熙寧九年，稅賦總收入共7070萬貫，其中農業稅2162萬貫，占30%，工商稅4911萬貫，占70%。由此可見，構成北宋財政收入的主體是工商業。據調查，明隆慶五年國家歲入白銀250萬兩;萬歷二十八年，歲入400萬兩;明末三餉加派時期財政收入每年1000萬兩左右。這個數據說明明朝的財政收入不及北宋的1/10。而清代康乾盛世時期也僅1500萬兩，數量也比宋朝要少得多，而清代中后期的中國人口數量已超過3億，為宋朝人口的2到3倍以上。

北宋立國之初頒布了順應商品經濟規律的經濟法令，設置專賣法，如鹽法、酒法、茶法等法令。慶歷新政實行的均公田和厚農桑;王安石變法所實行的市易法和方田均稅法都對北宋經濟的發展起了促進作用。北宋強大的經濟促使市民商品意識形成，同時，市井勾欄中各種以滿足市民需求的文化娛樂也興盛起來，而這些文化娛樂活動則是帶有明顯的消費性。如青樓歌肆就是其中的一種市民娛樂場所。北宋詞人柳永科舉落第后，流連于青樓歌肆，在尋找生理上滿足的同時，還為妓女們填寫歌詞，“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為詞，始行于世，于是聲傳一時”。柳永叫著“奉旨填詞”的口號，長期與妓女、樂工交往頻繁，并受到妓女、樂工們的影響，開始大量創制慢詞。因其詞流傳甚廣，更大大的推動了宋詞的繁榮與發展。一些文學藝術作品開始直接參與到商品交換之中，并隨著商品經濟發展而產生新的都市風情和都市意識。宋詞作為宋代文學藝術的典型代表，自然不可能避免這一趨勢。

經濟的發展，必然是為政治的發展奠定基礎的。其實，兩宋詞的發展繁榮過程中，政治的導向作用十分明顯。假如唐詩是某種程度上供皇室及其統治者御用的工具和玩物，那么宋詞的創作者們一旦被人欣賞而一躍登上了政治舞臺，便能夠操控詞的發展。只因宋代皇帝個個愛詞，宋代大臣們也熱衷于填詞，產生出諸如晏殊、范仲淹、王安石、司馬光、蘇軾等著名的政治詞人。以至于在當時的科舉考試中，流傳著“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的諺語。足見這一批政治詞人對科舉的影響產生積極的引導作用。北宋經濟對詞的推動作用還體現在文人們對當時社會生活的精彩描述，寇準“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一句中“腰金”一詞便是指在腰帶上鑲以純金，這是品級很高的官員才有的待遇。更別說晏殊的詞中“新酒熟，綺筵開。不辭紅玉杯。”“君莫笑，醉鄉人。熙熙長似春”等句子所描繪的排場，若非豪門大戶，定難為之。

三、 宋代都市文化的形成為詞的發展奠定基礎

《宋代文化史》說：“較之前代王朝，宋代社會所發生的重大變化，有兩個基本特點：第一，封建生產關系發生了重大變化;第二，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占統治地位的前提下，商品經濟空前發展”。詞興起于唐末五代，興盛于宋。唐圭璋先生《全宋詞》中的詞人共1330多家，詞作品共19900余首。兩宋的興盛與繁榮，社會文化生活的多樣化，以及兩宋新興的都市文化，推動了宋詞的發展并逐步走向成熟。繼而衍生成為了一種新興的“都市詞文化”，特別是其對都市文化生活所帶來的深刻影響。

兩宋之中尤屬北宋一朝太平日久，都市繁華富庶，從陸游“恣幕天席地，陶陶盡醉太平，且樂唐虞景化”（《拋球樂》）的詞句中可見一斑。另外，受崇奢競侈的都市消費文化影響，人們終日只會想著如何娛樂和游戲。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里已經做了很生動的描述，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有表現。這與宋代的政治氣候是分不開的，一言概之：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北宋的王欽若“古今風俗，悉從上之所好”一句話總結得更加鞭辟入里。

隨著經濟的繁榮，市民階層的壯大使得都市文化向著世俗化的方向發展。其中市民階層成為都市文化的活動主體。新的大一統時代的來臨，致使小令已很難適應這樣的環境，于是一種既“大”且“新”的藝術格局開始慢慢形成，隨之而來的則是“新聲”和慢詞的勃興。這種兩宋期間的歌舞享樂的流行音樂文學的發展繁榮成為一種必然。

柳永那首《望海潮·東南形勝》創作出來之后，據說金主完顏亮便是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美景，“遂起投鞭渡江之志”。可見，宋代都市詞對周邊鄰國亦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柳詞在當時深受人們所喜愛，葉夢得《避暑錄話》稱其“善為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于世，于是聲傳一時”“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言其傳之廣也”。柳詞的傳播非常之廣，竟然連皇帝都喜歡上了。陳師道《后山詩話》亦云：“仁宗頗好其詞，每對酒，必使侍從歌之再三”。仁宗皇帝不僅在廟堂之上歌柳詞來接待外賓，甚至還把柳詞作為禮物轉贈鄰邦。據《能改齋漫錄》記載，柳詞一度涉洋過海，流傳至高麗，至今可考證的詞作有十五首，柳永獨占八首。柳永的都市詞之所以傳播如此之廣，影響如此之大，正是因為他生活在“兩宋文化”初步定型時期，國家綜合實力逐步壯大，經濟文化極度繁榮，在此期間柳永憑借著獨特的經歷，將其所見所聞置諸筆端。他是兩宋時代文化的受益者，見證者，推動者和宣傳者。

管變青律，帝里陽和新布。晴景回輕煦。慶嘉節、當三五。列華燈、千門萬戶。遍九陌、羅綺香風微度。十里然絳樹。鰲山聳、喧天簫鼓。漸天如水，素月當午。香徑里、絕纓擲果無數。更闌燭影花陰下，少年人、往往奇遇。太平時、朝野多歡民康阜。隨分良聚。堪對此景，爭忍獨醒歸去。

這首詞充分反映了仁宗朝“太平時”的“康阜”景象。以柳永《樂章集》進行題材比較分析發現，他的都市題材的作品共有49首，占詞總數的五分之一。詞人所生活的時代及都市文化對其有著決定性的影響。他的詞集中展現了真宗、仁宗時期的都市氣象與風情，對研究北宋一朝的政治經濟有著借鑒作用。北宋的都市文化為柳永創作提供了豐厚的土壤，也讓他能夠借此給我們呈現一幅富庶繁華、風景壯麗的北宋都市圖。

宋代都市文化娛樂方式相較前朝要多得多，謝桃坊先生曾說：“瓦肆里表演的伎藝內容豐富多彩，形式生動活潑。盂元老所述的北宋京都瓦市伎藝有小唱、嘌唱、雜劇、杖頭傀儡、懸絲傀儡……它們非常適合都市民眾的藝術欣賞趣味，也能滿足賞心悅目的娛樂需要……宋人以為瓦肆在其最初形成之時即為民眾及一些士人‘放蕩不羈之所，也是年輕人‘流連破壞之地”。晚唐五代已有了夜市的說法，但大都時間很短。到了宋初，夜市只能開到三更時分，北宋中期后，夜市的時間限制基本上就名存實亡了，通宵營業者不在少數。正是因為擴大了人的活動范圍與時間，在燈紅酒綠的夜景里的體會與白天根本不同，這是宋以前的人們很難體會的，如柳永詞《玉樓春》“皇都今夕知何夕，特地風光盈綺陌。金絲玉管咽春空，蠟炬蘭燈燒曉色。鳳樓十二神仙宅，珠履三千鹓鷺客。金吾不禁六街游，狂殺云蹤并雨跡。”和《透碧霄》“月華邊。萬年芳樹起祥煙。帝居壯麗，皇家熙盛，寶運當千。端門清晝，觚棱照日，雙闕中天。……昔觀光得意，狂游風景，再睹更精妍。……應也依然。仗何人、多謝嬋娟。道宦途蹤跡，歌酒情懷，不似當年”等詞將當時的東京汴梁描寫得格外壯麗，鳳樓歌吹，少年豪縱，令人頓生“今夕知何夕”的感覺。

四、 盛世思想的沖擊對詞的發展產生的影響

新朝建立后，歌詠太平盛世似乎已經成為每一個時代的風氣，崇尚奢侈這種風氣的流播，對社會變化最為敏感的文人士大來說，不可能無動于衷，應是積極投入其中。晏殊、柳永等人是眾多北宋詞人中投入相對積極的代表。如果文人投入了社會變化之中，其最佳手段就是用他手中的筆把這種巨大變化描寫出來，周紫芝在《太倉梯米集·書陵陽集后》中說：“國家承平日久，朝廷無事，人主以翰墨文字為樂。當時文士，操筆和墨，摹寫太平。”因此摹寫太平似乎已成為當時社會的風氣所見。

詞、散文、詩歌、繪畫等藝術形式都可以作為摹寫太平的重要手段。柳永用詞作大規模地摹寫太平盛世，并對黃裳產生了影響，黃裳也在創作方面身體力行，創作了不少都市詞。此外，秦觀的《望海潮·星風牛斗》和《望海潮·梅英疏淡》，晁補之的《望海潮·人問花老》，王觀的《清平樂·宜春小苑》，蘇軾的《瑞鷓鴣·碧山里影小紅旗》，周邦彥的《解語花·元宵》等等作品也都是在受到盛世思想的沖擊下，創作的都市詞代表作。

這種歌詠太平盛世之風在詞作里的表現，并不僅限于北宋時期。南宋時期，也還有很多歌詠太平的詞作，北宋滅亡，宋室南遷，偏安于江南一隅，南方各少數民族逐漸融入華夏民族。北方戰亂頻仍，而江南的經濟發展創造了相對穩定的環境。各地的中原人北方人南方人在富強繁榮的大宋王朝已逐漸捏合成了一個整體。以至于宋朝以后中國再沒有南北分裂。南宋高宗紹興和議，宋歲貢銀25萬兩、絹25萬匹。隆興和議，歲貢銀15萬兩、絹15萬匹。嘉定和議，歲幣增為30萬兩、絹30萬匹。連續多年的歲幣支出，加起來則是一大筆財富，而兩宋就是以這種方式來維持與北方少數民族的關系的。若不是宋朝經濟發達，兩宋政權又豈能享有300多年的江山？然而，南宋的詞作亦多摹寫汴京之繁華，但則是以追憶的方式展開，且平添了好多淚水。當然，社會時代的巨變多會在詞中表現出來，歌詠太平是每個時代都不可或缺的時代“主旋律”。它不會因為南宋的衰落而被廢除。

五、 結語

兩宋王朝經濟最為發達，尤其在南宋時期，江南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的萌芽。發達的經濟卻也成了維系宋王朝300余年正統地位的重要工具。而作為文學體裁的詞，在宋代之所以空前繁榮，成為宋代文學之冠冕，則是宋代經濟文化高度發展過后不斷滋養的結果。即便是金軍南下，宋室南遷而偏安于江南一隅，亦沒有斷絕詞之發展，反而使詞拓寬了境界。而作為北宋都市詞中所體現出的都市文化，對當今的社會主義經濟的建設同樣具有重大的借鑒意義。最后，就兩宋詞本身而言，其積極成分在文學、史學的研究上都是功勛顯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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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建芬，云南省昆明市，云南省昆明市第一中學度假區分校金岸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