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我國發展已經到了主動配置全球資源、積極謀劃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的新階段。粵港澳大灣區是我國重要產業集聚發展區,與東南亞地區開展國際產能合作前景廣闊。深化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對接合作,主動謀劃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加強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聯通輻射,具有順應經濟發展內在需要、破解國際貿易投資壁壘、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粵港澳大灣區;東南亞;國際產能合作;產業梯度轉移
粵港澳大灣區是我國重要產業集聚發展區,國際產能合作前景廣闊,也較早向東南亞進行產業梯度轉移。在當前形勢下,深化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對接合作,主動謀劃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具有順應經濟發展內在需要、破解國際貿易投資壁壘、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重要戰略意義。
一、 我國發展已經到了主動配置全球資源、積極謀劃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的新階段
當前,我國人均GDP已經接近1萬美元,要素約束條件增強、綜合成本上升態勢明顯,企業拓展海外市場需求強烈,近年來部分領域已經出現產業轉移趨勢。主動加強統籌謀劃和頂層設計,深化國際產能合作,探索為我所用的國際產業梯度轉移模式,是我主動配置全球資源,實現共贏發展的重要戰略選擇。
一方面,國際產能合作是應對國際經貿投資格局變化的客觀需要。一段時間以來,經濟全球化節奏放緩,貿易保護主義明顯抬頭,以WTO為核心的多邊貿易和自由貿易體系面臨嚴峻挑戰,發達經濟體主導的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美墨加自貿協定(USMCA)、歐洲-日本自貿協定逐步落地,世界貿易投資格局區域化排他化趨勢加劇。發達國家市場準入門檻總體提升,更加強調原產地規則和區域內貿易,對域外國家塑起更高壁壘,國際生產鏈、供應鏈、價值鏈面臨調整重塑壓力。受外部壓力影響,跨國企業未來在國際產業布局中,對國別因素、政治因素的考量可能很大程度上將超越成本因素、經濟因素。就我國企業而言,為規避貿易投資壁壘、外界政治擠壓等阻礙,未來在進行生產力布局以及謀劃產業梯度產業轉移時,可能也將更多考慮東南亞地區而非我國中西部地區。因此,當前開展國際產能合作的統籌謀劃,是我國應對國際經貿投資格局發生深刻變化的客觀需要、現實需求。
另一方面,國際產能對接合作是經濟發展到特定階段的必然選擇。從國際經驗和國際產業轉移理論看,歐美日韓等發達經濟體在一定發展階段,面臨較強內部要素約束,普遍選擇進行國際產業梯度轉移。20世紀80年代,日本以“雁陣理論”推動東亞、東南亞市場資源整合,希望打造以日本為核心,新加坡、韓國、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作為產業配套基地,東南亞和中國大陸作為生產組裝基地的國際產業鏈。盡管“雁陣理論”受幾次國際金融危機沖擊、日本經濟增長乏力以及東亞、東南亞經濟實力群體性崛起等因素影響并未成型,但仍為日本積攢雄厚的海外資產奠定基礎,也對東亞、東南亞地區國際產業鏈的融合發展起到了積極促進作用。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業發展愈發成熟,土地以及勞動力等生產要素超負荷使用,一定程度上對產業發展向更高端邁進形成阻礙,需要在不影響區域產業發展整體向好態勢下,將部分產業鏈短、附加值低、勞動密集型的產業跨區域、跨國界向外逐步轉移。此外,粵港澳大灣區人均GDP已經接近2.3萬美元,與日本20世紀80年代人均GDP接近,已經具備了優化高中低端產業配置、開展國際產能合作、加強全球產業鏈布局的實際需要和現實條件。
二、 深化粵港澳大灣區與東南亞產能合作具備堅實基礎
2018年是中國—東盟建立戰略伙伴關系15周年,15年來中國東盟貿易年均增長18%,我國已經成為東盟第一大貿易伙伴。粵港澳大灣區作為國際一流灣區和世界級城市群,2017年GDP突破10萬億元,是我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最強的地區之一,也是我國參與全球產業分工的重要載體,與東南亞地緣相近、人緣相親,具有先行先試、謀劃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的典型意義。
一方面,粵港澳大灣區與東南亞經貿往來密切。從區域合作看,2017年東盟超越美國成為廣東省除中國香港以外第一大貿易伙伴,2018年,廣東省與東盟間進出口總額達9 500多億元,同比增速接近10%,占全國與東盟貿易額的三分之一以上。近年來,廣東對東盟,在農業、礦業、電子、輕工等領域的投資增長較快,帶動了一批優勢行業到東盟國家設立了生產基地。2017年11月,東盟與香港簽署《中國香港與東南亞國家聯盟的自由貿易協定》和相關《投資協定》,涵蓋了商品與服務貿易、投資、技術合作等領域,為雙方合作提供制度基礎與法律保障,雙方合作必將邁入更高階段。澳門對東盟投資穩步增長,合作領域拓展至農牧漁業、采礦業、能源開發、工業制造、房地產開發等行業。從企業布局看,中國和東盟雙向累計投資總額已經超過2 000億美元,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在東盟投資布局活躍,華為、中興、美的、TCL等一批制造業企業將東南亞作為全球重點市場,通過參與基礎設施建設、投資辦廠、建設營銷網點等形式積極搶占東南亞市場。
另一方面,東南亞市場對全球海外投資具有較強吸引力。從經濟走勢看,2007年至2017年,東南亞經濟增速僅次于中國、印度,東盟GDP總量由1.16萬億美元增長至2.32萬億美元左右。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19年4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中調低了美國、歐盟等大型經濟體的增速預期,但仍然將東盟2019年和2020年經濟增速預測維持在5.1%和5.2%,表明了對東南亞經濟可持續增長的樂觀預期和堅定信心。從引進外資看,2017年東盟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超過我國,達到1 370億美元,其中日本對東盟投資超過200億美元,據統計,目前有56%的日本企業希望擴大在新加坡、泰國、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等國家的投資;韓國企業將東南亞視為中國的替代市場,三星、LG電子等制造業企業紛紛加強對東南亞布局投資,據調查,截至2017年底,韓國在越南注冊資本總額為581億美元,占越南外商投資總額18.1%。從勞動力供給看,東盟地區作為世界第三大勞動力市場,人口總量超過6億,人口結構相對年輕,35歲以下人口占60%,24歲以下人口占43%,勞動力資源供應充沛。此外,近年來東南亞地區教育水平穩步提升,基礎教育、技能教育逐漸普及,再加上受經濟增長較快、生活條件改善等因素吸引,國際人才聚集趨勢明顯,人力資本提高為人口紅利持續迸發提供有力保障。從市場規模看,據測算,東盟的中產階級人口將由2015年1.35億(占總人口24%)增長到2030年3.35億(占總人口45%),中產階級的消費總額可能在2020年增長至2兆億美元,隨著消費水平的不斷提升,東南亞消費者對更高層次、更高水平的投資消費品需求將持續增加,東南亞地區將逐步發展成為全球重要消費市場。
三、 當前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向東南亞轉移布局情況
總的來看,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國內生產要素成本上漲等因素對國內制造業企業發展造成一定壓力,但粵港澳大灣區制造業仍具有較強活力和良好發展條件,尚未出現制造業走向衰退或大規模被動向東南亞群體性轉移跡象。部分企業出于降低綜合成本、開拓海外市場等因素考慮,主動在東南亞開展有序合理布局,也契合鼓勵企業“走出去”要求,符合我國加強國際產能合作的內在需要。
一方面,當前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尚未出現大量外流情況。當前,制造業企業普遍認為相對東南亞地區,大灣區制造業發展具有獨特優勢。一是產業配套能力較強。智能手機、汽車制造等制造業對產業配套要求較高,大灣區工業門類齊全、產業鏈條完備、上下游企業聯動合作緊密有序,在國際產業鏈中位置重要,對制造業企業吸引力較強。二是制造業企業對所在地有一定粘性。制造業企業普遍具有資產偏重的特點,加特可、捷普等高端制造業企業在產房建設完畢、重大生產設備就位后,停產搬遷有成本高、損失大等問題,停產期間閑置的生產資源以及無法完成生產訂單都將成為企業沉重負擔,因此部分制造業企業對所在地存在一定粘性。三是營商環境良好。大灣區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高,物流快捷便宜,法治水平相對較好,商業規則正向國際通用標準逐步靠近,營商環境總體較好。一些企業認為,如確有優化全球布局需要,也不會將生產線整體轉移出去,而是可以考慮在東南亞重新建設生產線,方便深耕拓展當地市場。需要關注的是,隨著國際貿易保護主義不斷抬頭升級,企業可能將面臨更大壓力與沖擊,處于產業鏈核心位置、對全產業鏈帶動能力強的關鍵少數企業動向尤其值得關注。
另一方面,一些企業出于全球市場布局考慮已經開始有序向東南亞、南亞等地區投資。一是國際產能調配需要。一些外資企業出于優化供應鏈布局、降低物流成本等考慮,已經在全球布局生產能力。蔡司卡爾等擁有多個生產基地,可以按照實際情況由公司總部系統在全球各生產基地之間靈活分配生產訂單,確保產品生產供應處于最優狀態。日本加特可公司則在美國、韓國、墨西哥等地都設有生產基地,在泰國、越南等地的生產基地也運營投產,分散式布局有助于此類公司深入發掘當地市場,更好融入區域產業體系。二是規避貿易壁壘需要。印度是全球第二大手機市場,為規避印度較高關稅壁壘,小米、金立等企業請富士康集團在印度進行代工,OPPO等手機企業選擇自建工廠。隨著2018年印度將進口手機關稅提高至20%,未來可能有更多我國手機企業選擇在印度本地投資生產。三是降低生產成本需要。當前,越南、緬甸等東南亞國勞動用工成本僅為我國四分之一左右,并積極出臺稅費減免、土地優惠、產業補貼等政策,努力營造吸引國際資本的政策洼地。盡管粵港澳大灣區具有產業品類齊全、配套能力強等突出優勢,但受土地、勞動力等生產要素成本上升影響,一些產業鏈短、配套要求較低的企業已經開始向東南亞轉移。當前,東莞部分紡織服裝企業考慮將訂單轉移到東南亞地區生產。未來隨著東南亞基礎設施建設水平持續提升,產業供應鏈逐步完善配套能力增強等因素影響,一些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企業向外轉移速度可能加快。
四、 加強頂層設計和戰略謀劃,推動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對接合作走深走實
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與經濟發展階段密切相關,具有較強歷史必然性,關鍵是要及早進行統籌謀劃,把握主動、趨利避害。應借鑒發達經濟體全球產業布局經驗,發揮粵港澳大灣區與東南亞對接合作先行先試引領作用,探索深化符合我國發展實際的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新模式,推動建設高水平開放型經濟。
第一,加強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頂層設計。一是借鑒海外投資布局國際經驗。借鑒歐美日韓海外投資布局歷史經驗,順應我國經濟發展內在需要,主動進行全局性戰略謀劃,研究國際產業梯度轉移總體策略和重點方向,平衡好國際產業梯度轉移與中西部地區承接產業轉移的關系,發揮好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對接合作優勢,開展國際產能合作和產業梯度轉移先行先試。二是推動粵港澳大灣區規劃與共建“一帶一路”對接。發揮粵港澳大灣區聯通海陸獨特優勢,落實好港口、鐵路、公路等重點項目,支持共建“一帶一路”進一步輻射東南亞。利用大灣區金融服務水平高優勢,激發政策性、開發性、商業性金融機構的積極性,為“一帶一路”建設提供優質服務。三是構建以我為主的國際產業鏈分工體系。著力提升跨區域資源配置能力,明確與東南亞國家縱向分工和橫向合作,將產業鏈中附加值高、處于核心地位的關鍵環節留在大灣區,推動形成以我為主、分工協調的國際產業鏈。四是加強政經風險分析研判。東南亞國家經濟運行受國際流動性環境影響較大,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導致日本等投資國損失巨大,一些國家政局不穩、政策缺乏連續性,加大海外投資風險。應密切跟蹤分析地區政經走勢,持續加強風險防范應對,引導企業增強風險意識、有效應對潛在風險。
第二,加強粵港澳大灣區面向東南亞聯通輻射。鼓勵大灣區以泛珠三角區域作為縱深腹地,發揮在“一帶一路”建設中重要作用,與東南亞深度開展合作。一是加強基礎設施互聯互通。依托香港國際航運中心和廣州、深圳、珠海等重要港口和國際航空樞紐,全面推進海港、空港、陸路基礎設施建設,與東南亞國家共同構建便捷高效的海陸空綜合交通運輸大通道,增加織密直達東南亞重要港口、重點城市的航線,提升交通往來便利程度,為市場互聯互通、生產要素跨國跨區域流動提供有力保障。二是推動地區發展計劃對接。在“一帶一路”建設框架下,落實中國-東盟自貿協定升級版,推動粵港澳大灣區與柬埔寨“四角戰略”、越南“兩廊一圈”、泰國“東部經濟走廊”等區域發展計劃對接合作。三是以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促進區域開放。進一步拓展開放領域,優化開放布局,研究出臺推動自貿試驗區進一步擴大開放和創新發展的改革舉措,支持先行先試經驗在更大范圍、更廣領域復制推廣。支持我國自貿試驗區對標國際先進規則,完善高水平開放制度體系,促進粵港澳大灣區深度合作、協同開放,提升整體實力和全球影響力,引領大灣區深度參與國際合作。
第三,逐步明確與東南亞國別對接合作重點。一方面,深化國別產能合作。與人力資源充沛、土地成本較低的菲律賓、孟加拉、緬甸、越南等開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合作;鼓勵制造業相對成熟的馬來西亞、泰國等與大灣區制造業加強產業聯動配套。鼓勵香港發揮國際金融中心作用,更好為東南亞國家提供融資、技術支持等服務。支持澳門發揮對東南亞互補優勢,對接發展融資租賃、財富管理等特色金融業務,與相關國家在文化產業、旅游服務、會務服務等領域深度合作。另一方面,深化第三方市場合作。日本、韓國等在東南亞深耕多年,對當地市場滲透較深,應引導各方參與共建“一帶一路”。鼓勵大型跨國公司與我企業深入開展第三方市場拓展合作,實現優勢互補,利益共享,推動“一帶一路”第三方市場合作走向實處。支持國際金融機構積極參與相關項目建設,鼓勵國際保險機構在項目前期參與風險評估并制定規避方案,有效分散融資風險,防止境外金融風險向境內擴散傳導。
第四,鼓勵企業有序“走出去”海外布局。創新對外投資方式,鼓勵粵港澳大灣區企業發揮各自優勢攜手開拓東南亞市場。支持企業參與東南亞的鐵路、港口、能源、電力電網等基礎設施建設,通過投資合作帶動優勢產能“走出去”。引導鼓勵有能力、有需求的企業前往東南亞設立營銷網絡和區域總部,深耕區域市場,拓展發展空間。有效防范化解海外投資風險,加強海外投資公共服務保障體系建設,探索統一發布具有較強權威性的對外投資指南,支持律所、評級機構、保險公司等為“走出去”企業提供優質服務,引導企業合理規避海外經營風險。探索開展“廉潔絲綢之路”建設,加強企業教育培訓,要求企業合規合法經營,引導尊重風俗文化、遵守當地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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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東晉(1989-),男,漢族,四川省南充市人,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一帶一路”建設、國際政治經濟形勢分析研究、國際經貿投資規則研究、京津冀協同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長三角地區一體化發展等。
收稿日期:2019-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