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長橋

莫獨

香蒲

暗火，低到風的腰部

風，輕輕重重

往下，鳳眼蓮用另一場欲望的水，把一場水嚴密隔斷

再往下，鳥聲溶化，幾片羽毛被綠色吹捧

腳下，草地隱隱顫動

高高的堤壩上，誰和自己一起，留在自己的借口里

無以潛伏。這個秋，這個下午

這些被生命留守的植物

胸膛亦隱隱伏動。水燭，長橋海的一滴暗痛，終歸被鳳眼齊齊的視覺，和盤托出

記憶

水降三尺

隨岸邊的水印，時光再次潰爛

疆域不敵偽裝的季節，一夜間，重新敗于事實

此時，勞動還在地里走動

防備已放下

相信愛，相信收獲

晚秋向晚，向你，向那株沒追上花季的曼陀羅

一湖水，承接時日接踵而至的踐踏

長橋，把濤聲又壓低一層，揀拾起那片隨羽毛墜落的鳥鳴。千年的名字，仍然肩負不泯的往事

鐵軌

目光蔓延

不說沉睡。百年，是否就有資格沉默

戰栗，停止在何夜

銹跡斑駁

陽光來了百回，走了百回

它透實的亮色，亦無以擦掉時光頑固的暗疾。斷落的汽笛，被舊日的雨水，從水邊帶走

風中，藤蔓晃著頭，蔓上鐵軌

向往，向更遠的地方

更遠的地方，在哪

移

遷出：無足輕重的身體，懂得收斂的念想，不前不后的一段年份

從一只泊在命運里的船，遷出漂泊的人生

從湖心移到湖邊，從水的中央遷到水的邊緣

風大，水位抬高

船進船出。日子，在小小的舟楫里晃蕩

祖傳的火塘，四面臨水

把船，撤回岸頭

把心，收回到自己的胸膛

把空隙，還給空隙

不再打擾。還給螞蟻、小蟲、小鳥。還給草。還給水。還給地。還給長橋海古老的舊時光

暫時

天空蔚藍，朵朵白云，是誰游牧的心情

水中的竹棚，超然卓立

是的，只是暫時，甚至于只是此時

避開農具、木車、田地

避開一生如影隨形的谷物

一群牛，你跟我隨，涉水、泅渡、上島。更多的牛，散落在黃昏的田野里

水邊。你遙指碧色寨腳下的村莊說，那是馬街哨

好像又聽到了村前的牛嘶馬鳴。那時，馬街哨，不只停泊幾只獨來獨往的漁舟

躺下

不是停止

不是遷就大地的挽留

是為了更久更好地存在。是時間對愛戀的選擇，恰好在此，在犁耙山腳

從何年起，選擇在長橋的海名上

從自己的年代起，選擇自我的姿態，人生的態度

而這個下午，是不是更能靠近往事

秋天剛過。收獲亦在冬之前躺下

日子重新獲得柔軟。歲月從躺下的水上，獲得別樣的起色

水邊

遼闊、舒緩、灑脫，收不住

從遠方而來，從一片更大的水域而來

長長的嘶鳴，帶著海腥味

刮過滇南大地。刮過長橋海。刮過一支羊群

1910。在滇南，被時光定格

從水邊開始，獨特、別樣，每一段都不同。水波粼粼，化不開水底堅硬的記憶

短短一個下午，無以把自己放下

誰在你的面前蹲下，洗手、發呆，不說話。水邊，風輕輕一吹，風就把自己送到了碧色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