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高考生

高歌

你以為高考是人生的一座大山，翻越過去從此一帆風順，卻發現它只是無數大山中的一座，此后你的人生之路依舊跌宕起伏。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持久戰。家有考生的日子，苦也悠悠，樂也悠悠。

“全家轉入一級戰備狀態”

開過百日誓師動員大會，妹妹小潔信心爆棚，干勁十足。

隨著倒計時牌50天，40天，30天……飛逝而去，接下來的高考一模二模三模，小潔顯得越來越不淡定了，好像時間在追著她跑，焦慮使她心煩意亂。有時更深夜讀，有時灰心疲乏至極，早早睡去。

每次走進她的小屋，一片零亂總是讓我看不下去，心生煩感，意欲收拾，卻又感覺無從下手。

雖然她一再聲明，亂中有序，不用收拾，并自我解嘲地說，就讓我在書山題海中信手拈來……

我明白，無論是孩子還是家長，心都亂了，亂成了一團麻。

高考在即，全家人總是諱莫如深，母親行色匆匆地奔忙在后勤線上，采買，烹煮，再小心翼翼地端上桌，臉上寫滿憂慮和疲憊。心情跟隨女兒的興致上下浮動，關于學習，關于考試，關于分數，她不主動說，母親便只字不提。父親也不輕松，回到家球不敢看，手機不敢大聲打，說是要把分貝控制到30以下……

小潔的緊張感她不曾口述，但我從她日漸馬虎的形骸上體味已深。頭發不是被困擾撓的蓬亂如草，就是沉浸在思考中，無意識地被捋得油光锃亮。鏡子里沒有了她臭美的停留，光鮮的衣服也束之高閣，周末出門也是校服搭球鞋，整潔的形象如今已是樸素至極。久坐書桌，高強度腦力勞動使她的臉色始終緋紅，就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扼制住她的頸項，使她無法正常喘息。

生活在如此沉悶間往復，到最后幾日，父親發令：“全家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我心想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太期待這場戰爭來臨了，快點解救我們于水深火熱中的熬煎中吧。

都是魷魚惹的禍？

高考與端午節狹路相逢，我本可以回老家與親人共度佳節把酒言歡，或者與伙伴旅游玩樂，興致所至還可以來悼念緬懷一番屈原老先生，但是，我卻輕松不起來，因為家有考生。

在如此決定人生走向的重大日子里，高考生可不能胡亂對付，我得去考場加油助興。盡管無用，心理上要好過一點。跟我想法一致的還有家里眾多親戚。

一大早二伯趕來家里，作為家里的學霸代表似乎是來傳遞能量。但好像能量“過剩”，妹妹小潔考前開始拉肚子。母親拍腿頓悟：“昨天晚上買了幾串鐵板魷魚。我反復確認是否干凈，也跟攤主說了是高考生饞這口了，我也吃了……”話音剛落，母親也跑起了廁所。

到底是魷魚惹的禍，還是緊張所致，已經分辨不清了，但是清晰地記得大家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小潔吃了幾片止瀉藥便奔赴考場。考場外戒備森嚴，眾家長明知離考試結束尚早，卻都引頸伸頭，恨不能鉆進考場。太陽毒辣，街上警察著裝整齊，擋在圈起的警戒線里面，緊鎖眉頭。我試圖見縫插針地把車停在某個地方，想起家有考生的車都發了特殊照顧的綠絲帶，頓時覺得停在路邊的車仿佛是孫悟空金箍棒畫了個圈，“老孫畫的這圈，強似那銅墻鐵壁。憑他什么虎豹狼蟲，妖魔鬼怪，俱莫敢近。”

停好車子回到考場外，掏出報紙在馬路牙子上坐下來，放眼望去，皆是陪考家長，胖瘦丑俊不統一，但統一的是均為嘴巴緊閉面色凝重，其情形好像都是來要賬的，氣氛十分沉悶。我滿腦子都是“別拉肚子，別拉肚子。”漫長的時間終于過去，考試終了的鈴聲響起，眾家長齊刷刷地涌到門口，

小潔和同學挽臂走出校門，我趕緊迎上去，她發現了二伯，驚訝地眼神似乎是說：“二伯，你怎么來了？”顧不上煽情，我和母親異口同聲問到：“還拉肚子么？”回答是，考前上了一次，考中沒事。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估計母親的自責也減少了許多。

魷魚風波告一段落，下午的數學考試卻讓人抓狂。因為題太難，好多家長崩潰了，家長群里是家長無奈的質疑，考場外是家長的唉聲嘆氣。這一考讓太多的孩子失去了信心，我假裝漫不經心的勸小潔別在意，她一臉的愁容，因為一座“維納斯雕像”讓她對自己最拿手的數學產生疑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不過還好，她午飯吃了不少，午覺睡得也很安穩，看來大家的反常表現并沒有影響到她。

最后一門英語，相比前幾天的擔心，此刻，家長們輕松了一點，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互相看看懷中的手捧花，眾人就這樣懷著各自的心事，坐著，站著……鈴聲響起，一切都結束了。從考場走出來的孩子們揮手道別，互相擁抱，這回，沒有人問你這科考得怎么樣之類的話語了，一張張稚嫩的小臉低下頭是思考，抬起來是笑容，原來，孩子們在不經意間已經學會了隱藏心事，這一刻，是真得長大了嗎？

共同成長

考完當天，總免不了感慨一番，大概因為預備的時間太長，而釋放的時間又太短，因此其虐心程度不言自明，全家坐在一起感嘆：什么叫欲言又止，什么叫忐忑不安，什么叫誠惶誠恐，似乎在她高考的日子里，全家已把這些反復體味個遍。

父親說，他甚至體會到了一種失落的解放。似乎精心準備了太久的一頓盛宴，在眾人熱鬧的喧鬧中一掃而光。還沒有仔細品味，就過去了。母親惡狠狠地瞪了父親一眼：“這都體驗兩回了，你自己慢慢品味吧，我可要好好歇歇了。”

真是家有考生，苦也悠悠，樂也悠悠。

想起考試那幾天，接送都是我拉著那雙小手，即使送進考場，站在門外，我還在擔心，準考證有沒有帶，拉肚子怎么辦，而這一切你都已經確認過無數次，還是怕出紕漏，此時，放松了嗎？

是更緊張了！十天后的成績，如同一塊心病，在腦子里轉來轉去，緊繃的大腦依舊如同上了發條，盼望又擔心。出了成績選擇學校，填報志愿。更是把每個人都逼出了糾結癥。

父母愛兒女，是為之瘋狂，還是為之計深遠？

想起一段老話，很是受用：“高考其實沒什么大不了，十二年的苦讀不只是為了一場考試，決定不了太多。即使去了大學也會面臨著掛科，宿醉，墮落，不想活，這些遠比高考可怕。只有上過大學的人才知道，再差的大學一樣可以努力，再牛的大學也充斥著墮落。四年后的風騷，誰的天下，都別說得太早。其實文憑不過是一張火車票。清華的軟臥， 本科的硬臥， 專科的硬座， 民辦的站票……火車到站都下車找工作，才發現老板不關心你怎么來的，只關心你會干什么。 只要你夠努力，無論在哪，一樣可以成就自己！因為，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持久戰！”

看完頓覺釋然，是啊，高考沒什么大不了，不論考的如何，人生依然有太多的希望。只要一輩子擁有健康的身心和體魄，有想干的事，有努力的方向，懂得怎么面對失敗和解決問題，家長也需要共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