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審判：在爭議中改進

張文欣

6月2日，兩名法國籍IS（“伊斯蘭國”）成員被伊拉克反恐法庭判處死刑。至此，被判死刑的法籍IS成員已達9人。這不僅震動了法國，也將人們的視線拉向中東地區(qū)。今年3月底，IS的最后一面旗子在敘利亞東北部地區(qū)倒下，宣告這個恐怖主義武裝組織的覆滅。緊接著，伊拉克審判恐怖主義嫌犯的行動開始加速。

歐美籍嫌犯為何在中東受審

據(jù)美國《大西洋月刊》報道，反恐戰(zhàn)爭結束后人們發(fā)現(xiàn)，擁有歐美國家國籍的恐怖主義嫌犯的數(shù)量之多令人吃驚。比利時是參加IS人數(shù)占公民人數(shù)比例最高的歐洲國家，每100萬比利時人中有近50人加入了IS。此外，瑞典、丹麥、法國和奧地利等國也有不少公民前往中東地區(qū)參與恐怖主義戰(zhàn)爭。

這些人為什么愿意從發(fā)達國家跑到中東地區(qū)？《大西洋月刊》發(fā)布的調查報告顯示，他們大體上分為4個群體：一是狂熱的極端分子，一心要加入恐怖主義戰(zhàn)爭;二是西方社會中的少數(shù)族裔，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對待”，試圖通過參加恐怖主義戰(zhàn)爭進行報復;三是職業(yè)武裝分子，試圖加入IS參戰(zhàn)獲得豐厚的報酬;四是自我標榜為“冒險家”的群體，單純?yōu)榱藢で蟠碳ざ鴧⑴c戰(zhàn)爭。

IS垮臺后，如何處置這些人成為美國和歐洲國家面臨的棘手問題。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多次敦促歐洲各國，追蹤本國的恐怖主義嫌犯，把他們帶回各自國家進行審判，但美國的歐洲盟友顯然與他意見相左。

歐洲議會外交理事會發(fā)布的報告稱，在“后IS時代”，遣返并懲處歐洲國家的恐怖主義嫌犯是一件游走在法律邊緣的工作。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赴中東地區(qū)加入IS的歐洲公民難以被本國執(zhí)法機構準確追蹤定位，因此，歐洲國家的執(zhí)法機構把IS成員帶回國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歐洲審判恐怖主義嫌犯取證困難，往往不容易將他們定罪。就算最終獲刑，這些恐怖分子也不一定會在獄中度過余生。一旦出獄，他們就成為歐洲各國的安全隱患。

基于以上原因，歐洲各國不認同美國的提議。歐洲議會外交理事會的報告還暗示，美國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加入IS的美國公民只有250—300人，而歐洲各國加入IS的公民加起來有5000—6000人。

據(jù)英國《衛(wèi)報》報道，美國實際上采取“雙重標準”，一方面要求歐洲接收并審判IS成員，另一方面對擁有美國國籍的IS成員拒絕接收。美籍阿拉伯裔女子霍達·穆塔納在2014年加入IS。IS倒臺后，她表示，“希望能回到美國受審，為自己當年的幼稚無知承擔責任”。但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和國務卿蓬佩奧都表示“不允許穆塔納返回美國”，而且其他試圖返回美國的IS成員都將被投入關塔那摩監(jiān)獄。目前霍達·穆塔納和丈夫以及孩子一同居住在敘利亞東北部的難民營中。

總體上，歐美國家與伊拉克和敘利亞達成默契：加入IS的西方國家公民，無論是在敘利亞還是在伊拉克被捕，都會被送往伊拉克的反恐法庭接受審判（敘利亞內戰(zhàn)仍在持續(xù)，不具備審判戰(zhàn)犯的條件）。

審判存在一定爭議

伊拉克政府發(fā)表聲明稱，在中東一帶被捕的IS成員，無論國籍和被捕地點，都可以移交給伊拉克法庭接受審判。法庭會視其具體罪行量刑，最高可判處死刑。

據(jù)美國《紐約客》報道，在伊拉克，當IS掌權時，其他派別的人遭到迫害。在“后IS時代”，IS余黨被許多人視為眼中釘。據(jù)稱伊拉克安全部門對反恐法庭施加了一定的壓力，在IS掌權時沒有逃離IS占領區(qū)的一些民眾，也被視為“恐怖主義嫌疑人”。

伊拉克反恐法庭針對IS成員，以及那些被認為和恐怖組織有關聯(lián)的嫌犯，進行了一場又一場審判。在首都巴格達的中央刑事法庭，往往一個上午有數(shù)十名恐怖主義嫌犯接受審判，他們中有一些人存在不同程度的傷病：骨折、疥瘡、感冒……走上法庭之后，恐怖主義嫌犯經(jīng)歷短促的審判，大多數(shù)人被判有罪。

《紐約客》的記者曾在法庭旁聽了一天的庭審。有一名男子被懷疑在IS占領摩蘇爾期間，到過這座城市南邊的一個小鎮(zhèn)，并在那里同恐怖分子接觸。在法庭上，他辯稱自己從未去過那里，但控方出示的認罪聲明上有他的指印。僅用了4分30秒，被告人即被判處有罪。接下來出庭的被告人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他被捕是因為“姓名與一名IS成員相同”——在阿拉伯人中，有很多人同名同姓。與前一名被告人一樣，控方拿出了印有被告人指印的認罪聲明。8分鐘后，被告人被宣判有罪。接下來的一名被告人聲稱自己在“被蒙住頭”的情況下在認罪書上印了指印……

在這一天中，3位法官共審理了21起案件，涉及40多名恐怖主義嫌犯。

除了巴格達，伊拉克還在摩蘇爾設置了專門的反恐法庭，在IS垮臺后開展審判工作。

人權觀察組織指出，伊拉克政府在針對一些恐怖主義嫌犯的審判和量刑上都有些匆忙，“大撒網(wǎng)”式的審判存在一些爭議。

英國《獨立報》關注一個特殊的群體——擁有歐美國家國籍的女性恐怖主義嫌犯。這些女性來自德國、法國、瑞典、荷蘭和土耳其等國，她們的丈夫都是IS的武裝分子，在反恐戰(zhàn)爭期間或結束后被捕。她們在伊拉克接受審判，每場庭審的平均時間是10分鐘，大多數(shù)嫌犯都被判有罪。

德國籍女子蘇瓦迪原本與丈夫一同住在德國科隆，育有3個孩子。他們在德國生活困苦，于是決定去伊拉克“尋找未來”。后來他們跟隨IS的部隊從伊拉克輾轉到了敘利亞，蘇瓦迪的丈夫死在敘利亞。她本來打算帶著孩子去德國或者其他西方國家，但沒有國家愿意接收，于是她在伊拉克接受了審判。蘇瓦迪曾經(jīng)拿起步槍學習射擊，她的照片曾被IS用于進行戰(zhàn)爭宣傳，這一經(jīng)歷使伊拉克反恐法庭判處她死刑。

當初加入IS的西方年輕女性，大都成為恐怖武裝分子的求偶目標，有人最多收到十幾份相親邀約。這些女子與恐怖分子結婚，生兒育女。她們因戰(zhàn)事四處奔波，很多人最終喪夫，并在IS垮臺之后接受審判。

英國籍女子沙米瑪·貝古姆就是其中一員，她希望能回到英國受審，但她的請求被英國方面駁回。英國政府取消了她的英國國籍，理由是她的母親是孟加拉國人。她又想去孟加拉國，但孟加拉國政府同樣表示不予接收。貝古姆目前滯留在伊拉克的難民營中。

反恐法庭承諾進行改進

歐洲議會外交理事會和人權觀察組織向伊拉克反恐法庭提出建議：反恐戰(zhàn)爭之后的審判應當公正合理，從而體現(xiàn)伊拉克政府健全法治體系的努力。這對于“后IS時代”的重建，以及民眾恢復正常的生活也有積極影響。

伊拉克政府表示，反恐法庭在訴訟程序等方面將進行明顯的改進。法庭已經(jīng)對計劃審理的約9000件案件進行了評估，決定撤銷其中的2036件。

在剩余的案件中，如果證據(jù)顯示與恐怖主義活動關聯(lián)不大，那么在經(jīng)過審慎的考量之后，案件會被轉到其他法庭繼續(xù)審理，而不在專門的反恐法庭審理——據(jù)稱這類案件有約1000件。

另外，伊拉克反恐法庭還承諾對已經(jīng)宣判的案件進行復查，如果有因“重名”或“姓名接近”而引起誤判的情況，會進行改判。伊拉克政府還要求安全部門在審訊恐怖主義嫌犯時，避免濫用刑罰的情況發(fā)生。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