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俠：剪刀下的“家國情懷”與快意人生

劉海東

“我歲數大了，不求成名，我只希望吉林文化在世界舞臺上更好的展現，發出應有的光芒，是傳播，更是傳承。”

2018年10月，一部承載著濃郁滿族文化氣息的紀錄片《重拾遺夢》在愛奇藝上熱播，該片以神化故事為引，以剪紙創作為題，層層深入，揭開了延續數千年滿族文化的神秘面紗。

該紀錄片的畫面中，有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手持剪刀，將滿族文化、吉林文化、東北民俗文化鐫刻于紙上，用傳統剪紙的精雕細琢，記錄著隨時間流逝而漸行漸遠的古老民族記憶。她叫李俠，祖籍吉林，是中國著名的剪紙大師，吉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吉林烏拉黃氏滿族民俗剪紙）代表性傳承人，她創作的《長白山之神》《松花江之神》等多幅剪紙作品享譽中外，獲多項大獎。匠心剪裁、滿族風范是其作品的最突出特點，出身滿族剪紙世家的她，從業余走向專職，從國內走向國外，在多年的探索中，鋪就了光鮮多彩的藝術人生。

“鏤金作勝傳荊俗，翦彩為人起晉風”，正如唐代詩人李商隱借以剪紙慰藉鄉愁一般，李俠的作品中也同樣飽含著濃濃的故鄉情。不同的是，通過對吉林地域文化的“抽絲剝繭”，她的作品形神并茂，已經脫離了剪紙本身，仿若活生生滿族文化史的真實寫照。

廣域傳承 永無止境

初見李俠，是在長春市寬城區文化館的一間教室內，樸素的裝扮，一貫的微笑，儼然一位熱情好客的鄰家大姐。彼時她正準備著剪紙課堂，靜候學員們的到來。教室一側的墻上，懸掛著一幅由她設計剪裁、裝裱規整的藏青色剪紙作品，內容以滿族民俗為主，為這里增添了幾分靈動和藝術氣息。

李俠說，學員們最需要的是鼓勵，而學剪紙并沒有什么捷徑而言，只要足夠喜愛和堅持，總會有成效。

在文化館內，以剪紙為主題的展覽正迎接著八方來客，形態各異，主題鮮明的創作風格，很難想象這些都是出自“平民”之手，“他們沒有任何繪畫功底，靠想象去創作，作品都是原創，很多都獲過獎。”李俠每每提及自己的得意門生，如數家珍，激動之情總是溢于言表，那是為人師者最慣有的自豪。

剪紙進校園，剪紙進社區，剪紙公益課堂……為了能更好地將剪紙這個中華民族瑰寶植入民心，李俠對傳承給出了新的定義：“大家覺得有樂趣，都愛學，這門手藝就傳承下去了。否則當我終老的那一天，還剩下什么呢？”

起于民間，而終于民間。李俠對剪紙的商業化也有著自己的考量：一方面，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輕易忘本，但另一方面若是閑置不用，則無法體現價值。為此，李俠專門發表論文，核心觀點為：創新式繼承。因此，也便有了剪紙被應用于電話卡、首日封、賀年片、圖書封面、插圖及大型會議禮品等。在李俠內心，傳承一直都是廣域的概念，讓藝術有用武之地、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才是傳承的根本。

在文化館的展示窗里，珍藏著李俠近年來的創作書籍，關于剪紙藝術的研究、心得和體會，她亦毫無保留的向世人展示。

文化積淀 止于精品

李俠出生于剪紙世家，上可追溯至清朝年間，那時以玉米葉、樺樹皮等材料為主的創作便悄然萌芽，160多年的積淀，讓李俠的一生注定與剪紙有著剪不斷的情緣。

雖時過境遷，李俠兒時的記憶仍清晰可見。那時她尚是4、5歲的孩童，由于父母忙碌，她被寄養在滿族鄉村的外婆家，外婆是遠近聞名的剪紙大家，按照滿族習俗，每逢婚喪嫁娶或是重大節日，村民們便會聚集在一起準備剪紙所需。耳聞目染間，李俠從最初的手撕紙，直至拿起剪刀，開始效仿大人，剪制一些簡單的窗花。也是從那時起，她對滿族文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東北三大怪：窗戶紙糊在外，大姑娘叼著大煙袋，養個孩子吊起來。”這或許是外界對東北民俗的最直觀印象。如今，在李俠看來，這些無意間流淌著的東北元素正是剪紙創作的源泉。

也許是天生的造詣讓李俠對剪紙藝術越發情有獨鐘，本應順理成章繼承“家族傳統”的她卻坦言“走了不少彎路”。升入小學成為她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那時她對文學創作饒有興趣，在老師的重點培養下，她的人生方向開始向文學方面偏移，而剪紙則被擱置一旁。參加工作后，剪紙也只是作為業余愛好，用于應對各種聯歡和特定場合的才藝表演。

少時風花雪月，怎奈彈指一揮間。時間的流逝，始終抹不掉的是李俠對吉林傳統文化的記憶。李俠的文學創作之路雖坦蕩無坷，作品獲獎無數，但隨之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瓶頸期”。迷茫之際，父親的一席話，堅定了她繼承祖業的決心與信念。

從研究吉林歷史開始，李俠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剪紙文化探索長跑。圖書館、研討會、學術報告廳，拜讀大師力作……“那時有很多民俗專家都在研究吉林文化，而我想做的就是從細微處著手，滿族穿著、做大醬、婚喪嫁娶等，這些最底層也是最真實的生活場景才更能帶來創作價值，更能反映滿族民俗特點。你必須知道滿族文化是什么，才能去創作。”

深入民心 聯通世界

立志挖掘文化的決心，與早已繪制的傳承藍圖，讓李俠在退休后，得以全身心，投入到剪紙創作中。2007年，她創作的《長白山之神》剪紙作品被雕刻于長白山石上，負有剪紙雕刻第一石美譽，創造全國先例。此外，《中華龍》《老爺嶺傳說》、百米長卷《薩滿神譜百圖》《滿族習俗百圖》《關東節俗百圖》等多幅剪紙作品獲嘉獎無數，享譽國內外。

當被問及有無最滿意的作品時，李俠笑而應答：“沒有最滿意的，但這些都是我心中的吉林印象，都是原創。”近年來，李俠一直在打著一場“原創守衛戰”，對于抄襲者勇敢說“不”，同時她也感受到，國家對知識產權的保護越發完善，這讓她愈發堅定了走原創之路的信心。

李俠描述到，“一幅剪紙作品的誕生，一般要經歷確定目標、尋找資料、積累于心、設計、繪圖、沉淀等幾個階段，剛繪制完成的紙并不急于剪裁或雕刻，而是要放置一旁沉淀，以求日后對細微之處做微調，反復修改，直至滿意為止，再下剪。”

李俠認為，當代中外剪紙已初步形成各自的派別特點，從文化表達、技巧、設計方向上都不盡相同。例如，中國傳統剪紙，更側重于實物還原與視覺美觀，而外國剪紙多精于雕工，呈現的是細致之美。而令李俠頗為感慨的是，現在的中國剪紙在應用上則不同程度存在著崇洋的傾向。

李俠曾多次赴俄羅斯、朝鮮等國參與國際交流研討活動，她認為飽含中華民族文化的作品更能深入民心，與世界聯通。

2016年，李俠接待加拿大友人團到訪吉林，加拿大青年導演Even正著手拍攝反映滿族文化的紀錄片，盛邀李俠以滿族剪紙入鏡，但李俠思索后提議，眾人應前往滿族文化發祥地烏拉街感知感受，唯有此，紀錄片才更具真實性和感召力。最終，一部《重拾遺夢》獲得成功，摘得國際多項大獎，而李俠的鏡頭則從10分鐘降為4分鐘。對此，李俠平淡視之：我歲數大了，不求成名，我只希望吉林文化在世界舞臺上更好的展現，發出應有的光芒，是傳播，更是傳承。

李俠

中國著名剪紙大師，首批“吉林省工藝美術大師”，吉林省優秀民間藝術家，吉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吉林烏拉黃氏滿族民俗剪紙）代表性傳承人。吉林省工美剪紙委員會首任會長，中華文促會剪紙委員會常務理事，中國民間藝術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吉林分會會員。代表作品：《長白山之神》《松花江之神》《薩滿祈福》《薩滿接福》，百米長卷《薩滿神譜百圖》《滿族習俗百圖》《關東節俗百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