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油炸餅

劉賢卿

兩江鎮位于臨桂區的中西部，北鄰渡頭、茶洞，南接四塘，東與二塘縣城交界，是臨桂區四大圩鎮之一，歷史悠久，是國民黨代總統李宗仁先生的故鄉，兩江鎮集市的各種小吃更是花樣繁多，味道鮮美，令人回味無窮，流連忘返，其中的油炸餅就是一道極具特色的風味小吃。

兩江油炸餅，顧名思義，就是把做好的米漿等用勺子盛好放到燒開的油里炸成的，它外形是圓的，有的呈八角形狀，有巴掌那么大，顏色金黃，十分誘人，香脆可口，街頭巷尾，米粉店的前面，都有賣。賣油炸餅的人首先把鐵制的爐灶安頓好，爐灶分成上下兩層，比較容易生火和燃燒，然后，把小鍋放在上面，把火生起，再舀出油放入鍋里，等到油燒開之后，左手拿起一個專門用來盛米漿的小鐵勺，鐵勺上有一桿細長的鐵桿，有二十六厘米長，末端設有一個供手拿的直角小把子，底部是個模具鐵勺，中間稍微凹下去，剛好用來盛做油炸餅的原料———米漿，然后放到燒開的油中，油不斷從底部往上翻，不一會，拿開鐵勺，白白的油花發出滋滋的響聲，從油炸餅冒出，直至炸成色澤金黃，再夾出來，放在油鍋的鐵絲網上，好把油滴干。

我小的時候，正值七十年代，只偶爾見過一兩個賣油炸餅的人，卻從沒有機會吃過，之所以沒有人公開賣，主要是當時的形勢不許賣，認為是浪費糧食，正如當時禁止每一家的人燒制米酒一樣，若被發現，是要被沒收和點名批評的，他們是偷偷賣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己弄不到油來做，材料無法備齊。到了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市場繁榮，賣油炸餅的人多了起來。一到集市，賣的人多，熙熙攘攘的集市上，隔幾步路又有一個賣的，買來吃的人也多，人們買來兩三個用竹簽穿起來拿在手上，邊走邊吃，看見別人吃得津津有味，于是自己也買來吃。或者買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粉，再買來一兩個油炸餅放在米粉的上面，吃得是有滋有味，米粉又滑又好吃，油炸餅又香又甜，又脆又軟，很有嚼勁，這是兩江人很常用的早餐，一天就真正從這時候開始了，油炸餅米粉構成了一道獨特的飲食文化，有點像北方人的喝粥下油條似的。趕圩回家的人，還要買幾個回去，讓自己的孩子開心開心，這樣，在家的孩子得到這樣的一種美食，也是樂得合不攏嘴，大人小孩皆大歡喜，加之油炸餅體積小，攜帶方便，因此，成為人們買回家中的首選零食。

我曾經拜訪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者，他說：“早在清朝時期就有油炸餅了，那時是用外圓內方的古幣購買，而后是硬幣，買過一分硬幣一個油炸餅，以前的油炸餅還小些，外形還鼓些，分兩種：一種是米漿炸成，一種是豆漿炸成，也放蔥花，丁塊荔浦芋和五香粉是解放后才添進去的。”

她是兩江橋頭米粉店前面的一位賣油炸餅的女孩，年齡在二十歲左右，一頭烏黑的秀發柔柔地披在后面，渾身上下透著青春的氣息，她不時用一雙長長的筷子夾出炸好的油炸餅放在油鍋的鐵線網架上，然后，又用鐵勺放進旁邊的桶盛上原料，再把它不緊不慢的放到油鍋里炸，炸好了再夾出來，如此不斷重復地做著，動作嫻熟，不時有人端著一碗米粉來買，“多少錢一個？”我問道，“五角”她正準備夾給我，“等下先”見我不走，她隨即和我聊開了：“我們家賣油炸餅已有二十多年了，平時是媽媽賣，今天，我來賣，反正我有空就賣，大部分時間是媽媽賣，我媽媽每天三、四點鐘起床，蠻辛苦的，頭天晚上把大米、糯米、黃豆用水浸泡好，起床后把水倒去，然后打成漿。大米、糯米、黃豆都是按一定的比例的，一斤大米要配三兩糯米，二兩黃豆，糯米放多了會太黏的，沒有又不軟和。打好漿后，回到家里，把荔浦芋削好皮切成丁塊，和蔥花、鹽一起放進去，拌勻，放入味精，味精有的人說不好吃，但是大多數人喜歡吃，所以，我媽也繼續放，以前放入五香粉，但有很多人不喜歡，就不放了。”看來做油炸餅是個技術活，賣油炸餅的人還知道收集反饋信息，根據買的人喜歡的口味，來調整自己的東西，讓別人喜歡買來吃。“用什么油啊？”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豬油，豬雜油，香。”“不用茶油啊？”“茶油貴。”

八十年代初期，我在一所中學讀高中，旁邊是一條公路，寒冬的一天，天氣非常寒冷，中午，我與幾個同學一邊吃飯一邊來到公路，公路旁坐著一個賣油炸餅的婦女，只見她正坐在那里炸油炸餅來賣，我們朝她走去，到了跟前，這個說：“我要一個”，那個也說：“我也要一個”……叫的人比較多，我也說“我也要一個”，我是想要一個的，但是我間或也有點添亂或惡作劇的成分，眼看婦女比較忙亂，我說“快點嘛”，我催促她，心里比較迫切，但是說出的話卻是柔柔的，沒辦法，畢竟我一介書生，不是那種急躁的人，但是那時我又真希望是那樣的人，我急切地希望她趕快從油鍋直接夾給我，好好地享用那帶油的油炸餅，并且滴兩滴油進我的碗里，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享受啊。

一次，我爸爸下班回家，父親那時是在保全村公所教書，一個星期才回家一次，直到星期六下午才回，四歲的侄女看見了便一直跟著爸爸，以為爸爸會買得零食給她吃，就“公、公……”地叫個不停，爸爸沒有買著供孫女吃的食物，他開始尋找，打開房間里的桌子的抽屜，只見有一個油炸餅，便拿出來遞給侄女吃，爸爸如釋重負地甩掉了“小尾巴”，還覺得自己聰明，做了一件高明的事情，心滿意足地走了，侄女也歡天喜地地離開了，她靠在門框上，打開油炸餅，正準備吃，只見里面有一點烏黑的地方，她想吃，但是覺得不干凈，她就不吃，丟去又舍不得，便拿在手上玩弄。這時母親回來了，看見侄女手上的油炸餅，大吃一驚地對父親說：“你怎么給她吃這個，有老鼠藥的！”爸爸連忙走上去說：“給我”從侄女手上拿走，幾乎是等于奪走，侄女也不哭也不鬧，她可能聽到奶奶這樣說，知道這個東西吃不得了。原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兄長去趕兩江圩買回了里面放有老鼠藥的油炸餅，專門用來消滅老鼠作為誘餌用的，晚上，放在桌子底下專等老鼠來吃，可是，放了一個晚上，狡猾的老鼠沒有上鉤，或者老鼠根本沒有發現，第二天早上，兄長便拿起，順手放在抽屜里，留好晚上再用，幸好侄女沒吃著，才躲過一劫。

一次趕圩，我與兄長兩人逛街，來到一個賣油炸餅的地方，兄長說：“我們買油炸餅吃吧！”“喔。”我答應道，正合我意，于是，每人買了十個，用竹簽穿起，便吃了起來，只覺得滿口余香，兼有股甜味，外面是脆的，里面卻軟和，有嚼勁，口感很好，非常過癮，我是第一次真正享受到如此美味，吃完后，我準備再買幾個來吃，兄長說：“別買了”，我這才忍住，戀戀不舍地走了。從此，我再也沒有突破一次吃十個的記錄，只是一次買兩三個吃吃解解饞罷了。

每逢圩日，我下班了，必定去逛逛街，第一可以散散心，其次是可以購買一些生活用品，然后，來到一個賣油炸餅的地方，買上兩三個，左手用竹簽穿起，再在旁邊的鋪子買上一碗甜酒湯圓，坐起來，喝兩三口甜酒，吃兩個湯圓，再吃一個拿在手上的油炸餅，那種香甜是無法比擬的，甜酒的甜，油炸餅的香，在口腔里彌漫開來，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一天的疲憊與不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愿做神仙，愿吃湯圓油炸餅，這已成了我每圩的一個習慣，倘若某個圩日因事耽擱了，心中不免勾起一陣遺憾。

光陰荏苒，一眨眼，三十多年過去了，兩江油炸餅一直伴隨著我的生活，成為我特殊的必不可少的“伙伴”，也成為了兩江人的一大飲食特點。如果以后誰有機會來兩江旅游，我首先會介紹兩江油炸餅，因為它是地域的名片；而童年的記憶，傳達的是人生感恩般的體驗！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