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薔薇

琚建波

重返荒野

從回憶的荒野中返回

每個人都成為拒絕的薔薇

伸出的手掌停滿了銹蝕的影子

原來一個季節的褪色竟然如此迅速

最不能忘記那晚秋最后一棵醒著的樹

荒野邊上，石頭開花，一棵樹

拒絕著離別，站成地老天荒的悲傷

思念起初夏那一場細雨

啊，荒野，回憶腐蝕了你的詩意

從薔薇的吻觸里撤退

從星辰的妒意里撤退

重返荒野！重返荒野之中的夜！

啊，荒野！我拒絕了回憶也拒絕了你

回憶之殤

沒有飛鳥的天空

蓄著沒有漣漪的水色

水光之中沒有影子

沒有詩人，沒有歌詠

更沒有褪色的抒情和黃昏

黃昏，句子破碎之時

沒有飛鳥的鏡子

破碎在漠然的時刻

告別薔薇

但你又如何能夠拒絕

一朵薔薇在血色黃昏里盛開？

尖銳的是它的吻，細細地

在你的淺色的靈魂里雕鏤

一長串，那是密碼，更是深情的呼喚

告別，我又如何能夠拒絕

一朵薔薇在血色黃昏里消隱？

埋葬昨日的，是詩和歌謠

往事的墳墓，也堆滿重重的嘆息

一朵薔薇，淺色，在潔白紙上

拒絕著詩人的和唱

多么悲傷，薄暮濃云愁永晝

雨來之前，千朵薔薇向雷而動

萬條利刺逆風而動。蔓延

燒向天邊，多么悲傷

我的告別，竟見證了絢爛

酷愛說謊的是三月的安詳

寂靜薔薇遺忘了花香

偏安一隅，妄圖躲開世人的垂憐

――它們并不需要

三月的安詳，卻謊報了

薔薇盛大的輝煌

于是開得熱烈，于是璀璨奔放

假意陶醉，這是詩人的伎倆

放過我們吧――拒絕為你而香

拒絕為你成長

啊，拒絕被你遺忘

但，我又如何能夠拒絕告別

四月殘忍，人間四月消磨花香

神奇魔力，我又如何能忘

收集一襲舊影，銹蝕遺世芳華

啊，告別，告別薔薇之殤

黃昏初涼

擁抱薔薇

愛情突然而至。光陰

突然被花香浸透，擁抱里

銹蝕的芳華，那是尖銳的愛情

如果就此停止，不愛抒情

不迷失四月寂靜月色里

那些散落的身影，悄然去了遠方

所以緊緊抱住萬朵薔薇

抱住殘酷四月里，最后的溫存

丁香尚早，海棠依舊

所以緊緊抱住萬朵薔薇

就像疲憊時悄悄抱一抱自己

落花遍地

這一定是最溫柔的告別

落花遍地，靈魂布滿碎片

傷痕一定要是綠色的

告別之時枝間陽光依舊

遍地落花，連驕陽也萬分疼痛

這一定是我最后的呼喚了

寂靜了，冷落了

灰塵蓋住的角落里

還有我的憧憬，還有我的夢境

還有上個季節深深的盼望

在寒雪積壓的冬日

白色鋪就的底板上

還有紅色的靈魂在擺渡

落花遍地，不見流水

傷感的季節，連尖刺也變得柔軟

走在春天邊上，薔薇美如少女

也頹唐于初次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