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莉,黃秀敏

黃秀敏,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生導師,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婦產科主任,婦產科教研室主任。福建省婦產科分會常委,福建省圍產醫學會常委,廈門市圍產醫學會主任委員,福建省婦產科學會產科學組副組長,福建省優生優育與婦幼保健協會理事,海西婦產科專委會常委,廈門市婦產科學會副主任委員,廈門市醫師協會婦產科分會常委,中國醫院協會婦產醫院管理分會委員,中國優生優育協會臨床婦兒分會委員,福建省腫瘤抗癌聯盟婦科腫瘤專委會副主委。中國醫師協會微無創專委會青年委員。福建省婦科內鏡質控中心專家委員。福建省抗癌協會委員。中國婦幼保健協會Fjsccp常委。廈門圍產協作組副組長,福建省遺傳學分會常委,廈門醫師協會遺傳分會常委。
妊娠期宮頸癌是妊娠期最常見的婦科惡性腫瘤,近年來,由于宮頸癌患病年齡年輕化,女性結婚生育年齡逐漸推遲,孕產婦年齡的高峰期和子宮頸癌的發病率均逐漸增高,有報道,妊娠期浸潤性宮頸癌的發病率為1‰~12‰[1-2]。因涉及胎兒存留及孕婦安全等原因,妊娠期宮頸癌的處理成為一個相當大的挑戰。在強烈要求繼續妊娠的宮頸癌患者中,新輔助化療(NACT)為控制疾病進展、延長孕周提供了可能的選擇。本文擬對近年來NACT在妊娠期宮頸癌治療中的應用進行介紹。
20世紀80年代,宮頸癌的“新輔助化療(NACT)”概念首次被提出,NACT是指在惡性腫瘤手術或放療前給予的全身化療。大量文獻報道,其能延長宮頸癌患者的無進展生存期及總生存期,使宮頸局部腫瘤體積縮小,減少術中腫瘤播散,提高手術切除率,利于放療增敏,消除亞臨床病灶及微轉移灶,為妊娠期宮頸癌孕婦延長妊娠周數,獲得存活新生兒增加機會[3]。妊娠期宮頸癌的治療需在充分評估妊娠孕周、腫瘤期別、組織學類型、患者及家屬對繼續妊娠的意愿的基礎上,在腫瘤學、圍產醫學和新生兒學等多學科專家協調合作下進行。當患者及家屬繼續妊娠的意愿強烈時,在詳細知情告知的基礎上,通過術前NACT對延期治療進行主動干預,延長妊娠周數,已使獲得成熟胎兒成為可能。目前,NACT具體應用細則尚無明確指南可循,國內外專家共識可用于妊娠中晚期局部進展期宮頸癌(ⅠB2~Ⅳ期)的治療[4]。由于隨機臨床試驗實現困難,缺乏高質量和多樣本的研究,以及需要胎兒和兒童長期良好隨訪,妊娠期NACT的有效性和安全性方面尚存在爭議。
NACT用于治療宮頸癌的藥物包括鉑類如順鉑、卡鉑,植物堿類如紫杉醇、長春新堿,烷化劑如環磷酰胺,抗代謝類如5-氟尿嘧啶、甲氨蝶呤及抗生素類如博來霉素等。其中多數藥物因分子量相對小,能夠穿過胎盤,存在潛在的致畸作用和流產風險,故妊娠期NACT藥物的選擇需十分謹慎。目前,妊娠期宮頸癌的化療方案尚無統一標準,現常用的藥物方案為鉑類為基礎的化療方案,主要藥物是以鉑類為基礎單用或聯合紫杉醇(TP方案),其他亦有病例報道順鉑聯合博來霉素、長春新堿、5-氟尿嘧啶等,卡鉑聯合紫杉醇也可見報道。
順鉑常用單藥化療方案為75 mg/m2,間隔10 d,6個周期[5]。鉑類抗癌藥物屬于細胞周期非特異性藥物,其抗腫瘤機制主要為進入腫瘤細胞后,與DNA形成PT-DNA復合物,介導腫瘤細胞壞死或凋亡,抑制細胞增殖,進而發揮抗腫瘤作用。TP化療方案主要為順鉑75 mg/m2及紫杉醇175 mg/m2,間隔3周,3個周期[6]。紫杉醇為抗微管藥物,其破壞微管和微管蛋白二聚體間的動態平衡,誘導微管蛋白聚合,穩定微管結構,防止解聚,影響細胞的有絲分裂過程,從而抑制細胞分裂、增殖,而產生抗癌效果。綜合過往文獻報道,孕中晚期使用鉑類為基礎的化療嚴重不良反應少見,不良反應主要有胎兒生長受限、小于胎齡兒、早產和聽力損害等,神經系統及心臟等影響尚需進一步隨訪[7-8]。
Kohler等[9]對21例孕中期宮頸癌接受以鉑類為基礎的NACT患者進行研究,妊娠平均診斷周數為17(13~23)周,平均接受3(2~4)個周期的化療,剖宮產在妊娠30.4~36.5周之間進行,22例嬰兒未發現腎臟、肝臟、聽覺或造血損害。臍血和羊水中的鉑濃度分別為母體血的23%~65%和11%~42%。因此,考慮可能存在鉑類的胎盤過濾機制。國外學者回顧分析了28例妊娠合并宮頸癌患者,所有病例均使用以順鉑為基礎的NACT,部分或完全緩解率為71.4%,21.4%的病例疾病無進展,其中只有2例對化療無反應病情發生進展,該NACT方案使研究中大部分妊娠期宮頸癌患者預后良好[10]。
李明珠等[11-12]報道了多例行卡鉑+紫杉醇(CP方案)NACT的妊娠期宮頸癌(ⅠB2~ⅡB期)患者,診斷孕周在20+3~27+4周之間,于孕中晚期行NACT 1~4個療程,其中ⅡB期患者因CP方案不滿意,后改行博萊霉素、長春新堿、順鉑(BVP)方案化療,化療過程順利,成功分娩孕周在31+5~35+2周,分娩后測新生兒臍血鉑濃度遠低于母體外周血濃度,新生兒及產婦結局均良好。
烷化劑(環磷酰胺、苯丁酸氮芥)、抗代謝類藥物(5-氟尿嘧啶、甲氨蝶呤)、長春堿類等對胎兒和新生兒的發育成長影響較大,臨床應用有限[13];環磷酰胺、阿霉素等藥物可分泌至乳汁中,對母乳喂養新生兒可能產生毒性,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在妊娠期宮頸癌中的應用。
NACT為妊娠期局部晚期宮頸癌患者延期治療提供了有效的選擇,在妊娠中晚期以鉑類為基礎的化療對于新生兒來說是相對安全的,其對新生兒的不良影響與一般人群無明顯差異[14]。受限于不能進行試驗、文獻報道的病例數量少、以及需要胎兒和兒童長期隨訪以確保良好的認知功能結果,妊娠期NACT的母體療效和安全性的評價尚有爭議。
有學者分析了PubMed發表的37例妊娠期合并子宮頸癌患者的化療方案發現,20例為順鉑單藥化療,間隔7~21 d;16例為以順鉑為基礎的聯合化療,聯合化療藥物包括長春新堿、紫杉醇、博來霉素和多柔比星;1例行環磷酰胺+多柔比星方案化療。1例病情進展、6例失訪,其余患者病情均為緩解或穩定,且化療后新生兒無明顯畸形及異常[15]。Cordeiro等[16]提出,對于晚期婦科腫瘤,可以給予NACT,其無病生存期良好,沒有明顯的新生兒不良結局。國外一項Meta分析對接受NACT的48例妊娠期宮頸癌患者進行了研究,NACT方案均為鉑類為基礎(順鉑作為單藥或與博萊霉素、氟尿嘧啶、紫杉醇、長春新堿和博萊霉素聯合用藥,卡鉑與紫杉醇聯合用藥),發現在大多數病例中,化療耐受性良好。宮頸癌的中位無進展生存期為48.5個月,其中完全緩解率為10%,部分緩解率為63.4%,無進展率和進展率為23.3%和3.3%。大多數的病例分娩的新生兒完全健康,中位隨訪12.5個月,所有兒童均健康[17]。
Vandenbroucke等[18]認為,到目前為止,妊娠期因母體腫瘤采取了NACT的兒童的觀察結果良好,但是尚需要長期的隨訪,孕期化療最重要的風險是FGR、早產和小于胎齡兒。國內有學者研究顯示,在孕12周后進行NACT相對安全,化療藥物未增加胎兒心臟、神經系統及聽力發育異常的發生率,但對胎兒循環和神經系統的潛在影響,尚需進行長期隨訪[19]。
妊娠期行NACT對新生兒的安全性評估亦有不同的見解。近期研究顯示,妊娠期宮頸癌患者于孕中晚期接受NACT(紫杉醇和順鉑)治療后,新生兒順利分娩,但出生后隨訪過程中發現魚鱗狀紅皮病[20]、兒童胚胎性橫紋肌肉瘤[21]、急性髓細胞性白血病[22]等,認為孕期NACT治療可能引起或加劇胎兒/新生兒全身性皮膚損傷,存在可能誘發惡性腫瘤的不確定風險。因此,妊娠期NACT的安全性評價尚需更多的臨床研究和更長期的隨訪進一步明確。
目前國內外尚無妊娠期宮頸癌NACT的治療指南,已達成的一些專家共識如下:ⅠB1期(腫瘤直徑<2 cm)的淋巴結陰性的孕中晚期患者,可考慮行NACT;ⅠB1期(腫瘤直徑2~4 cm)的淋巴結陰性患者,可在淋巴結切除前或直接行NACT;ⅠB2~ⅡB期孕婦,推薦行NACT,以期使胎兒成熟后終止妊娠[23]。
妊娠孕周是選擇治療時機的主要考慮因素。眾所周知,孕早期是胚胎快速分化及器官形成期,細胞毒性藥物會增加胎兒畸形和流產的風險,化療藥物在這個階段是不宜使用的[24]。我國專家共識以妊娠20周為分界點,對于孕20周前的患者,原則上建議終止妊娠,進行宮頸癌的常規手術治療[4]。
孕20~30周ⅠB期以上的患者,建議采用NACT 2~3個療程后,應用糖皮質激素促胎兒肺成熟后終止妊娠,并進行規范化手術輔以后續放化療。多篇文獻報道,對于繼續妊娠意愿強烈的患者,知情告知后在妊娠20~30周進行NACT,可延長孕婦妊娠時間,胎兒成熟后順利分娩,產后進行宮頸癌的規范手術治療或綜合放化療,大多數患者獲得了良好的母兒結局[10-11,16]。
孕30周以上診斷的宮頸癌患者,也可考慮進行NACT,一般用藥1個療程,化療應與預計分娩時間間隔2~3周,讓胎兒體內的藥物通過胎盤代謝,以避免化療對母兒產生骨髓抑制導致自發性早產。若化療后很快分娩,會導致藥物滯留在新生兒體內,而早產兒肝腎發育不成熟,代謝藥物的能力有限,所受影響更大。因考慮妊娠34周后發生自發早產的可能性大,歐洲腫瘤內科學會(ESMO)不建議在妊娠33周后進行NACT。
通過新輔助化療延遲分娩直到胎兒肺成熟,為妊娠期局部晚期宮頸癌患者提供了有效的選擇,其目的是達到疾病穩定期,延長患者孕周,待胎兒出生后對疾病進行標準化治療。妊娠中晚期使用抗腫瘤藥物相對安全,孕期需要多學科協作,要注意胎兒生長受限、小于孕齡兒、早產等風險,需進一步隨訪新生兒遠期神經系統、心臟、聽力、腫瘤疾病等情況。NACT的具體應用細則仍需進一步探索,需要與患者及家屬和多學科小組協商,權衡利弊制定個體化方案,最大限度地提高治療效果,減少新生兒損害,以期獲得良好的母兒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