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為“城市名片”，卻不只是個觀光景點

鐘昂谷

一座600多米高的建筑，在東京這樣的大都市里，天然就是一個觀光景點。上海東方明珠塔、紐約帝國大廈、巴黎埃菲爾鐵塔，不論是建筑本身，還是它們的商業配套，都會主要針對觀光 客。

但是，在東京墨田區的晴空塔（Tokyo Skytree）卻有些不一樣。它本身當然有高高在上、擠滿觀光客的展望臺，但與它配套的5.2萬平方米的商業區，卻是一個以本地顧客為主的空間，更值得注意的是，它不僅是一個購物中心，還承擔了街區核心公共空間的角 色。

20世紀末，日本社會開始出現了一種說法：因為首都圈內高層建筑的持續修建，阻礙了電波信號的傳播，東京塔的高度已經不再能滿足東京區域內的信號傳送。“晴空塔”便在這眾多聲音的簇擁下被修建起來，以634米的高度成為日本最高建筑。

2006年3月，墨田區的押上地區戰勝了埼玉市等地，贏得了這座高塔的選址。除了電波條件、用地成本、周邊景觀等優勢，晴空塔整個項目的經營者東武鐵道發揮了主要作用。

在此之前，墨田區周邊一帶并沒有大型的商業體。而東武鐵道在這里有不少資源可以調動。它努力把晴空塔爭取到了自己的勢力范圍內，就是希望把這個項目變成墨田區的城市中心。

按照晴空塔的說法，這個項目“主要針對周邊的居民，以及住在東京都外，如茨城、千葉、神奈川、埼玉等地的消費者，他們距離晴空塔的車程在30分鐘左右”。這些地區與東京關系緊密，但相比于中心城區，商業又不算發達，晴空塔希望作為連接它們和東京都的接口。

為此，東武鐵道投入1430億日元 （約合85億元人民幣），建造了一個由3個業態組合而成的晴空塔城：除了晴空塔本身，還有一座30層高的寫字樓，以及一個占地5.2萬平方米的商業中心天空町（Solamachi）。

不論是資金投入還是占地面積，在土地稀缺的東京，晴空塔城都是頂級的大手筆。從數字上看，它也確實實現了經營者的野心—成為整個街區的中心。

2012年5月22日開業后，第一年光顧晴空塔城參與購買的消費者數量是2096萬人。單單只是墨田區，便因此帶來了880億日元（約合52.9億元人民幣）的營收。截至2018年12月底，已接待了約2.3719億消費者。如果單就晴空塔這一個觀光設施來看，也已經接待了約3400萬人。其中，本地顧客接近2/3。

在店鋪的篩選上，晴空塔城有意針對本地原住民的消費需求。天空町里入駐了300多家商店，但你在其中不太容易找到奢侈品。2層和3層的時尚區，主要是Earth Music & Ecology、URBAN RESEARCH、UNITED ARROWS旗下系列—這些日本本土的知名品牌被放在樓層主干道的兩邊。而商業體的外圍也都是一些大眾可以消費的輕食。

為了吸引本地顧客，晴空塔城著重強調了家庭需求。在這里你能找到一個水族館、一個帶有教育性質的3D影院，還有適合周末野餐的屋頂露天草坪，在冬天，還會有冬季限定的溜冰場。

在設計之初，它就盡量控制室內空間的占比，盡可能留出了足夠多的公共空間。從西區往東區走的途中，會走過一條長長的玻璃通道，正下方是4層的露天活動廣場。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周圍的市民“就算不來購買東西，也能來逛逛坐坐”。當然，實現這一目標的基礎，是晴空塔城面積夠大。

太多“城市名片”想要做成一個城市的臉面，但它們真的照顧到當地商業的需求與長期發展了嗎？換句話說，如何衡量這個項目值與不值？

在天空町里放入水族館，也是針對家庭出游等需求的團體消費方案的最優考量。和東京都內的水族館相比，位于塔內5層的墨田水族館的體量不大，但提供了針對本地居民和攜帶兒童的優惠方案。來這里逛水族館，有一種逛公園的既視感，類似于在香港九龍公園里看到動物一樣的新鮮。

在日本社會文化里，以家庭為單位、一周外出吃飯一次，是一種習慣。他們并不追求水族館里有多少吸引眼球的動物，只希望有一個合適的去處，讓一家人得以消磨時間。

在商場的9層與10層，就像中國的購物中心一樣，分散著不少針對兒童的教育機構。不過，晴空塔沒有選擇簡單的補習班或是托管店，而是引入了一些新式私塾，比如專門教授機器人知識的機構。

除了商業設施，晴空塔也有意在自己的項目里增加和本地公共機構的合作。在8層的東區主廳，是晴空塔城和千葉工業大學合作的項目展示廳。里面展示著每年度千葉工業大學學生的研究項目，包括作業機器人、人工智能與媒體交互技術等。在9層有一個郵政博物館，里面陳列了日本的大約33萬種郵票以及與郵政相關的展示資料。10層有一個紅十字獻血中心。

當然，晴空塔不缺觀光客。截至2018年9月，外國觀光客占總觀光客的比例從2013年的6.8%上升到了26.3%。如何做到讓觀光客和本地人在商業空間里都感到自在，是晴空塔需要思考的問題。

晴空塔下有四條線路，東武鐵道運營著一條直接連接淺草寺和晴空塔的線路，這兩個景點分隔在隅田川兩岸。從淺草寺這個知名景點那里引入一些客流，是這條線路的目的之一。而其他的線路則連向周邊的街區和城市，還有兩大機場。

東武鐵道的考量是，如果是行程緊湊的游客，可以乘坐1分鐘的電車到晴空塔轉轉；如果出游時間更長，那么可以把晴空塔當作中轉站再去更遠的日光鬼怒川—同樣也是東武鐵道公司下的項目。而連接機場的線路，則是為了方便商業辦公樓East Tower中經常出差的商旅人士，也有吸引外來游客的考量。

有意思的是，雖然淺草寺和晴空塔相隔很近，但從淺草寺乘電車去晴空塔的游客數量在2017年卻出現下降。東武鐵道認為這可能是因為人們更傾向于從一個景點步行到另一個景點。所以東武鐵道正在整治隅田川支流北十間川沿河一帶的環境衛生以及道路規劃，期待在2020年奧運會之前，可以讓行人從淺草方向徒步過吾妻橋直接來到晴空塔商業 體。

晴空塔東區的4層，是一層主打針對外地觀光客的紀念品商店。在Pokémon Center的對面，是一家名叫“淺草飴細工”（淺草工アメシン）的店鋪，你可能會停下來。從晴空塔上參觀結束下來的觀光客，從西區墨田水族館方向走過來的家庭團體，從其他區域結束就餐逛過來的游客，或者慕名前來打卡Pokémon Center的愛好者，可能都會停下來，駐足觀看并交流。

這是一家制作玻璃裝飾品的工藝品商店，因其制作工藝精良獨特被大家所喜愛。店方通常會把專業的手作職人請來現場，展示創作。

這些商店對于本地原住民同樣具有吸引力。這可能是晴空塔城對于外國消費者與本國消費者之間的一種平衡。畢竟它希望通過它們吸引人們在這個商業體中繼續逛下去。

晴空塔城商業分布

在晴空塔上，每一兩個月會更換商業活動企劃案，比如2018年年底的七龍珠特設展，2019年的迪士尼主題展，以及同年即將開設的芭比展。“在企劃主題的選擇上，會選擇大家（本地人和觀光客）都知道的主題來做。如果顧客來了之后找不到共鳴，就會沒有興趣。”晴空塔城的一位內部人士在接受采訪時說，“保持新鮮感也是晴空塔在做企劃時一直需要考慮的事，（主題展）會經常換，是希望能吸引到客人們反復過 來。”

在餐飲方面，晴空塔城也希望盡可能平衡本地人和游客的需求。東區的6層與7層主打提供日本地方區域的特色有名料理以及東京下町的傳統料理，對于游客來說，花費不算多的價格能享用到品類繁多的當地特色料理，是一件容易得到滿足的事。而對于喜歡外食的日本家庭來講，這樣的消費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在寫字樓的頂層，是以晴空塔景觀空間（Skytree View）為主題，略帶高級感的料理，任何一家店都能從150米高空俯瞰東京的城市外景。而設立在3層的天空町美食廣場（Solamachi TabeTerrace），主要面向附近的本地高中生或者逛街累了想隨便吃吃的消費者。它的樓下，則是售賣海鮮水產和蔬菜水果的大型生鮮超市。這里吸引的是墨田區及周圍街區的主婦們。

在日本各式各樣的地區振興計劃中，觀光業都是經常被仰仗的手段。不過晴空塔城沒有止于觀光業，而是希望借助一個觀光資源，形成更持久、與本地關聯更大的商業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