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暢
摘 ?要 ? 通過選取“拜超越教”作為典型案例,觀察迷群群體互動的亞文化特征并對其轉發內容進行文本分析,剖析其中有別于之前“崇鯉文化”的特征以及作為轉發對象的“楊超越”和轉發者之間的雙向身份建構邏輯,并利用鏡像理論、符號及身份認同等思考路徑,透視當下青年人的精神狀態、生活方式以及青年亞文化發展的新趨勢。
關鍵詞 ?錦鯉崇拜;楊超越;身份認同;社交媒體;亞文化群體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9)06-0093-02
2018年熱門綜藝《創造101》中,一個唱跳能力平平甚至在公演時嚴重走音的選手——楊超越成為公眾“焦點”,更令人驚詫的是除了這一“完全不靠實力”的出道路徑,楊超越很多心愿都接連實現,許多網友也在轉發起初為了調侃楊超越而做的“錦鯉表情包”之后“夢想成真”,于是楊超越的“人形錦鯉”形象迅速獲得全網熱捧,由廢柴少女變身萬能幸運符。
1 ?“錦鯉”:新型松散“教派”的內聚符號
1.1 ?簡易隨心的松散“教派”
摒棄一切社會身份和規則儀式,“拜超越教”以楊超越為主角的“人形錦鯉”圖像符號為情感紐帶和接頭暗號,以對“好運”的共同憧憬結成一個松散的亞文化群體,“教徒”需要做的只是在任何網絡平臺簡單地轉發相關圖片和表達愿望的簡短文字,建立起某種似有若無的社交關系和身份認同,共享一致的情緒和感受,自由平等地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弱連接。
1.2 ?抵抗與風格的消散
與早期亞文化相比,“特例獨行”的群體風格和對權威的“攻擊”與“抵抗”已明顯弱化了很多,由于本身對“人形錦鯉”的崇拜即是崇鯉傳統的延續,因此這一亞文化群體對于主流或傳統的抵抗意味更顯得可有可無。網絡空間的流動性與裂變性下,如今的亞文化群體成員不需要也無意愿借助鮮明的風格與抵抗標榜自我以獲得身份認同:無需統一著裝、統一行動、統一平臺,他們更追求一種若即若離的“自由”——可以隨時“信仰”也可以隨時“棄教”,所有嚴肅性和規則性都已煙消云散,不存在任何客觀準入壁壘或是技術屏障,不需要任何專業知識或是特定技能,更不需要經濟支持,一切都是自由輕松的,是一場真正的廣場狂歡式文化。
1.3 ?他人目光的“圍攻”
身處新媒介快速信息傳輸的大環境,“人形錦鯉”本人通過“收聽”和“審視”他人的反饋作為接受凝視的鏡子并通過想象形成理想鏡像重新建構自我。
楊超越在支持與貶低兩級分化的輿論聲中一路摸爬滾打,開始不斷地進行心心理暗示,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自信了一些,也更會說話了。于是在節目一次晉級感言中,她出乎所有人意料說了一句:“你們隨便怎么質疑吧。我粉絲給我投的,我就坐那,我跟你說我不怕。”[1]基于節目中的各種表現以及其微博內容,楊超越對于自己的錦鯉身份是在受輿論影響之后逐漸接受和認同的,“人形錦鯉”們似乎開始有意無意地選擇躲進虛擬空間與現實世界進行區隔,沉浸在這個備受追捧和崇拜、“好運加身”的自我形象,形成“錦鯉本人”與粉絲雙方打造下的虛幻符號景觀。
2 ?公眾:無處安放的失控與焦慮
過去的亞文化群體無疑需要通過建立風格或標志獲得來自外部的認同,期望通過各種交往式建立社會聯系,進行同類的身份識別和分類。但是在人際關系碎片化的互聯網社會,在線虛擬組織也漸漸承擔了本應由社會實體組織所承擔的群體識別、身份提供的功能,并能更為方便地通過信息傳播,發展、形成自己的身份符號和存在意義[2]。如今的“拜超越教”在社會網絡新特點新語境中發展出一套全新的身份認同機制。
2.1 ?社交網絡加劇失控感
根據米德的“主我”與“客我”理論,自我分為兩個部分,一是作為意愿與行為主體的“主我”,二是作為他人社會評價和社會期待的“客我”[3]。人們對自己的認識,會大比例地參照別人的評價,微博、微信等社交平臺是社會之上的社會,在這個垂直空間,參與者以時間先后排隊,興奮而不安地呈上他們的內容,迎接彼此之間最挑剔的窺伺。在所有人都廣泛參與進入的一個活動場域里,這其中就蘊含了相當程度的裹挾和影響的意味,這時“不合群”或“靜默”的人就成為了相對而言的“異類”。在這一彌漫全網的失控與迷茫氛圍中,青年集體不安情緒裹挾,本身就迫切需要精神力量的來源,讓自己在面對被放大后的不安時,有更多的掌控感,而“拜超越教”的出現也同時契合了這份心理渴求。
2.2 ?儀式與傳統以驅趕焦慮
“拜超越教”的“教徒”在遇到“難事”需要好運加持時,往往會在這一階段持續性轉發,甚至每天定時定量進行固定圖片符號的轉發,這種每日跟風轉發的“固定儀式”能夠讓他們感到自己在“努力”,并且“事情正在變好”。縱觀中國古代不管是宗教迷信還是節慶民俗,中國人往往喜歡用一些儀式性、寓意性的東西進行符號化暗示以增添幸運與吉祥,因此傳承到如今的青年人,哪怕理性使他們深知這一“迷信”舉動無濟于事,但當困難與挑戰迎面而來時,人們需要更多的“努力”加持,以緩解無法釋懷的焦慮與不安。
2.3 ?仰望歆羨里追逐幸運
“人形錦鯉”不乏明星名人,而像楊超越這樣從草根一躍而為大眾“錦鯉”的身份“升級”更容易引起大眾的共情心與接近感,透過這種人生故事每一位“信徒”似乎都看到了改變現狀的可能性,與幸運的距離感在被拉近和縮小。巴赫金的“狂歡”理論中詮釋了“狂歡”包含四個范疇,其中之一的“隨便而又親昵的接觸”和“距離感的消失”便可以作為整個“崇鯉”活動的絕好注腳,這種暫時平等的虛無感極大地填補了個體在現實生活中的平淡甚至是平庸的生活常態。
3 ?深思:狂歡喧囂中的青年精神危機與虛幻滿足
約西·德·穆爾認為,賽博空間不僅是一種新的實驗性維度,更以它的后歷史性和后地理性,超越了我們現實生活中所處的地理和歷史環境,是一個能夠創造出與現實生活相仿的幾乎所有方面的社會雜交關系的“超空間”[4]。每一種亞文化的產生都與其所處的時代氛圍、媒介特征、社會背景等緊密關聯,商業與資本利用、媒介放大、病毒式擴散、圖像時代的“奇觀化”,構成一個共同發酵這一亞文化現象的成長場域,其中更深層蘊蓄的是整個加速發展的時代癥候和行走其中的青年一代的精神狀態。當這個社會不穩定指數升高,無力的失控感和迷茫情緒使得人們開始找到了“錦鯉崇拜”這一精神寄托,但同時這一切情緒、利益、視覺效果等的堆積與發展無疑將會制造出的是一個距離真實更遠、無法真正解決一切的無力幻象。
在“犬儒心態”作祟下,青年開始利用“錦鯉崇拜”這樣的“網絡玄學”來逃避日益激烈的社會競爭:“轉發錦鯉”作為一種自我解嘲,將原本的生活艱難和挑戰以戲謔方式進行消解;作為一種心理撫慰,為青年人搭建了一種暫時的控制感;轉發錦鯉也是一種主動社交行為,它具有相當的虛假意味,其目的不在于愿望是否真正得以召喚“幸運錦鯉”的青睞,它更像戈夫曼筆下的一種塑造自我形象的“表演行為”,通過與社會所謂“流行群體”及“流行話語”保持一致,證明自己未被時代洪流所“拋棄”。
“錦鯉”個人早已被輕視甚至無視,她僅僅是一個轉發中圖像符號的“原型”,是在一個灰姑娘敘事中“恰好出現”的異化和物化角色,是被詮釋為當下年輕人錦鯉崇拜潮流的觸發者,其個人的情緒與內心沒有得到關懷和尊重。同時,這場新型拜教活動中,“幸運”的內涵被降維成為一種單純的賭博式好運氣。成功和失敗是個人境遇與復雜社會的產物,以拜物的方式將“命運”戲謔化和抽象化,是一種對生命體驗的簡化和武斷。
參考文獻
[1]楊超越變形記:這不是我的世界[EB/OL].[2018-06-24].https://www.huxiu.com/article/249485.html?f=member_article.
[2]馬中紅,陳霖.無法忽視的另外種力量漸媒體與青年亞文化研究[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
[3]金盛華.社會心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M].2010.
[4]賽博空間后地理與后歷史的新體驗——中國學者與約西·德·穆爾(荷蘭)的對話[EB/OL].http://www.doc88.com/p-00424568110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