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水平測算及對出口影響的實證研究①

廣西民族大學商學院 廖萬紅 孫子婷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區域一體化的發展，傳統的關稅和非關稅措施對國際貿易的影響逐漸下降，而貿易“無效率”作為市場準入的無形障礙對國際貿易的阻礙日益凸顯。區域經濟一體化合作應更加注重旨在清除國際貿易中的技術性、機制性障礙，重視降低交易成本的貿易便利化問題(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1]。因此，貿易便利化也將是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成功的關鍵。

2017年1月，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宣布美國退出TPP后，越來越多的目光聚焦于由東盟發起的并由中國力推的RCEP。2017年11月14日，RCEP首次領導人會議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舉行。次日，中國商務部發布聯合聲明稱：各國領導人將促進RCEP在2018年完成談判。近年來中國一直積極推動RCEP的談判，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曾表示：加強東亞區域經濟一體化建設是各方的共識，早日達成RCEP符合各方利益。鑒于其在當前經濟形勢下對亞太各國的重要影響，國內外學者從不同的立場和視角出發研究RCEP。從目前國內外學者的研究現狀可以看出，文獻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通過使用貿易指數(比較優勢指數、貿易互補指數和貿易強度指數等)測算RCEP成員國的貿易現狀。劉藝卓和趙一夫(2017)使用RCA指數測算了RCEP成員國農產品的競爭力，發現新西蘭的競爭力最高，我國在各產品的競爭力較弱[2]。薛坤和張吉國(2016)利用貿易互補指數和貿易強度指數測算農產品貿易，發現中國與日本、新西蘭的農產品貿易有較強的互補性[3]。刁莉和邰婷婷(2015)分析了RCEP成員國服務貿易現狀，發現成員國服務貿易差距較大，新西蘭和印度的服務貿易水平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中國的服務貿易逆差逐年增加[4]。第二個方面為使用GTAP模型測算RCEP達成后的經濟效應。劉藝卓和趙一夫(2017)使用GATP測算發現RCEP建成后各國在整體上將收益[2]，劉冰和陳淑梅(2014)認為RCEP實現零關稅對我國GDP、福利水平、進出口貿易規模都有著顯著的促進作用[5]，而董逸恬(2017)則認為加入RCEP后我國服務業將面臨出口減少的問題，并強調了關稅削減幅度對其受損程度的影響是成正比的[6]。第三個方面為RCEP完成談判的阻礙。張梅(2013)認為關稅減讓水平不均是完成談判的阻礙之一[7]。王君(2013)認為成員國之間缺乏政治互信對RCEP談判帶來了干擾[8]。張彥(2013)認為無視成員國之間的發展鴻溝會對談判造成巨大的負擔[9]。第四個方面為RCEP與其他貿易協定的比較，主要集中在RCEP與TPP的比較。趙 亮(2014)認為目前對東亞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更為有利的是RCEP模式[10]。孟猛和鄭昭陽(2015)基于關稅結構視角認為與TPP相比，RCEP協議達成的可能性更大[11]。

基于對上述文獻的梳理，本文發現目前研究RCEP的文獻主要著眼于RCEP成員國的貿易現狀、經濟效應預測、談判完成的阻力及與其他貿易協定的比較，鮮有文獻研究RCEP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問題。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培育貿易新業態新模式，實行高水平的貿易便利化政策。那么，RCEP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的程度是怎樣的？提高貿易便利化水平是否對RCEP成員國之間的貿易起到了促進作用？以及提升RCEP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的重點與路徑是什么呢？針對以上這些問題，本文構建了一套完整的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運用主成分分析法全面測度了RCEP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并運用擴展的引力模型驗證了貿易便利化水平在提升RCEP成員國貿易中的重要作用。以此為基礎，運用兩種方法估計RCEP成員國之間的貿易潛力，研究發現：貿易便利化能顯著地促進我國對外貿易的發展；其中，港口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強；最后針對研究提出了政策建議，以期為RCEP貿易便利化合作提供決策參考。

1 貿易便利化指數體系的構建與測算

1.1 貿易便利化指數體系的構建

目前，國際上各個組織對貿易便利化的定義并不統一，且貿易便利化涉及領域非常廣泛，其覆蓋的范圍也有擴大趨勢(王中美，2014)，這就導致貿易便利化水平量化測度比較困難[12]。因此，學者通常采用代理變量的研究方法來測度各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國內學者主要是借鑒Wilson et al.(2003)的基本思想[18]，采用包含港口效率、電子商務、制度環境與海關管理四個指標構建貿易便利化測度體系(方曉麗和朱明俠，2013[13]；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1])。然而，隨著國際貿易規則的變化和信息化的發展，貿易便利化的影響因素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張亞斌等，2016)[14]。本文借鑒張亞斌等(2016)的測度方法[14]，并根據世界貿易組織(WTO)貿 易便利化協定的最新規則，基于貿易便利化的性質和RCEP貿易發展的特點，對金融服務、港口效率、電子商務、制度環境和海關管理這五個主要方面建立了貿易便利化測度體系，并將指標體系細化為18個二級指標，基本涵蓋了《貿易便利化協定》所涉及的內容。數據來源于《全球競爭力報告》(GCR)《全球信息技術網絡發展報告》(NRI)，研究區間為2012—2016年，正指標得分越高越能促進該國對外貿易的發展，逆指標則相反，如表1所示。

表1 貿易便利化測度體系的構成

一個國家貿易便利化水平的各個方面往往是協同發展的(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1]，因此本文首先對18個貿易便利化的二級指標進行相關性檢驗，發現18個二級指標都與其他指標顯著相關，如表2所示。

表2 貿易便利化二級指標的相關性檢驗及主成分系數

因此，為了更加精確地測算貿易便利化水平指標，本文借鑒李豫新和郭穎慧(2013)[15]、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1]的方法進行測算。首先，為了消除變量大小與量綱的影響，采用線性變換法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將所有二級指數標準化為取值在0～1之間的指數。其次，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對各個二級指數的權重進行賦值，以克服指標權重賦值的主觀性和隨意性。本文使用Stata15.0軟件進行主成分分析，得到三個主要組成部分Comp1、Comp2、Comp3和每個主因子的方程貢獻率。這三個主成分涵蓋了提取的18個指標中86.2%的成分，且這三個主成分的每兩個指標之間都彼此無關。然后將二級指標分別對應的系數乘以其對應的貢獻率，再除以三個主成分的累計貢獻率，最后進行相加求和，得出本文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的綜合評價模型：

表3 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水平測算結果及排名(2012—2016年)

最后對上述綜合模型進行歸一化處理，從而得出各個二級指標的權重，求和得到一級指標的權重。經計算，金融服務、港口效率、電子商務、制度環境與海關管理的權重分別為0.11、0.27、0.25、0.23、0.14。經整理，貿易便利化體系的綜合評價指標(TWTFI)可以表示為：

1.2 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水平測度結果與分析

利用將規范后的指數帶入公式(2)中得到貿易便利化綜合評價指數(TWTFI)，得到RCEP成員國2012—2016年貿易便利化水平測度的結果及其排名，如表3所示。

首先，從綜合水平上看，RCEP成員國中非東盟國家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整體高于東盟國家的貿易便利化水平，2016年貿易便利化水平排名前五名中有2個國家為東盟國家，分別為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有3個國家為非東盟國家，分別為新西蘭、日本和澳大利亞。其中東盟國家中貿易便利化水平最高的是新加坡，2016年得分為0.987，這與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研究結果一致[1]。非東盟國家中貿易便利化水平最高的為新西蘭，2016年得分為0.886。貿易便利化水平排名最后五個國家全部為東盟國家，分別為越南、老撾、菲律賓、柬埔寨和緬甸，其貿易便利化水平亟待改善。

其次，從國家差異來看，中國作為RCEP成員國中最大的經濟體，在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水平中處于中等水平。新加坡在研究區間內穩居第一，而緬甸在研究區間一直處于墊底位置，貿易便利化水平有待提高。這說明了東盟國家之間貿易便利化水平相差甚遠。根據方曉麗和朱明俠(2013)的解釋說明，可以認為，與越南、緬甸等國家進行出口貿易要比同新加坡進行出口貿易難兩倍左右[13]。因此，越南和緬甸等國較低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會嚴重阻礙出口貿易的發展。

最后，從時間序列上看，多數國家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在研究區間穩步上升，但是貿易便利化水平排名變化有較大差異。中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由2012年的0.675上升到2016年的0.703，排名由第8上升到第7。印度的貿易便利化水平也有較大的提升，由2012年的0.626上升到2016年的0.665，排名由第10上升到第8。貿易便利化水平下降最嚴重的國家為文萊，由2012年的0.714下降到2016年的0.616，排名由第7下滑為第11。

綜上所述，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水平均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尤其是中國、印度、馬來西亞等新興市場國家，排名靠后的國家如越南、緬甸，其貿易便利化水平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2 RCEP成員國貿易流量的實證分析與潛力研究

2.1 模型設定及數據來源

引力模型在貿易便利化研究中應用廣泛。標準的引力模型包括三類自變量：衡量研究市場經濟規模的自變量，如進口國與出口國的GDP、人均GDP與人口；兩國之間的距離、兩國是否接壤；以及兩國經濟、文化、歷史等關系的虛擬變量，例如，兩國是否存在互惠的貿易安排、是否使用共同語言、是否有殖民關系等。本文將上文測度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引入到擴展的引力模型，并考慮RCEP成員國的特點，選取是否為東盟(ASEAN)國家作為虛擬變量，即本文設定的基本模型如下：

2.2 擴展引力模型的實證分析

本文使用擴展的引力模型對中國與RCEP其余15個成員國之間2012—2016年貿易流量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首先，對模型進行異方差檢驗，發現存在異方差現象，因此使用穩健標準誤來處理異方差；其次，對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進行了考察，發現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并對模型進行了Hausman檢驗發現檢驗結果拒絕了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的原假設；最后，使用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了穩健性檢驗。為了便于對比估計結果，本文在表5中報告了最小二乘法、固定效應回歸、隨機效應回歸及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

表4 解釋變量的數據來源及說明

計量結果整體上較為顯著，模型的回歸結果符合理論預期。(2)～(5)模型在控制了國家后，發現估計結果比(1)影響更大。本文重點報告(5)的估計結果。

首先，在對中國出口貿易量產生積極影響的變量中，貿易便利化對國際貿易的促進影響最大。這與方曉麗和朱明俠(2013)研究結果一致[13]。RCEP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每提高1%，中國對其出口貿易量增加2.88%。

其次，在衡量出口市場規模的變量中，GDP與人口規模對中國出口貿易也有促進作用，但影響程度比貿易便利化水平影響程度要低，其估計系數分別為0.062與0.825，即GDP與人口規模每提高1%，中國對RCEP成員國的出口貿易分別提高0.06%與0.82%。

最后，兩國之間的距離對國際貿易流量具有一定的阻礙作用。這與預期相符，并與孔慶峰和董虹蔚(2015)研究結果一致[1]。中國與RCEP成員國的地理距離每增加1%，中國對其出口流量降低0.53%。但在(2)和(4)模型中，估計系數為正，原因可能是隨著現代航運和物流業的發展，運輸距離的影響正在減弱(董銀果和吳秀云，2017)[16]。在虛擬變量中，與中國相鄰的系數為正，與預期相符。是否為東盟國家的影響為負，這與預期結果不一致。可能的原因是中國與東盟簽署的自由貿易協議較早，其促進機制已經成熟，而與非東盟國家中，除中國—新西蘭自由貿易協定簽署較早外，其余自由貿易協定簽訂晚于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協定，促進機制并不成熟。

2.3 中國與RCEP成員國貿易流量的潛力研究

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貿易便利化水平對中國與RCEP其余成員國之間的出口貿易流量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為了進一步研究貿易便利化在增加貿易流量增長方面的作用，更加清晰地了解貿易便利化指標對中國出口貿易的影響程度，本文對貿易潛力值進行了測算。

通過引力模型測算貿易潛力的估計方法有兩種。劉青峰和姜書竹(2002)采用真實的雙邊貿易潛力與模型擬合值的比值來衡量貿易潛力[17]。國內學者多采用此方法。但此方法并未對貿易潛力值的具體值進行估計，且貿易便利化的各個指標對貿易潛力值的影響不同。本文借鑒董銀果和吳秀云(2017)的測算方法，模擬貿易便利化提升對中國出口貿易潛力產生的影響[16]。模擬過程是將5個一級指標分別提高10%，分析提高一級指標對中國出口RCEP其余成員國貿易流量的影響，如表6所示。

研究結果顯示：首先，整體而言，當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的各個指標分別提升10%時，對中國出口潛力值貢獻最大的是港口效率(217.57億美元)，其次是電子商務(205.8億美元)、制度環境(179.85億美元)、海關管理(123.26億美元)和金融服務(98億美元)。其次，從各個國家看，貿易便利化水平提高對日本出口潛力的影響最大，潛力值為234億美元，其次為印度(178.4億美元)和韓國(87億美元)，影響最小的為文萊和柬埔寨，潛力值分別為1.24億美元和1.97億美元。由此可見，不同的貿易便利化指標對中國出口RCEP國家的貿易潛力呈現出顯著的差異性。

3 結語

目前，越來越多的目光聚焦于由東盟發起的并由中國力推的RCEP，目前RCEP談判在穩健地進行，有望在2018年完成。RCEP的建立將極大地促進亞洲地區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一旦成功建立，該區域的人口總和將達35億，覆蓋世界48%的人口，國民生產總量約24萬億美元，占世界GDP總量的31.4%，區域內的進出口貿易額達9萬億美元占全球進出口貿易額的29%。本文在測算RCEP成員國貿易便利化的基礎上，研究了中國對RCEP成員國出口的貿易潛力，并得到以下結論。

表5 擴展的引力模型計量結果

第一，RCEP成員國之間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差異較大，在貿易便利化方面各個成員國都存在著有一定的改進空間。非東盟成員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整體高于東盟國家；第二，貿易便利化對中國出口RCEP的貿易流量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貿易便利化水平對中國出口流量的促進作用大于進口市場規模、距離等因素的作用；第三，貿易便利化的各項指標對不同國家的影響呈現顯著的異質性。對于中國出口貿易影響最大的是目的國口岸效率，而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后，貿易潛力最大的是日本。

基于以上研究，首先，本文認為RCEP在建設時首先應協商提高整體的口岸效率，注重各類邊境口岸的轉型升級，簡化復雜的口岸手續，推進無紙化辦公與“單一窗口”的建立，以加快商品的通過速度和提高過境效率；其次，加強RCEP成員國的跨境電商合作，支持跨境電子商務等新貿易方式，構建RCEP海關數據與信息共享服務平臺，促進電子口岸跨部門跨國家合作。最后，RCEP成員國應加強金融服務，充分利用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綢之路基金等融資機制，加快RCEP成員國之間的交通、信息網絡等基礎設施的建設。

表6 貿易便利化改善對中國出口RCEP成員國貿易潛力影響的模擬結果(單位: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