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昭

拉神供奉盒

喬林款竹根雕刻蘭亭修禊圖筆筒清 故宮博物院藏
“瓶碗官窯亦恒見,筆筒一握見殊常。宣和書畫曾經(jīng)伴,南渡兵戈幸未亡。火氣全消文氣蔚,今人如挹古人芳。不安銅膽插花卉,拈筆吟當字字香。”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的一天,73歲高齡的乾隆皇帝心情甚好,看到書案上的一只官窯粉青筆筒,紫口鐵足,釉面瑩潤,底足修胎規(guī)矩,施醬釉,頗有宋瓷的風采,不免發(fā)思古之幽情,御題上述七言詩一首,事后還將其鏨刻在筆筒的底部。1989年,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舉行的“宋官窯特展”上,受乾隆御詩影響,這只筆筒的年代被標注為“北宋”。事實上,這只筆筒是清雍正時期的物件。
不知道乾隆爺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不懂,其實筆筒出現(xiàn)的年代是比較晚的,大約要到明嘉靖以后。萬歷朝文人屠隆所著的《考槃余事》中記載,筆筒“湘竹為之,以紫檀、烏木棱口鑲坐為雅,余不入品”。同時期的文震亨在《長物志》中記載,筆筒以“湘竹、栟櫚(棕櫚)者佳,毛竹以古銅鑲者為雅,紫檀、烏木、花梨亦間可用”。這是關(guān)于筆筒的早期記錄,在此之前的嘉靖朝曾出現(xiàn)筆筒的雛形,不過其形制與現(xiàn)在的筆筒大相徑庭,它們呈鼓形,鼓面上有三或四個圓形孔,頂多只能算作筆插,在文人眼里,這件器物實在不夠雅觀,所以才催生了筆筒的出現(xiàn)。

樹椿型筆筒清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黑漆鑲文竹人物紋方筆筒清 故宮博物院藏

竹制刻花筆筒

竹雕庭園人物圖筆筒 清
筆筒,顧名思義則知其形為筒狀。目前所見最早的筆筒是明代中期由嘉定刻竹名家朱松鄰所刻的“松鶴紋竹筆筒”。這只筆筒用形狀奇特的老竹雕成一截布滿鱗紋癭節(jié)的老松巨干,老松延伸的枝杈松針茂盛,松間一對仙鶴引頸相對,寓意“松鶴延年”。而在松皮脫落的樹干上,作者雕了五行陰文,說明雕制緣由,并落款“松鄰朱鶴”。這只筆筒因材取勢,構(gòu)思巧妙,書法有晉唐風韻,實為難得的藝術(shù)瑰寶。
這件藝術(shù)珍品反映了當時的風尚。當時正處明末,因政權(quán)不穩(wěn),文人厭惡政治,逃避現(xiàn)實,崇尚博雅清玩,講究在賞玩高品位的器物中尋求古趣、雅趣和樂趣。于是,兼具實用性和藝術(shù)性的筆筒開始進入他們的視野。正如王士性在《廣志繹》中所言:“如齋頭清玩、幾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為尚……亦皆商、周、秦、漢之式,海內(nèi)僻遠皆效之,此亦嘉、隆、萬三朝為盛。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動輒千文百緡。”流風所及,很多文人親自下場操刀,工匠亦窮極工巧,把筆筒玩出了新高度。
最先引領(lǐng)風尚的自然是文人筆筒。這一類筆筒講究含蓄質(zhì)樸之美,大多追求樸素的自然美和文人氣質(zhì)相結(jié)合,取材以竹、木為主,或素或花,因勢而為,體現(xiàn)出清淡明朗、秀美野逸的風格。如清代中期的一只竹雕白菜圓筆筒,通體纖巧,以減地浮雕法在筒壁雕一棵側(cè)傾的白菜,葉片翻卷,又用陰刻之法刻畫了蟲蛀痕跡及葉筋脈絡等。物象雖簡,但神完氣足。
文人筆筒的另外一個特點,是融詩、書、畫與雕刻為一體,講求意境和神韻。雖然他們也強調(diào)技藝,但不喧賓奪主,目的是將自己的理念、追求和審美情趣展現(xiàn)在筆筒上。竹、木制筆筒如是,瓷筆筒尤其是青花作品亦然,講求水墨韻味和紋飾的藝術(shù)內(nèi)涵。如明晚期的沉香木雕松竹梅圖筆筒,外壁雕凹凸嶙峋的山巖,并以浮雕和鏤雕技法刻老梅一枝、幽竹幾莖、虬松數(shù)株。松干、梅枝蒼勁有力,瘦竹則以巨石相扶。筆筒整體風格粗獷與細膩相結(jié)合,將“歲寒三友”寄寓的生命張力和精神內(nèi)涵表達得恰如其分。

封錫爵作竹雕白菜筆筒清 故宮博物院藏

沉香木雕松竹梅圖筆筒明 故宮博物院藏
文人筆筒“炒熱”之后,便流入宮廷,刺激了宮廷筆筒的誕生。由于審美趣味不同,宮廷筆筒呈現(xiàn)出迥異的格調(diào)。明晚期宮廷筆筒選材考究,常以通景的方式刻水仙、梅花、茶花等,雕工細膩工整。清代則因所有筆筒(除瓷制出自景德鎮(zhèn)外)均由宮廷造辦處負責,需由皇帝審閱圖紙后才能動手,所以主要迎合皇帝的口味。一方面,清代宮廷筆筒工藝細膩無比,講求盡善盡美,不僅材料多樣,而且有時候一件筆筒上要使用多種工藝,如清代的紫檀嵌螺鈿《羲之愛鵝圖》筆筒,外壁以螺鈿為主,還配以染牙、玳瑁、蜜蠟、黃楊木等,極盡精工之能。另一方面,清宮廷筆筒雖工藝繁縟,但格調(diào)并不媚俗,尤其是康雍乾三朝的作品,往往在筆筒上配以超凡脫俗的圖案和詩文,平添幾分清新高雅。如乾隆紫檀嵌石花卉筆筒,外壁用螺鈿、彩石、染牙嵌出芍藥、櫻桃、湖石等圖案,布局疏朗有致,所嵌圖案極富自然生趣,經(jīng)過紫檀木色襯托,愈顯清新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