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那渡口

盤慶南

刁江自上而下蜿蜒而行，流經都安瑤族自治縣百旺鎮境內。在上游段緊靠河床的岸上有個不算大的自然村叫琳瑯，這就是我的家鄉。

打記事起，在村頭那里有一艘可以渡運人、車、貨到對岸的渡船和一個可供孩童們嬉鬧游水、大人洗刷消遣的碼頭，叫作“琳瑯渡口”。

那艘渡船是靠人力拉拽的木制老船。每當載滿人、車或貨物后，船工師傅們便使勁拉拽著固定在船上的鋼絲繩，讓船駛向對岸。因為渡口的存在，這里成為琳瑯村最熱鬧的地方。

白天村民勞作收工后，可在碼頭邊上洗農具，家庭婦女攤開一件件汗衣洗洗刷刷，會游水的頑童在水里撲騰狗刨，不會游水的在岸邊嬉戲。每當船上發出嗚嗚的警報聲提示要靠岸時，在水邊忙著的人們不約而同地起身把東西擼在手上。渡船帶著水花直沖向岸邊，毫不留情地把沒來得及護著的鍋碗瓢盆、水桶衣物卷進水里。每每此時，嗓門大的厚臉皮村婦就會罵罵咧咧，剛過門的新媳婦或未出嫁的姑娘則掩嘴偷笑。頑皮的小男孩趁機潑了岸邊大人們一身水，嘴含煙桿、手拽牛繩牽牛飲水的大叔更是吆喝慫恿作樂，拄著拐杖的白發老奶奶高聲呼叫著孫子的小名，小伙子瞄著渡船上走下來的美女，吹著撩人的口哨……每天碼頭都呈現一派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場景。

夏天無疑是渡口最熱鬧的時候，尤其是夏夜，吃罷晚飯，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兩人一對坐在岸邊，聽著蟲鳴，吹著江風。年老一點的農伯盤膝而坐抽著旱煙拉著家常，互相交流農事。頑皮少年手拿電簡捉魚蝦。青年男女走到離岸邊稍遠的大樹下互訴衷腸……渡口規定晚上是不能開船的，這時總會有些人偷偷地上船，到離岸邊比較遠的船甲板上一邊洗衣服一邊聊天，或者舒舒服服地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渡口是大伙消遣交流的場所，也是大伙與外界信息交流的一個站點。過往的人群，進出的貨物，誰家來客人了，誰要出遠門了，誰家賣什么東西了，誰家又添什么家什了，在這里一目了然。渡口的船從開始的木船換成水泥船，后來又改成鋼板機動船。船上搭載著的人，從單一土布逐漸變得花花綠綠，從單一的說壯話逐漸變成了壯話、桂柳話、普通話、白話都有，船上的車也由單車變成了摩托車、小汽車，貨物從一日三餐的柴米油鹽變得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渡口，見證了這一方父老鄉親的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也見證了這一方土地的悠悠歲月與滄桑變遷。

隨著黨和國家惠民政策的深入推進，村民的生活日益變好了，生產生活條件也日益改善，渡口的上游、下游不遠處相繼建起了大橋，原先單一的砂石路也被四通八達的水泥路網所取代。渡口以及那些渡船等設備逐漸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渡船等設備相繼被搬走了。

沒有渡船的渡口變得越來越冷清了，曾經的繁華歸于沉寂，承載著許多人記憶的渡口逐漸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成為一個特殊的符號留在故鄉人的記憶里，渡口的往事也漸漸地演變成了老一輩琳瑯人口口相傳的故事。只有那悠悠刁江水，依然靜靜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