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過年

吳瀛

新加坡是一個以華人為主體的多民族國家。據統計，華人人口占新加坡總人口的74%，是新加坡最大的“少數民族族裔”。從新加坡早期華人祖先的來源地來看，多數移民來自中國南部沿海地區，如廣東潮汕、福建和海南。因此，新加坡的新年習俗更多地保留了福建和廣東的習俗。因為華人人口在數量上占大部分，為了尊重華人群體，新加坡法律規定，為慶祝中國新年，中國農歷正月初一和初二為法定假期。

中國新年臨近的一整個月，新加坡的牛車水（當地的唐人街）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街邊掛上紅燈籠，廣場上亮起了燈光。在牛車水歷史最悠久的“珍珠坊”大廈大門口，6米左右高的財神被擺在中央，各大風水師擺臺開講，為各生肖屬相的人指點一二，祝愿來年發財開運，迎福避災。在牛車水附近的十字路口，一般會豎立一座值年的生肖像。大年初一，牛車水的主干道上會舉辦妝藝游行，表演者并不局限于穿著展示中華文化的服飾，也有馬來族裔、印度族裔參加，甚至還有體現其他國家文化的表演者在里面。這個活動很像是中國的廟會在南洋本地化和新加坡多元文化互相融合后產生的節日文化形態。

在中國新年臨近的日子，新加坡本地華人和來自中國在新加坡的務工人員也會前往市場采購年貨。新加坡的年貨充滿了南洋氣息。在超市的貨架上，擺滿象征紅紅火火的紅蓋塑料罐，里面裝的是炸魚皮、炸紅薯片、鳳梨塔、鳳梨酥、綠豆餅等。除了購買點心作為年貨，中國的新年前夕，也是各大肉脯店排起長隊的日子。每年在牛車水的“林志源”肉脯店前排隊的隊伍能從店門口一直排到店對面的高架橋下，去得晚了，下午就斷貨了。其他送親朋的奢華年貨有燕窩、鮑魚、蟲草等，價格不菲。

說到過年的食物，不能不提最有南洋特色的“撈魚生”。“撈魚生”又叫“撈生”，是當地過新年的特有傳統。和其他地區的華人不同，新加坡、馬來西亞兩國的華人在新年期間，親人之間聚會要“撈魚生”，朋友之間聚餐要“撈魚生”，老板和員工之間慶祝也要“撈魚生”。“撈魚生”可以當作是一道菜，以生魚條（多為三文魚等可以生吃的魚肉條）為主食材，搭配腌姜絲及各種有顏色的蔬菜絲及水果絲，如青椒、西芹、紅白蘿卜絲及柚子肉等。商家將魚生和其他食材預先排列在一個大圓盤上，灑上白芝麻、花生碎、五香粉及胡椒粉等。這些五彩繽紛、色澤誘人的食材，根據不同顏色取其諧音，蘊含吉祥寓意。例如，紅蘿卜絲是紅運當頭，青木瓜絲是青春永駐，胡椒粉和五香粉是五福臨門，酸柑汁是大吉大利，花生碎和脆片是金銀滿屋、黃金滿地等。超市或者知名酒樓有成套的魚生供人們預定，可以堂食，也可以帶走。根據食材的質量和套裝的規格大小，“撈魚生”的價格從50新幣到上千新幣不等。

有一年，我受到新加坡本地老師的邀請，在老師家過了一次新加坡的中國新年。我們師生十幾人聚在院子里，圍坐在圓桌旁，要舉筷子“撈生”時，老師囑咐我們先淋上特制的麥芽糖和油，分別表示甜甜蜜蜜和財源滾滾，還要擠上酸柑汁寓意大吉大利。然后由一個學生說“開始”，大家便用筷子將大圓盤中的各式材料高高地夾起，一邊夾高一邊齊聲說：“撈起（撈喜）！撈起！撈到風生水起！”老師叫我們把魚生盤中的蔬菜絲再夾高些，因為夾得越高，來年錢就會賺得越多，在新的一年中更容易實現心愿。幾個帶了孩子的師兄把孩子抱在懷里，讓他們也舉筷“撈生”，現場熱熱鬧鬧，歡天喜地。在說了一系列的吉祥話后，盤子里的食材已經充分混合，而且還有一些掉到盤子外面，散落一桌。撈魚生的食材散落得越多，說明大家的筷子舉得越高。這個儀式結束之后，每個人會把圓盤里面的食材夾到自己的碗里，一定要夾魚生，這樣才能年年有余。

“撈魚生”這個習俗和華人祈求來年好運發大財的文化根源有關。擅長經商的新加坡人對于“撈魚生”更是充滿執念。根據不同功能，魚生在新加坡甚至可以分為“發財魚生”“紅運魚生”“富貴魚生”“興旺魚生”等，可謂趣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