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成功轉型與推廣

【摘要】 喬納森·弗蘭岑是當今美國的重要作家，其小說《自由》的發表是美國文壇2010年度最重大的文學事件，弗蘭岑本人也因此被譽為“偉大的美國小說家”。他的成功在于創作了現實主義的“皇皇巨著”，不僅順應了美國文學的現實主義轉向，而且迎合了美國文壇的巨著情結。

【關 ?鍵 ?詞】喬納森·弗蘭岑;《自由》;出版;推廣

【作者單位】王靜，平頂山學院外國語學院。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5.017

喬納森·弗蘭岑1996年在Harpersc（《哈潑氏》）雜志上發表了長篇隨筆《偶爾做做夢》，表達了他對文學現狀的擔憂，從此受到廣泛關注。喬納森·弗蘭岑作品以抨擊現代傳媒、書寫普通民眾著稱，具有強烈的時代性氣息和思想深度。他自由地居于美國文壇傳統的講故事者和先鋒的創新實驗作家之間，獨具特色，被評論界譽為最出色的美國小說家之一。2001年，喬納森·弗蘭岑憑借小說《糾正》獲得普利策獎提名和美國國家圖書獎。2010年，他的第四部小說《自由》一面世即引發搶購熱潮，迅速登上美國各大暢銷書榜，引起文壇轟動，成為當年度最熱的文學事件，他本人也登上了《時代周刊》封面，被譽為“偉大的美國小說家”。

《自由》雖延續了《糾正》的風格，但也有所創新，成為現實主義和“皇皇巨著”的雙重勝利。這本書瑣碎地講述了一個美國中產階級家庭的故事：作品以伯格倫德·沃爾特夫婦為主，回顧了上下三代人的成長，描繪了美國中產階級家庭十年間生活的跌宕起伏，以及對夢想的追逐與失落。喬納森·弗蘭岑通過文字告知讀者，在一個充滿喧囂的社會中，背負著道德、良知、責任枷鎖的人們，如何掙扎著找尋生命本真的意義。喬納森·弗蘭岑之所以對這個故事充滿信心，是因為他相信當下的美國，就像列夫·托爾斯泰時期的俄羅斯一樣——是世界的中心，足以用一個家庭來承載時代主題。

《自由》出版前在媒體的造勢雖引來批判之聲，但也點燃了公眾對該書的期待。《自由》推出后隨即引發搶購熱潮，并登上暢銷書榜單。之后，由于喬納森·弗蘭岑受到奧普拉讀書會的邀請，這部作品再次被推向高潮。喬納森·弗蘭岑之所以成為美國文壇大熱的人物，不僅在于其準確把握了時代感，還成功演繹了如何把作品出版價值最大化。然而此前，他出版的兩部作品《第二十七座城市》和《強力運動》均反響平平，反觀《自由》的巨大成功，不只是對文字的嫻熟運用，更是文學內外出版運作的成功。

一、順應轉向——《自由》贏得了大眾讀者市場

《自由》出版后獲得熱烈反響，在于其順應了文壇的現實主義轉向，關注普通民眾的生活。在未創作《自由》之前，喬納森·弗蘭岑秉承后現代主義的敘事風格，主要書寫末世論主題的體制小說，并希望以此獲得人們的認可。他選擇了如波士頓地震等“瘋狂的情景”，并營造了宏大的場景，設置錯綜復雜的情節，但對現實社會問題較為冷漠，這是他的后現代小說未取得預期成功的原因。之后，喬納森·弗蘭岑注意到現實主義文學浪潮悄然興起，有心的讀者也能從過去二十多年的美國小說出版情況、主流媒體的書評來印證這一事實，即20世紀以來，后現代主義文學逐漸被現實主義所替代。

由于新媒體和通俗文學的競爭，嚴肅小說的讀者群體日益縮減，尤其是后現代主義文學碎片化的處理，更使讀者望而卻步。喬納森·弗蘭岑的現實主義轉向不是因創作受挫所致，而是基于讀者市場做出的明智選擇——他希望以普通民眾的身份來書寫生活的百態。喬納森·弗蘭岑認識到信息時代的讀者需求已經發生變化，讀者閱讀文學作品的需求不再是獲取信息，而是希望與作品中的人物產生精神共鳴，借助故事敘述來思考自己的人生。《自由》的創作及出版就體現了現實主義文學的宗旨，為作品贏得了大量普通讀者。

1.最大化地呈現美國普通民眾

書中的人與現實社會中的普通人一樣，按部就班地學習、工作和生活，只是偶有出格行為。《自由》刻意避免了尖銳的社會主題，選擇以中產階級家庭來設置故事背景。作品中的伯格倫德·沃爾特一家住在明尼蘇達州的圣保羅市，男主人沃爾特是一個善良、誠懇的老好人，懷著拯救社會的理想;他的妻子帕蒂雖有點自私和虛榮，但一直努力當好家庭主婦;女兒杰西卡喜歡閱讀，努力去實現自己的文學夢;兒子喬伊獨立早熟，雖有些離經叛道，但行為卻出人意料。書中的另外幾個重要人物——查德、康妮和拉里薩等也都屬于“正常人”。因此，《自由》書寫的是現實社會中的各類普通人，聚焦現實生活中人物的主流特性，進而吸引讀者從中找尋自己的影子并產生共鳴。

2.著眼于具體的生活細節

作品沒有那么多“巧合的故事”，而是運用四平八穩的書寫刻畫現實生活的原貌。帕蒂日常就是處理家庭瑣事，照顧丈夫和孩子，由于她更為寵愛兒子，使得喬伊獨立意識過于強烈，也導致夫妻二人因教育喬伊發生了分歧。兩個孩子長大后，沃爾特舉家遷往華盛頓。在華盛頓，帕蒂遇見到了大學舊識理查德，并與他暗生情愫。沃爾特得知兩人私情后，把帕蒂趕出了家門。帕蒂與理查德相處過程中，發現兩人性格不合，幾個月后分手了。在經歷過一連串的事件后，帕蒂去找沃爾特，最終兩個人和好。《自由》的故事情節始終是家長里短的細節，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讀者很容易在其中找尋到自我的影子。

3.呈現人物的心理真實

《自由》不再以提供信息為目的，而是著力呈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吸引讀者找尋心靈的慰藉。《自由》中的人物內心也痛苦、壓抑、焦躁，這幾乎是所有現代人的共性，是現實生活中普通民眾內心的再現。《自由》中人性的悲劇表現側重于內心的描寫，這種敘事方式雖破壞了經典悲劇的純粹性，但因其真實性獲得了更多讀者的認可。

二、包羅萬象——《自由》贏得了文學界的認可

《自由》的出版沿襲了德里羅式文學傳統，成為美國文壇的“皇皇巨著”，并因此獲得文學界和書評人的贊譽。如果《自由》只書寫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是無法成為具有一定影響力作品的。經歷后現代主義的洗禮，人們開始懷疑文學作品的寫實能力，所以，后現代之后的現實主義需重新思考小說的真實性，并添加現實元素。同時，隨著信息技術和全球化的發展，人類的生活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幾乎所有人的生活都處于全球化網絡中，經濟危機、生態問題、資源短缺等全球性問題與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孤立的個人故事難以表達普通民眾的真實生活，這就促使喬納森·弗蘭岑選擇“皇皇巨著”的方式來書寫《自由》。“皇皇巨著”是文學評閱人詹姆斯·伍德對幾部后現代“大著作”——《梅森和迪克森》《地下世界》《無盡的玩笑》的戲稱，這幾部作品內容龐雜，試圖以鴻篇巨制來獲得影響。喬納森·弗蘭岑雖對這種后現代主義持有看法，但卻沿襲了“巨著”的形式，避免忽略活生生的人性，用現實主義手法來書寫真實生活。

因此，《自由》被塞入了所有相關主題，并尋找到一個足夠“典型”的家庭把它們串聯起來。喬納森·弗蘭岑認為只要是“巨著”，哪怕人們還沒閱讀，都會被貼上“重要作品”的標簽。實際情況確實如此，《自由》尚未推出，就被媒體列入重要作品之列，“巨著”的身份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

“巨著”不僅指書本的實際厚度，也指思維上的開放，它帶給讀者包羅萬象的感覺，書中內容的豐富遠勝于情節的需要。從頁碼看，《自由》多達576頁，完全可稱為“巨著”;從內容看，《自由》沒有局限于人物塑造和情節推進，而是向讀者展現了一幅美國中產階級生活的厄普代克式圖畫。《自由》向讀者呈現了20世紀末至今的美國全景圖，讓人物與更大的美國視野共存，賦予作品非常廣闊的地理背景——不僅在美國中部與東部來回切換，還增加了新加坡、東歐、伊拉克等各地與人物生活的密切性。同時，喬納森·弗蘭岑還致力于展現美國重大事件和全球性重要主題，并讓作品人物和這些事件產生聯系。如生態問題占去了作品相當大的篇幅，書中男主人沃爾特的工作與生活都與環保密切相連。此外，人口膨脹、流行文化等主要問題也一一出現在《自由》中。

三、營造宣傳氛圍——《自由》贏得了媒體界的推廣

雖然簡單明了的情節和飽滿的人物性格能吸引一部分普通讀者，但僅憑這些是無法吸引文學研究者和媒體書評人的。喬納森·弗蘭岑十分重視他們對作品的意見，他知道要想使作品在文壇上獲得認可，必須吸引文學研究者的目光， “皇皇巨著”只是衡量一部作品的重要標準，但出版過“巨著”的作家則有更多機會成為書評人的關注對象。

《自由》的成功不僅在于作品本身，還在于喬納森·弗蘭岑高超的駕馭媒體手段——把這部作品的出版變成一個新聞事件，進而提升了作品的知名度。在商品市場經濟下，文學作品也會變為一種商品，遵循市場的流通原則。喬納森·弗蘭岑及《自由》能在美國文壇掀起熱潮，正是自我宣傳發揮了重要作用。雖然喬納森·弗蘭岑曾提及大眾媒體對文學創作者構成威脅，但他本人卻尋找各種機會，借助廣播、電視、報刊和網絡的宣傳為新書和自己造勢，獲得文壇的認可，也讓讀者對該書充滿期待。

《自由》的成功與媒體宣傳密不可分。媒體宣傳的秘訣是不怕被批評，而是怕無人問津，作品的曝光率是提高知名度的關鍵，喬納森·弗蘭岑深諳其中道理。《自由》正式出版前，他把該書的部分章節放在《紐約客》網站上，還不斷在各個公共場合向大眾推廣部分章節，并討論這部新作品。《自由》出版前夕，喬納森·弗蘭岑登上了《時代周刊》的封面，書評人格羅斯曼寫的《喬納森·弗蘭岑 偉大的美國小說家》一文對其贊譽有加，這對新作宣傳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同樣，奧巴馬訂購預讀本，也助推《自由》成為該年度“最翹首以盼”的作品。

此外，《自由》出版之后入選奧普拉讀書會書目，作者本人也應邀出席作品的討論會，這又大大提升了《自由》的知名度。詳細研究奧普拉讀書會的書目，我們可以發現，這些書的共同點是小說和作者生平之間的聯系。讀者從《自由》這部作品中也能發現作品和喬納森·弗蘭岑之間的聯系：作者本人和沃爾特一家、作者生活中親人之間的關系與作品中的親人關系、作者的觀鳥愛好和沃爾特的愛好、作者好友華萊士的生活習慣和理查德的生活習慣等，都是相通的。喬納森·弗蘭岑所積累的聲名，也加深了作品帶給大眾讀者的“人生感悟”，并順理成章地使《自由》獲得媒體的認可和推廣。

四、結語

喬納森·弗蘭岑的成功不僅在于其文學功底深厚，還在于其找準了作品出版的社會價值。他能準確把握讀者、評書人和媒體對文學作品的認知，深刻理解文學市場的現狀，并采取各種有效手段來推廣作品。可以說，喬納森·弗蘭岑緊隨文學的現實主義轉向，以深沉關懷燭照人們的生活，促使文學作品出版價值最大化。

讀圖時代的到來導致大批讀者流失，小說要在當今文學市場上占據一席之地，絕不是容易的事。喬納森·弗蘭岑意識到，現實主義能引導讀者更深刻地認識世界，引起讀者的共鳴。他順應了美國文學的轉向，創作出貼近大眾群體的作品，使得每個讀者都能從書中找到自己。同時，他沿襲傳統文學風格，為作品設置了宏大的場景和豐富的內容，帶給讀者包羅萬象的感覺，并由此獲得學者的認可。此外，他還認識到媒體宣傳對作品的重要性，充分利用廣播、電視、報刊、網絡等媒介為自己的新書造勢。可以說，在對文學市場的把握以及宣傳推廣上，喬納森·弗蘭岑的《自由》可算一個成功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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