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交流新語言

董資涵 李莉

摘要：表情包是指使用者在即時通訊中使用的作為工具借以表達主體情緒的動態和靜態圖片的集合。由表情包的歷史淵源可以發現，其發展可以概括為四個階段：原始階段、字符階段、簡圖階段以及動圖階段。本文通過圖片l生質、功能和情緒維度等屬性對表情包進行細致的分類，發現表情包具有多樣性、交互性、貼切性和時效性的特點;繼而探求表情包在語言學、經濟學和心理學的學術意義及研究意義，為心理學范疇下的表情包研究供給牢靠的理論依據。

關鍵詞：網絡語言 表情包 交互

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人們對信息的新異性和刺激性需求也逐漸加深，形式單一的文字已經很難肩負起新時代信息傳播的重任。從農耕時代到工業時代再到電氣時代，信息交流的數量和速度逐步提升;而信息化時代，在保證原狀上，交流呈現多元化趨勢，我們可以恣意地表達情感，呈現出明顯的交互性特征。信息承載量大的圖片以視覺刺激鮮明、生動等諸多優勢走人我們的視野，表情包作為靜態圖片與動態圖片的統一，更為大眾喜愛，已逐步擔負起國民網絡信息交流的重擔。

表情包源遠流長，研究發現，無論是在五千多年前大汶口文化晚期的陶器符號，還是產于六千多年前仰韶文化早期的刻畫符號，抑或是八千多年前的賈湖刻符，這些古跡都證實“表情包”的應用由來已久。中國自古便有“書畫同源”一說，因為圖畫是文字的源頭，書畫之間盤根錯節。現如今表情包盛行于信息交互界面，可被看作一種文字返祖現象。模因論認為網絡語言的產生和傳播是基于對原有語言體系的復制與模仿，從發生學角度來看，表情包的出現標志著人類網際溝通媒介多元化邁出重要一步。

學者們對于網絡表隋符號——表情包的研究方興未艾，涵蓋傳播學、經濟學、語言學和心理學等學科范疇。眾多研究成果中絕大部分著重從傳播學角度解析網絡表情符號在新媒體中產生的影響和意義，及探究使用網絡表情符號對網絡交流產生的影響，也有少部分學者解析個體在網絡交流中使用網絡表情符號的社會性動機。由此可見，對表情包的研究現多關注鑒別表情包的類型與定義，對表情包的心理學本質意義探究不足。本文通過梳理表情包的歷史，分析其特征，以心理學為視角進行分析和論述，以期更加深入了解表情包這種新型網絡語言，進而幫助我們展開對國民網絡心理的研究工作，為網絡的人性化建設與發展提供可靠的理論依據。

一、表情包的歷史淵源

作為一種表情符號，表情包似乎有著長久的淵源，但表隋包的使用歷史卻極為短暫。真正意義上的網絡表情符號，是以斯科特·法爾曼教授提出的“：一）”為起點，后從顏文字發展到Emoji再到如今的表情包，短短三十余年，網絡表情符號如燎原野火般占領網友們的交流界面。網絡表隋符號中，數量最大、用途最廣、受眾最多的莫過于具有豐富體系性的表情包。表情包因其方便快捷的體驗、簡單有趣的內容、緊隨時下的新穎和后現代主義精神，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崛起，成為人們網絡交流的寵兒。

（一）表情包的定義

學者們主要從構詞、構造和功能等角度分別定義表情包。方家琦從構詞的角度提出“表情符號”是由符號組成的表情，網絡表情符號的英文單詞是“emoticon”，即由情緒“emotion”和小圖案“icon”組合而成;林曉冬站在構造的角度認為，表情包實際上指的是多個同類型表情組成的系列表情的集合，通常是由群眾對其抱有特殊印象的明星、網絡近期流行的語錄以及動漫影視截圖為素材來源，配上一系列與圖像意境相匹配的流行文字，用以表達使用者所需要傳達的特定含義;劉漢波從功能角度詮釋，表情包是一系列用來表述各類情感、模擬各樣對話情境、適用于各種信息交互的表情倉。本文認為，所謂表情包，是指使用者在即時通訊中使用一切作為工具借以表達主體情緒的動態和靜態圖片的集合，其表現形式以影視截圖、明星、動漫等為主，輔以與之相匹配的文案，具體格式多為JPG、PNG和GIF等。表情符號俗稱表情包，下文皆以表情包代替。

（二）表情包的發展階段

我們認為，依據表情包不同歷史時期的特征，可將其分為四個階段：原始階段、字符階段、簡圖階段和動圖階段。

1.表情包1.0——原始階段

最原始的表情包莫過于7000年前的人面魚紋彩陶盆，從青銅縱目人面像到皮影戲，再從儺面具到京劇臉譜。這些表情包或繪于陶器，或繪于面部，或繪于紙上，表達形式單一;在繪制程序與角色分化方面發展得越來越系統，借被賦予不同含義的色彩涂繪在不同圖案輪廓里，以表達人們的內心世界。

2.表情包2.0——字符階段

1982年，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研究人工智能的斯科特-法爾曼教授在大學的電子公告牌上建議，用一串ASCII字符“：一）”標記表示玩笑的內容，從而避免網絡交流產生誤解，這標志著表隋包進入字符階段。此舉激起了網絡使用者們的創作熱情，創造出大批的字符類表情符號。字符階段表情包以不同的文字為素材，迅速拓展，使表情包逐步朝著多樣化、本土化方向發展。這一階段的表隋包不管以何種語言文字為母體，都對文字原型進行解構和重組，所呈現的情緒和動作呈多樣化和復雜化，適用的語境也更加寬泛。

3.表情包3.0——簡圖階段

栗田穰崇結合漫畫元素，創造出了第一批只有12×12像素的符號組合，應用于BP機，標志著表情包進入簡圖階段。簡圖的呈現方式，較顏文字相比更加生動、直觀，使用起來更為方便快捷，風靡一時。國內OQ2003版為廣大網民提供系統自帶的黃豆表情，開啟了國民網絡表情交友的新時代。簡圖時代的到來意味著計算機技術又向前邁進了一步，使人們在網絡空間表達情緒的自由得到了客觀上的支持，簡圖也成為大數據時代衡量人民幸福指數的又一參考依據。

4.表情包4.0——動圖階段

QQ2004版推出可將圖片添加表情的新功能，為自定義表情包泛濫聊天界面打開了最為關鍵的一道閥門。相比只能表達基本情緒的Emoji和小黃臉們，表情包承載更多具體、實用的信息，如“為我們的友誼干杯”和“全力以赴心中的夢”等，至今這些古董仍在堅守父輩們的聊天表情陣地。

自2006年，二次元力量在表f青包界初試啼聲，兔斯基、阿貍等原創漫畫形象一經推出便風靡各大知名論壇，衍生出的表情包恒河沙數。此后，動漫人物、影視角色或動物，均被表情包發燒友加工成表情包。表情包發跡于騰訊QQ，興盛于微信、新浪微博和貼吧等網絡平臺，十余年間，表情包沖破系統預設大門，使表情符號的創作不再被緊緊掌握在設計師手里，拉開全民表情的時代帷幕。自此，我國作為最大網絡平臺的擁有者，一躍而成表情包大國。

縱觀網絡表情符號發展歷程，時間雖短，但受歡迎程度卻與日俱增，追隨者們把創造力毫不吝惜地投入到表情包事業當中去，促使其連升三級，并且每一階段都能以全新的面貌展現于世人面前。表情包的更新換代離不開技術的進步，網絡的全面普及使得信息的快速傳遞和像素的高度清晰成為可能，為表隋包的發展提供舒適的平臺，因而表隋包才能僅憑小小的圖片俘獲大眾眼球，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視覺刺激需求以及新型社會交往需求，衍化成為社會熱點。

二、表情包的分類與特點

（一）表情包的分類

表情包是一個巨大的表情集合，其中的元素獲取渠道廣泛，數量眾多，具體分類情況見下表：

（二）表情包的特點

無論表情包如何分類，其作用都是在網絡聊天中用來表達與傳遞情緒的圖片，具有多樣性、貼切性、時效性和交互性等特點。

1.種類選擇的多樣性

由表1可見，表情包不僅數量多，還有取材廣泛、風格全面、情緒量化等優點，為使用者提供了自由度非常高的選擇空間，用戶完全可以按照個人愛好隨意收藏自己喜愛的表情包。網絡平臺不再去干預用戶的情緒表達自由，而是大膽地把選擇權交給表情包使用者，既在表情商店提供大量的官方表情包，又允許自由收藏民間創意性表情包。表情包用戶自定義的開發，帶有濃厚的人本主義意味。

2.網際交流的交互性

表情包的交互性主要體現在兩方面，即人機互動與人人互通。人機互動即表情包的多樣化和量化使得計算機從此不再是冷冰冰的機器，而是帶有感情的溫度。在人人互通方面，使用者可在沒有文字的情況下，僅使用表情包相互溝通，最大限度地理解對方表情包的含義，體現出這門新語言的語言學價值。

3.情感表達的貼切性

無論在何種網絡交流情境下，表情包在情緒表達方面展現出來的貼切性都堪稱完美。表情包承載的信息不論在信息量、視覺形式，還是情緒喚醒程度上，都具有傳統語言無法比擬的優勢。表情包的取材致力于不同程度地呈現或模仿人類真實的面部表情和動作。表情包涵蓋的情緒種類極其多樣且復雜，表現內容或夸張或含蓄，都被賦予特別強的個性。表隋包很大程度地豐富了網絡交流環境，為使用者帶來順暢自然的代人感，彌補了虛擬環境中的身體不在場性，有效促進了網際溝通的情感交流。

4.生命周期的時效性

表情包從誕生至今，經歷了無數次的更新。生命周期長的表情包，如熊貓人，自2008年出世后被使用至今，并有繼續被使用的趨勢，其生命力可見一斑;而生命周期短的表情包，如影視作品《楚喬傳》中“宇文席”一角，被制成表情包后僅隨影視劇熱播在小范圍內被使用，尚不足月。影響表情包生命周期長短的因素眾多，就目前觀察來看，周期長短往往與其社會屬性有關，越是具有代表性、時代性和積極性，周期越長。影響表情包生命周期時效性的另一因素便是使用者的年齡，如今的表情包層出不窮，在父輩們聊天界面里經久不衰的始終是配文禮貌而不失溫馨、被年輕人淡忘的“古董級別”表情包，而年輕人的收藏夾卻時時更新，生怕隔年皇歷今猶在。影響表情包時效性的因素很多，這只是其中的主要方面，還有個人偏好和營銷推廣等諸多因素影響。

表情包的發展過程中既有新的產生，又有舊的被遺棄，循環往復，生生不息，其多樣性、貼切性、時效性和交互性體現了唯物辯證法中“世界是永恒發展的”這一基本特征。表情包火熱至今，絕非僅靠幾幅面孔，更重要的是它遵循了事物的發展規律，掌握了溝通的本質，也從側面顯露出表情包使用者們內外兼修的價值取向。

三、表情包的價值

表情包發展至今，已逐步從邊緣文化轉向主流文化，承載的語言學、經濟學和心理學等學科價值愈加深厚，同時表情包的使用也存在一些問題，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價值。

（一）語言學價值

原始階段表情包出現的時間雖早于語言，但由于受使用條件的限制，未能發展成為交流工具，自2.0時代起，表情包不僅有了新的載體，還得到擁有完善體系語言的支持，成為網絡交流新語言。表情包復制了語言的發展脈絡，凝縮了語言的演化進程，豐富了語言的表達形式，延展了語言的內涵，具有非常深厚的語言學價值。與傳統語言相比，表情包傳遞信息的效率更高，表達的情感更加豐富和細膩，并Rz.者在使用過程中可相互補充，毫不沖突。表情包對語言從最初的鞍前馬后到如今的平分秋色，其職能在不斷拓展，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表情包將擺脫傳統語言，成為一門可以獨立使用的語言，以償夙愿。

（二）經濟學價值

赫赫有名的經濟學家Lionel Robbin（1932）提出：“經濟學致力于鉆研人類在稀缺狀態下的選擇活動。”表情包在經濟學方面主要蘊含核心價值和衍生價值，核心價值具體體現在其功能上，即作者通過用戶對表情包的點擊、下載和打賞獲利;衍生價值具體體現在其屬性和特征上，即為明星提供有效且成本低廉的宣傳途徑，也為表情包周邊產業的發展繪制藍圖、建立TP產業鏈等。表情包作為文化創新產品，其核心價值和衍生價值都在不斷增值中，表情包的價值潛能還有待于進一步開發。

（三）心理學價值

如今的表情包已不僅僅是網絡交流工具中的一種，它對現實世界也有著越來越深遠的影響，這種反作用開始受到心理學家們的關注。表情包數量大、情緒量化和風格多樣的屬性決定它具有非常強大的投射功能，信息交互過程中使用者通常會在很短時間內從眾多收藏中選擇出最能表達此刻情緒的表情包，這就在無意識間投射出使用者本身的需求、認知方式、性格傾向、價值觀以及人格成分等信息，也使咨詢師在Online心理咨詢中對屏幕背后的來訪者有跡可循。表情包具備相當的移情作用，個體在信息交互中會不斷總結使用表情包風格與被他人關注程度之間的關系，獲得鏡映反饋，繼而針對不同對象調整使用表情包的策略，借以滿足內心被他人肯定的需要。表情包還能顯露出個體在虛擬和現實環境中知、情、意、行方面的表現差異：受我國傳統文化影響，國人在現實生活中對于情緒的表達含蓄而內斂，“喜怒不形于色”系社會化水平的衡量標準之一;在虛擬環境中人們卻可以不必顧慮現實因素，通過表情包恣意地表達本我，盡情地展示出飽受后現代主義熏陶的情懷。由此可以看出，表情包的心理學價值隨其對人們日常生活滲透力的增強而增值。

（四）研究價值

表情包發展至今，已明顯暴露出三個層面的問題：第一，硬件層面，網絡是表情包發展壯大的絕佳溫床，同時也導致表情包始終囿于網絡，無法擺脫電子產品等硬件的束縛，沒能成熟到像其他二次元作品一樣找到突破次元壁壘的方式，進入現實世界;第二，道德層面，如“慰安婦”表情包事件和“黃暴”表情包的使用泛濫等問題;第三，法律層面，如與表f青包相關的版權、肖像權和隱私權等法律問題的浮現。在表情包使用過程中浮現出的種種問題都是我們對信息時代準備不足的信號，為堅定我們新時代的文化自信，這將是我們在今后文化建設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四、總結

從八千年前的刻畫符號，到文字雛形甲骨文，又經歷了兩千多年的文字演變，表f青符號終于以新語言的形式蜂擁網絡，完成了圖畫文字漫長而又壯麗的大回歸。在表情包短暫的發展過程中，它的表意性不斷增強，從最簡單的情緒表達到象征意義的凸顯，表情包的內涵愈加深刻。表隋包已經實現對常用語言文字的從輔助到替代，遺憾的是，這種替代由于表隋包表現力的有限而無法進一步擴張，致使表情包的發展只能處于量變階段，無法實現對文字全部替代的質變。

本文系統地梳理了表情包的歷史淵源及發展脈絡，界定了表隋包的定義，細致地總結了表情包的分類和特點，深入挖掘表情包的學術價值，為心理學領域下的表情包研究提供了可靠的理論依據。筆者在查閱資料時發現，表情包的相關研究大多集中在思辨性研究上，且多借鑒網絡語言的研究范式，對表『青包進行實證研究的文獻少之又少，這就為研究者們提供了今后表情包的研究方向，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實證研究中，用實驗和數據來說明問題，以此來深入探索表情包的相關影響因素，相信表情包有更大的學術研究空間等待學者們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