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地區現有藏族住屋變遷研究

■ 葛正東 GE Zhengdong

0 引言

西藏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等原因，過去發展緩慢，社會文化環境、經濟技術條件相對穩定。但隨著西藏近幾十年的發展，其經濟條件、建筑技術、人居觀念等方面都隨之發生著轉變，拉薩地區農村面貌發生了急劇的變革，住屋的空間劃分和物質建造特征變化明顯。一方面，藏民自身努力地改善居住環境，對舊有房屋進行改造，并在新建房屋中作出新的設想；另一方面，政府極力倡導改善藏民居住條件，建設了大批定居點住屋。對拉薩地區現有在使用中的兩類住屋特征變遷進行研究，從藏民生活行為模式與住屋特征關系的角度，總結住屋營建的經驗與教訓，對今后拉薩地區住屋營建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本文討論的住屋樣本選自拉薩地區堆龍德慶區、林周縣和墨竹工卡縣的九個村落，類型包括傳統村落和定居點村落。其中，堆龍德慶區中選取的賈熱村、桑木村、古榮村均為傳統村落；林周縣中選取的加榮村、吉龍村為傳統村落，江夏新村為定居點村落；墨竹工卡縣中選取的赤康村、邦那村為傳統村落，孜孜榮村為定居點村落。在傳統村落中，藏民對住屋的改造和建設，有一定的自主決策權，自建住屋特征變遷主要以滿足藏民生活需求為導向，有利于揭示藏民生活行為模式與住屋特征的關聯。定居點住屋則由政府和建筑師干預進行建設，帶來了新住屋模式的嘗試，藏民在其中生活的真實反饋和對住屋的改動痕跡能有效檢驗定居點住屋模式的有效性。

1 拉薩地區藏民自建住屋傳統特征

過去，西藏地區社會發展緩慢，對應的藏民住屋特征也相對穩定。在調研測繪的住屋中，林周縣江熱夏鄉加榮村尼瑪倉決家，建造于50年前，雖然已經進行了改造加建，但傳統痕跡依舊十分清晰。

（1）在物質建造方面，以土石木為結構材料進行建造，體型方正，形態簡單，采用平屋頂形式[1]。這是因為拉薩地區氣候干旱，降水稀少，沒有排水壓力，但是風沙大而頻繁，因此形成了“屋皆平頭”的形式。藏民多數信仰佛教，在屋頂設置有經幡座，是藏民住屋特征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由于材料結構的限制，在室內形成獨具藏式特征的中心有柱的“方室”空間（圖1）[2]。

（2）在室內家具布置方面，由于中心有柱且空間面積受限于梁柱尺寸，出于對空間的集約化利用，藏式家具一般尺度低矮，沿墻四周布置，在中間留出活動區域，兼做交通使用。這種特殊的居住空間形式，造就了獨特的藏式室內空間氛圍。

（3）在空間劃分方面，住屋的空間構成主要包括：院落、佛堂、主室、臥室、儲藏室、牲畜房，敞廊或曬臺和旱廁（圖2）。拉薩地區碉房平面多以“L”型或“凹”型布局，凹口朝向南面，門前設置敞廊，以利于采納陽光，避開冬季寒風。傳統住屋所對應的生產方式為農牧業，在住屋的空間構成上需要牲畜空間和農具等儲藏空間，當房屋只有一層時通常設置在院落周邊與主屋分開；當房屋超出一層時，底層設置牲畜、農具的儲藏空間，上層為人居空間。南向布置廚房、臥室等主要使用空間，設有大面積開窗，窗臺低而窗楣高；北向多布置儲藏室及次要使用房間，不開窗或僅開小窗；東西向很少開窗，形成南向開敞、三面封閉的形態（圖3）。另外，通常在院落中設置抬高突出院墻之外的旱廁。當主要的生活空間在二樓時，會在室外露臺邊側設置旱廁[3]，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之下，較好地解決了廁所氣味與生活便利性的矛盾。

拉薩地區冬季漫長而嚴寒，對火的依賴是由客觀的氣候條件所決定的。拉薩傳統藏族住屋中，具有圍火而居的生活格局。廚房、餐廳、起居、臥室功能通常合而為一，形成藏族住屋中利用火爐進行取暖最主要的使用空間——主室。主室兼具了起居和臥室等多重作用,利用多功能家具，在不同時段進行場景切換，是藏族住屋中房間功能復合特征的體現和圍火而居生活模式的反映。

圖1 尼瑪倉決家“方室”空間內景

圖2 尼瑪倉決家原始平面空間構成圖

圖3 尼瑪倉決家封閉的形態外觀

圖4 尼瑪倉決家加建陽光房外觀

2 拉薩地區藏民自建住屋變遷

2.1 敞廊空間的演變與加建陽光房

隨著經濟與技術條件的發展，傳統的住屋形式被改造以適應新的需求，其中最為明顯的是對敞廊空間的改造——增建為陽光房。在尼瑪倉決家，和大多數的藏民自建房改造一樣，由于面積和功能擴展的需求，2015年在政策補貼的情況下，將敞廊和露臺空間進行了加建，形成陽光房（圖4）。新建的陽光房面積夠大，成為兼具會客、起居、臥室功能的多功能房間（圖5）。在冬天，由于新材料的使用，在較好地接納陽光的同時，又有一定的避風性。

在近些年以傳統方式營建的自建房住屋中，也有不設置敞廊空間的情況。建造于90年代的堆龍德慶區賈熱村普布家，相比于傳統住屋，未加建之前在物質建造上沒有太大差異，但在空間劃分上已經有了轉變。敞廊作為藏族傳統住屋在冬天曬太陽的重要場所，由于是室外空間，在建筑布局上，敞廊不僅需要考慮接納陽光，還需考慮避風的因素。在普布家，將傳統住屋敞廊對應的位置設置成室內的主室（圖6），南面開設大面積玻璃窗，形成一間面積夠大的兼具客廳、起居、臥室功能的房間（圖7）。在這種空間格局下，雖然普布家加建的陽光房空間光線充足（圖8），卻忽略了加建后對于原有空間的影響，使原主室變得十分昏暗。相比之下，在堆龍德慶區桑木村五組阿努家，在加建陽光房時拆掉了原主室外墻，由原主室與新加建的陽光房一起構成新的客廳兼起居空間（圖9），不但增加了功能使用面積，又改善了主室的采光。

圖5 尼瑪倉決家加建陽光房室內場景

圖6 普布家傳統敞廊空間消失

圖7 普布家原主室空間室內場景

圖8 普布家加建陽光房室內場景

圖9 阿努家拆除外墻加建陽光房室內場景

圖10 局部圖

圖11 果吉家主室空間室內場景

圖12 果吉家廚房空間室內場景

2.2 主室功能的分化轉移

拉薩傳統藏族主室空間，圍繞火爐展開。火爐能量來源單一，以牛糞和木材為主，取火不便，做飯、取暖靠主室中單一的火爐，因而主室空間兼具做飯、起居、會客、臥室的功能。隨著家庭生活能量來源的變化及陽光房的加建，主室的功能也慢慢分化轉移。

煤氣灶的使用在拉薩地區已經很普遍，做飯的功能從主室空間獨立出去。主室中的火爐主要用于取暖，日常用來燒水燒茶，做飯增設了單獨的廚房，這樣也使得日常主要的使用空間減少油煙的困擾。以墨竹工卡縣赤康村果吉家為例（圖10），在主室空間（圖11）設置火爐用于燒水、煮茶、取暖，女主人和她的妹妹還有年邁的母親晚上睡在這里，白天這里也是一家人的起居空間，在主室空間串聯的北側房間，是單獨設置的廚房（圖12）。

另外，為了增加生活使用面積和對光線的訴求，藏民增設的陽光間利用了太陽能，成為冬天白天全屋溫度最高的空間，使得原有主室空間核心地位喪失，起居功能轉移到陽光間之中。對于臥室功能空間和起居功能空間的合用狀態，在年齡較大的藏民使用空間中普遍存在，白天是起居空間、夜晚是臥室空間；而部分年輕的藏民有獨立的臥室空間，不在家庭起居空間睡覺。

近年來，還有些藏民會在家里設置單獨的客廳，展現家庭的經濟實力，主室空間會客功能也開始轉移。單一會客功能的客廳，一般在家里來了正式的客人時使用，空間使用率較低；在兼具起居功能的客廳里，使用率會高很多，空間的構成也更緊湊，不會造成空間的浪費，是更為提倡的設置方式。

藏民圍火而居的生活方式是由當地寒冷的氣候條件和取暖方式等客觀原因形成的，隨著家庭生活能量來源的變化、陽光房的增設，住屋中的空間使用也慢慢發生變化，尤其體現在傳統的主室空間功能分化轉移之中。

2.3 樓梯與廁所安排的新嘗試

早些年，拉薩藏族住屋出現2層以上空間時，樓梯一般連接上層的敞廊或露臺，樓梯在室外布置。二層的敞廊或露臺是到達二層各房間的核心位置。進入室內后，內部房間通過串聯的方式連接，房間中間留出的空間不僅可供活動之用，還兼具交通功能，通達其他房間。廁所通常采用堆肥的旱廁形式，由于其氣味重，蟲蠅多，被安排在院落一角，突出墻外設置。

在堆龍德慶區桑木村五組阿努家，屋主人是村干部，其住屋設計明顯受到城市居住模式的影響：樓梯安排在室內靠近北側的區域，院落一側加入了可以淋浴的沖水衛生間（圖13～15）。但從樓梯上到二樓后，到達的仍然是二層的露臺空間，二樓的空間連接方式與傳統并無多大差異；雖然使用了新的廁所形式，在位置的安排上還是采用了傳統的做法，將廁所脫離主體建筑設置于院內。這反映出屋主人對新空間格局進行嘗試的同時，仍受到傳統建房觀念的影響。

在堆龍德慶區賈熱村瓊達卓嘎家，石砌的外墻與村里的自建房并無太大差異，只是更為豪華（圖16），但內部的格局有了很大的變化。屋主人是施工隊的包工頭，其住屋的設計受城市居住形式的影響更為明顯，對于新格局的嘗試也更為激進。豪華氣派的獨立客廳，彰顯家庭的財力；廚房和臥室都有特定的房間，不再具備功能混合的特征；樓梯安排到室內，在北側形成了內走道（圖17）以連接二樓的各個房間，這與傳統的房間連接方式完全不同；室內各層都安排了沖水衛生間，但由于對現實給水系統能力估計不足，二樓沖水衛生間呈荒廢閑置的狀態。

2.4 新材料和結構技術的應用

在拉薩地區近幾十年的發展過程中，尤其是21世紀初開始，對于藏式住屋最大的沖擊，在于新材料、新結構技術應用所帶來的物質建造層面的變革。由于補貼政策的激勵，新材料更加便宜易得，很大一部分新建的自建住屋采用了新的材料和結構形式，采用混凝土砌塊外墻（圖18），砌筑完成后在外墻上再做1層手抓紋面層（圖19），或繪制砌縫以模仿石砌的感覺(圖20)，也有一些選擇貼瓷磚。在藏民心目中，石材仍然是最好的建造材料，有經濟條件的家庭會使用規格化的石砌外墻（圖21），砌筑完成后的墻面基本不作處理，這一時期建造的住屋，少了傳統住屋建造的手工質感。

圖13 阿努家平面圖

圖14 阿努家室內樓梯間

圖15 阿努家沖水衛生間

圖16 瓊達卓嘎家外觀

圖17 瓊達卓嘎家北側走道

圖18 水泥墻外墻

圖19 手抓紋外墻處理

圖20 繪制砌縫

圖21 石砌外墻

傳統方式建造的藏族住屋中，由于受建造材料的限制，需要設置中柱。而如今，框架結構和鋼筋混凝土材料不像以前的土石木結構那么受限，從結構方面考慮，藏式住屋中的中柱可以安全地取消掉。在傳統的藏民自建住屋中，以柱的數量作為房間大小的尺度單位，由于梁柱的尺寸相當，空間的尺寸、比例都受到嚴格制約。隨著新材料和結構技術的應用，中柱存在的必要性也隨即消失，平面尺寸、層高、空間感知狀態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同樣，受材料和結構的限制，傳統藏式住屋外墻面的洞口尺寸較新材料和結構建造的住屋要小很多。這導致傳統住屋室內空間昏暗，開窗少的立面也顯得更為封閉厚重。新建的住屋打破了這種封閉的感知，室內也更顯明亮；但也正是因為材料和結構的限制減少，外立面洞口尺寸上沒有節制，導致住屋保溫性能大打折扣，冬天房間內比較寒冷。

新材料和結構技術較傳統建造方式有了很大的自由度，使得藏民在空間布置方面更加靈活方便，同時，由于建造材料本身的限制而產生的藏式空間氛圍，也被大大削弱。

3 拉薩地區定居點住屋與自建住屋特征比較

不同于藏民自建住屋由使用者決策，搬遷定居點住屋在物質建造和空間劃分的設定過程中，會由政府和建筑師介入。設計師或多或少地對藏式住屋提出了新的思路，對應的藏民居住者也對其住屋進行了符合家庭生活的調試。實地調研的定居點基本都建造于2015年之后，這里以林周縣江夏新村次旺多吉家為例（圖22）。

3.1 物質建造方面變化

在物質建造方面，搬遷定居點住屋為框架或磚混結構，采用預制混凝土砌塊、預制裝飾構件進行快速建造。由于新材料、新結構的應用，取消了中柱，如果不是有藏式家具和裝飾（圖23）的提示，很難看出與其他地區新建住屋室內空間的差別。建筑在形式上與傳統住屋形式有類似之處，在檐口、門楣、窗楣等部位，以預制構件代替傳統的木構件進行裝飾，并涂上相對應的色彩(圖24)。木構件被取代后，為防止構件及其色彩被日曬雨淋而設置的香布也被取消；墻面肌理也處理成手抓紋的形式。如果不仔細觀察辨別，其外觀形式與傳統住屋有一定的相似度。由于受建造材料的限制較小，定居點住屋的外立面洞口尺寸變大。在次旺多吉家中，北向也開了很大的窗洞（圖25）。但在戶內走訪時發現，北側窗戶上都用固定的窗簾遮住，說明藏民在北側開窗的訴求并不是很大，這種做法反而使房屋在冬季變得寒冷。

在自建住屋中，女兒墻朝南的部分會與屋面平齊（圖26），這種做法會使土質屋面更好地接受陽光照射，保持干燥，避免積水。而在定居點住屋中，屋頂女兒墻是齊高兜圈的形式（圖27），其南側沒有與屋面平齊，主要是因為屋面材料發生了變化，女兒墻的主要作用是為了有組織排水而做的處理。

3.2 空間劃分的不同

在空間劃分層面，院落處理上人畜分開，單獨設置出入口，很好地改善了院落環境。根據新的生活需要，有的定居點在院落里還增加了車庫用房等。在主屋向南一側，一樓設置客廳、廚房、餐廳功能和部分臥室，二樓設置佛堂和臥室功能。從平面布局來看，為主要的使用房間爭取更多南向陽光的觀念依然存在。

與早年自建住屋相比，最大的差異在于衛生間和樓梯布置帶來的變化。定居點住屋中，通常配備兩套衛生間，即旱廁與抽水衛生間兩種形式并存，抽水衛生間置于室內一樓北側樓梯間附近，旱廁獨立于主屋之外，處于一樓的院落。樓梯布置在室內北側，來到上層空間后，首先連接的是室內靠北的內走道，然后再進入到上層其他房間，這與傳統的通過敞廊或露臺方式連接室內房間不同。另外，在設計師提出的定居點方案中，每個房間都有特定的功能，不同于自建住屋房間多功能混合的屬性。由于其中有一些不符合藏民生活方式的配置，在實際居住中，藏民對定居點住屋進行了調試。

圖22 次旺多吉家原始設計圖

圖23 次旺多吉家客廳室內場景圖

圖24 次旺多吉家外觀

圖25 次旺多吉家北立面窗洞口

圖26 自建住屋女兒墻朝南的部分與屋面平齊

圖27 定居點住屋女兒墻齊高兜圈

圖28 次旺多吉家實際一層功能使用

4 拉薩地區藏民對定居點住屋的調試

4.1 預先設定的空間功能異化

在定居點住屋的設計中，每一間房間都設定了一個特定的使用功能，但這些功能的簡單設定與藏民的生活行為模式不匹配，造成藏民在實際使用的過程中，將預設的空間功能直接替換掉，有些空間干脆被閑置起來。

例如，在林周縣江夏新村次旺多吉家，原本設計中傳統住屋圍火而居的生活方式被徹底忽視，以煤氣作為燃料的廚房被獨立出來，旁邊設置餐廳，在住屋最主要的位置設置了專門的客廳，臥室也有了單獨的空間。但是在實際的使用過程中（圖28），靠近廚房的餐廳卻被當作臥室使用，也作為日常起居的區域；設計中設定的客廳空間只有在會見一些正式的客人時使用。原本院內的車庫，在冬季時被屋主一家當作生爐子取暖的空間使用；另外，次旺多吉家一樓的室內衛生間，被閑置作為儲藏空間。從這戶的實際家居格局上看，屋主人居住和活動空間為一樓門朝外開的兩間房，室內的衛生間與旱廁相比并沒有提供多大便利性，都需要經過室外才能到達，反而造成打理上的麻煩。設計師對于具體功能的設定缺乏藏民實際使用方式的考慮，造成了空間的浪費和閑置。

4.2 藏民對于定居點住屋的改造與擴建

除了不按預定的功能使用之外，一些藏民還會根據自己的生活需要對定居點住屋進行改造與擴建。

由于定居點住屋格局與傳統住屋有很大的變化，造成一些藏民按部就班的改造加建行為并沒有起到好的效果。在上下層關系上，傳統住屋利用樓梯與上層的敞廊或露臺聯系，再進入上層的各個房間，露臺或敞廊是輻射二層空間的核心區域；而在定居點住屋中，室內樓梯被安排在北側，在二樓區域形成北側走廊，再由走廊進入到各個房間。這種布置方式，解放了更多的南側空間作為主要使用房間，通過室內聯系，使用更方便。傳統敞廊和露臺是二層空間的交通輻射核心，而定居點住屋將樓梯內化，二樓設置的敞廊或露臺更像是一個獨立的區域，不是一個連接性的空間。因此，在墨竹工卡縣孜孜榮村貢桑旺姆家（圖29），二樓敞廊（圖30）的空間加建后卻因為沒有合適的使用功能被閑置起來，反倒使二樓的其他空間更為昏暗。相比之下，同村的嘎色家（圖31）將其佛堂外墻拆掉再進行加建，既增加了佛堂面積，又避免了黑房間和空間浪費，敞廊部分作為佛堂面積的擴充部分，解決了上述由空間劃分格局帶來的改造問題。

在孜孜榮村定居點，為滿足冬天的取暖要求，有的住戶直接在院子里加建一間兼做會客與臥室功能的廚房（圖32），方便寒冷天活動。雖然在藏民自建房中有廚房與臥室、起居分離的情況，但是冬天在起居和臥室取暖的行為還是普遍存在的；而在定居點的設計中，缺少了圍火而居的設定，違背藏民的居住習慣。有些住戶反映臥室兼起居空間面積要足夠大，家人才好一起取暖生活，正好也說明了這一點。定居點房間單一的功能設定導致最大的客廳空間在平時被閑置起來，其余的空間面積又不夠，使得藏民不得不增設兼具臥室和起居功能的傳統意義上的“主室”空間，共同取暖生活。

圖29 貢桑旺姆家實際使用平面圖

圖30 貢桑旺姆家二樓敞廊改造的陽光房

圖31 嘎色家改造的佛堂

圖32 院內加建廚房

圖33 隔斷形成的外走道

圖34 普布家原主室的隔斷設置

圖35 隔斷形成的獨立的客廳空間

在藏民對定居點住屋的改造中，另一個比較普遍的現象是在預先設定的客廳空間里加隔斷，形成獨立的通道（圖33）。傳統的藏民自建房是沒有客廳這一概念的，會客的功能在兼具起居和臥室功能的空間中進行。在傳統藏族住屋的主室空間中，藏床靠窗布置，并在進門處設置一小段隔斷（圖34），以起到視覺上的阻隔，增強隱私。盡管在定居點住屋的客廳中沒有臥室功能，但這種延續下來的心理體驗，還是讓藏民在自家的客廳中增加了隔斷，形成獨立空間（圖35）。

5 拉薩地區藏民住房調查問卷梳理

以住屋的基本情況和住房建議兩大板塊展開問卷調查，通過梳理，我們可以從物質建造和空間劃分兩個方面來探討藏民住屋營建觀念。

5.1 空間劃分方面

（1）院子在藏民生活中有重要的地位，所有人都認為不可或缺。人們可以在院中養牲畜，還可以曬太陽、種植花草、洗刷晾曬等，與藏民的生產生活方式有很緊密的結合。

（2）由于氣候的影響，圍火而居的生活模式仍然普遍存在。目前常見的做法是將起居空間與廚房分離，在起居空間生爐子燒水取暖，做飯則在廚房，使起居空間避免油煙，變得干凈。起居空間與臥室空間合用取暖的方式，在老年人的生活模式中仍普遍存在，溫暖、明亮的起居空間通常也是家人使用最多、最喜歡的空間。

（3）室內衛生間的出現呈現生活便利性與氣味污染的矛盾。老年人更習慣院落外旱廁的方式，大多數的中年人和年輕人則表示，如果能解決氣味和給排水問題，室內衛生間在使用上更為便利。對于安排在室內的衛生間，心理上還是希望遠離佛堂，距離主要的生活空間近一些。

5.2 物質建造方面

（1） 在材料的選擇上，藏民對石材有一種偏愛，在經濟條件許可的情況下，會選擇石材建造住屋。但是在拉薩地區，石材的獲得并不那么容易，反而水泥磚、鋼筋混凝土更加易得且便宜，出于經濟性的考量，藏民也會選擇其作為建造材料。

（2）對于中柱的設置，多數藏民覺得在結構安全的情況下，不是那么必要，有中柱的空間反而影響室內布置。他們中也有不少人認同中柱空間是藏式住屋的獨特特征，經過歷史的沉淀，建房習俗與其也有很強的關聯，當空間中需要柱子的存在時，仍會按傳統的方式安排和處理。

6 結語

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融合發展，藏民的人居觀念也發生著變化，影響著藏民對于住屋空間劃分的認知；而新的材料和結構技術的應用，也使得藏族住屋的物質建造特征發生轉變。因此，對既符合新農村建設時代要求，又滿足藏民現實生活需要的住屋特征進行研判，應成為藏族住屋建設的首要前提。

拉薩地區近幾十年的發展，雖然極大地提高了藏民物質生活條件，但仍然存在一些問題，需不斷探索，加以改善。

（1）藏民對于新生活的渴望，加之政策的扶持，許多藏民盲目模仿城市生活模式和其他村民的改造方式，簡單的移植并不能滿足真實的生活需要。藏民在進行住屋營建之前，應根據家庭的真實需求進行規劃設計，對住屋的調試動作進行預判。

（2）建筑師嘗試提供一種新的居住模式，卻與藏民現階段的生活模式沖突，設計缺乏對于藏民當下日常生活的關注，造成房屋使用上的不便與浪費。筆者認為，建筑師應對藏民真實的生活加以關注，雖然以具體住戶的生活需求進行設計在當下條件很難實施，但可以從方便藏民調試的角度，基于對藏民生活需求的實際考量進行戶型設計，并不斷從藏民對于住屋形式的調試中獲取靈感，修正藏式住屋的營建策略。

（3）新材料和結構技術的使用沒有很好地適應當地的氣候條件，住屋保溫能力較差，冬天室內寒冷。在經濟條件允許的前提下，新材料和結構技術的引入，要有針對性的改良，增加保溫層或改變材料本身的保溫性能，以適應藏區的氣候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