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注水”：電視劇長度及其法律監

管寧婧

【摘要】近年來，我國影視業蓬勃發展，好劇佳作頻出，極大地豐富了人們的文化娛樂生活。但是，在巨額廣告利潤的吸引下，電視劇的制作、發行、播出階段經常出現“注水”現象。不同于受到廣泛關注的“內容注水”問題，本文主要結合相關規范性文件，對電視劇“總時長”“總內容”不變情況下，通過剪輯縮短每集單集播放時間，增加總集數來“注水”，拖長電視劇播放周期的現象，以及“大結局”拖拖拉拉，“結”而不終的現象進行探討。

【關鍵詞】電視劇;劇集長度;法律監管;虛假宣傳

一、問題的緣起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國家對于文化產業的支持以及影視制作技術的發展，極大地推動了我國電影、電視劇行業的飛速發展，好劇、爆劇層出不窮，觀看電視劇也一直是群眾最喜歡的娛樂方式之一。在這種情況下，優秀電視劇就成了發行制作方和播放平臺的“搖錢樹”。電視臺播放的電視劇劇集數量有嚴重的“冗長”趨向，與播放方、發行方的利益有很大關聯。本文關注的是與“內容注水劇”一樣影響觀眾觀劇體驗的劇集拖沓的“注水”方式。主要表現為一些地方衛視在不改變電視劇總時長的情況下，通過剪輯縮短每集時長，導致總集數增加、播出周期增長。比如，最近的熱播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以下簡稱《知否》）〔（浙）劇審字（2018）第023號〕就由于其劇集拖沓激起了觀眾的強烈不滿，臨近大結局時彈幕中觀眾對其“拖沓”剪輯的行為抱怨不斷。之前的《楚喬傳》也曾出現這樣的問題。這種操作不僅降低了觀眾對播放平臺和電視劇的好感度，還可能違反了廣電總局關于電視劇制作、發行的相關規定，筆者將從法律角度進行分析，希望引起政府監管部門對此問題的關注。

近年來，國產電視劇、國產電影已有崛起之勢，制作水平日益精良、好劇佳作比比皆是，給群眾帶來較好的藝術欣賞體驗，因此，藝術工作者向廣大群眾交出滿意答卷的最后環節，也一定不能因貪圖小利而功虧一簣。

二、巧拖沓——電視劇到底多少集

《知否》于2017年4月備案后，集數在73集到76集間來回變化。最終《知否》電視劇發行許可信息顯示，本劇共有73集。而在電視平臺和其同步播出的視頻網站上都播放至78集才結束。

電視劇不同于電影，劇情連貫，戲劇沖突不集中，播出周期長，且觀眾在“入坑”之后容易產生“依賴心理”而走上“追劇”之路，對劇集的關注并不會因為電視臺增加集數而終止。延長熱播劇的劇集對電視臺、視頻網站有許多好處，電視臺可以收取更多的廣告費，視頻網站可以收獲更高的點擊量。而且觀眾在焦急地等待劇情發展時會在社交媒體上針對劇情進行討論，可使劇集熱度更甚，宣傳效果更佳。但這種任意剪輯、增加劇情集數、延長播放周期的行為，嚴重影響了觀眾的觀劇體驗，助長了業內的浮躁風氣。

目前政府監管部門對于電視劇劇集的管控還是相對寬松，并沒有規定集數上限和下限。目前集數還是制作方決定，報請政府部門審批，審批后按照《電視劇內容管理規定》第十二條規定操作，即“國務院廣播影視行政部門對申請備案公示的材料進行審核，在規定受理日期后二十日內，通過國務院廣播影視行政部門政府網站予以公示。公示內容包括：劇名、制作機構、集數和內容提要等。”

如果制作方在公示后想要變更內容，也非常方便。《電視劇內容管理規定》第十四條規定：“制作機構應當按照公示的內容拍攝制作電視劇。制作機構變更已公示電視劇主要人物、主要情節的，應當依照本規定重新履行備案公示手續;變更劇名、集數、制作機構的，應當經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廣播影視行政部門或者其上級業務主管部門同意后，向國務院廣播影視行政部門申請辦理相關變更手續。”由此可見，變更途徑也非常通暢便捷。而且相關規范性文件并沒有設置修改次數上限，由此可以看出，制作方關于決定電視劇集數方面被賦予了非常大的自由。

但是，按照有關規定，決定權和修改權只停留在取得電視劇發行許可證之前。根據《電視劇內容管理規定》第二十八條：“已經取得電視劇發行許可證的電視劇，應當按照審查通過的內容發行和播出。變更劇名、主要人物、主要情節和劇集長度等事項的，原送審機構應當依照本規定向原發證機關重新送審?！彼裕覀兛梢酝贫?，取得發行許可證后，相關方面就應當按照審查通過的劇名、主要人物、主要情節和劇集長度進行播放，非重新送審不可更改。

在廣電總局政務網站上，我們可以查到電視劇拍攝制作備案許可證號為〔（浙）字第00847號〕的《知否》劇集在備案后經歷了幾次變更，2017年4月該劇集數從70集變更為76集，之后又變更76集為73集。其具體變更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該劇發行許可證編號是〔（浙）劇審字（2018）第023號〕，其發行審批公示顯示，該劇總集數為73集，應為作準。2018年12月，廣電總局政務網站公布了《知否》的劇集變為73集的申請被批準和公示，與發行許可證集數相同。2019年1月公示、批準的變更申請中并不涉及此劇。我們可以推定，其播放平臺未經審批、公示變更，就將已經審批公示的73集劇集拓展到78集。這種做法顯然已經違反了政府監督管理部門關于劇集集數應與原審批、公示集數一致的管理要求。熱播劇《楚喬傳》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雖然發行許可證集數為58集，但是實際播放則為67集，大結局更是連播三天，引起廣大觀眾強烈不滿。

這種劇集拖沓的現象影響了觀眾體驗，引發不滿。何況在發行前法律法規已經賦予制作方對集數的決定和更改權，變更途徑非常便捷，所以在劇集取得發行許可證后，就不應該再“任性”剪輯。廣電總局制定的規則應該被嚴格遵守和執行，不能被束之高閣。

三、亂剪輯——電視劇每集有多長

目前我國對電視劇集每集長度沒有相關要求，導致電視臺和視頻網站剪輯非常隨意。《知否》于2018年12月25日正式播出，并且是在湖南衛視金鷹劇場獨播，同時在愛奇藝、優酷、騰訊視頻等視頻平臺同步播出。經過筆者調查，在網絡平臺與衛視同步播出時，因為各網站跳過片頭片尾等不同操作方式，每集的長度會有細微不同，但并無較大差距。筆者統計了該劇在騰訊視頻網站上同步更新的每集時長。視頻網站與衛視直播的單集時長有略微差異，但內容大致同步，在無法精確測算衛視所播放電視劇每集長度的情況下，為我們提供了良好的參考樣本。

根據表中的統計我們可以看出，每集劇集長短非常隨意，大結局更短至23分鐘。這種剪輯方式使得熱衷追劇的粉絲非常不滿，在社交媒體上頻頻“吐槽”。一般央視熱播劇集如《父母愛情》等則穩定在每集45分鐘左右，韓國熱播電視劇一般每集約為60分鐘，每部劇16～24集左右。不會出現每集20～60分鐘的尷尬跨度。

目前政府監管部門并沒有出臺關于電視劇每集時長的規定，“法無禁止即自由”，按照一般法理，在不違反法律法規要求的情況下，行政機關也不便干涉電視劇工作者的創作剪輯自由。

四、假宣傳——大結局到底播幾天

目前，為了收視率，大結局連播幾天的現象屢見不鮮。比如，熱播劇《楚喬傳》的大結局就分了三天播放，吊足觀眾胃口，群眾抱怨聲此起彼伏?！吨瘛反蠼Y局分成兩天套播，無縫接檔新劇。此舉引起觀眾不滿，在社交媒體上大規模“吐槽”。

按照一般理解，“大結局”在影視劇中應該代表最后一集，而通過連播兩天、三天大結局來提高收視率，就可能涉及虛假宣傳。但是目前根據我國2018年1月1日生效的新《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八條關于虛假宣傳的規定“經營者不得對其商品的性能、功能、質量、銷售狀況、用戶評價、曾獲榮譽等作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欺騙、誤導消費者”，即使加上本法第二條關于經營者包括服務提供者的定義，似乎也不能適用于這種情形。根據“商品”一詞的一般定義和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含義推斷，免費觀看的電視劇作品似乎并不能算作商品。而且，播放平臺在這樣操作時，一般會將其稱之為“大結局·上篇”“大結局·中篇”“大結局·下篇”，表面上也并沒有對電視劇的商品的性能、功能、質量、銷售狀況、用戶評價、曾獲榮譽做出虛假宣傳。與廣電總局對集數變更、公示有著嚴格要求不同，對這類涉嫌“虛假宣傳”的處理還處于無法可依的境地，有關部門應該加快出臺相關規范性文件，對這種利用監管漏洞吸引眼球的“擦邊球”現象進行監督。

五、結語

促進電視劇行業的良好發展、提高觀眾的觀劇體驗，只靠抵制明星“高片酬”、優化制作技術和提高服化道水平等是遠遠不夠的。目前，劇集制作、備案審查階段的政府規制已經趨于規范，“行百里者半九十”，對劇集播放階段的要求，也一定不能放松。電視劇觀眾應該得到充分的尊重和重視，而不能因依賴和好奇心理而被電視臺和視頻網站利用，幫助其拔高收視率使其獲得更多利潤的“冤大頭”。

其實，換一個角度思考，能夠因為自家播放的劇集冗長、更新速度緩慢而被廣大觀眾“罵”上微博熱搜，這恐怕已經從側面證明了電視臺精準毒辣的選片眼光、電視劇的優秀制作水準以及觀眾對它的深切喜愛和期待，這一切都說明了《知否》劇集算是一部品質優秀、制作精良和廣受歡迎期待的電視劇。所以，這樣優秀的熱播劇集更不應該在實現其藝術價值的“最后一步”因為播放平臺的利益權衡而慘遭藝術價值的折損和觀眾的抱怨。

希望未來播放類似《知否》的高人氣電視劇的電視臺、視頻網站各方可以充分自信并珍惜自己重金購買的較高人氣、制作精良的電視劇，尊重觀眾的觀劇體驗，切勿違反廣電總局未經批準和公示不得延長整體集數的規定，以免過分消耗廣大觀眾對于優秀電視作品和播放平臺的耐心和喜愛。“金杯銀杯不如口碑”，電視臺、視頻網站切勿因小失大、降低觀眾觀劇體驗，因此折損廣大優秀演員和制作班底辛苦創作付出的努力，損耗國產優秀電視劇的藝術價值，降低自家播放平臺的群眾評價。同時，政府監管部門也應該對電視劇單集時長隨意剪輯的行為加強管控和“偽大結局”式的虛假宣傳進行限制，電視臺、視頻網站各方應該嚴格遵守主管部門的規定，不打“擦邊球”、不做違規事，做人民滿意的藝術傳播平臺，為新時代的電視藝術發展奉獻力量。

參考文獻：

[1]廣電總局政務網站[EB/OL]. http：//www.sapprft.gov.cn

[2]騰訊視頻網站[EB/OL].https：//v.qq.com

[3]李勝利等.中國電視劇制播模式：演變與利弊[J].現代傳播，2018（4）：16-20.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