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嗣文：“老中醫”的文化自覺

賈文佳

古人學問無遺力，今人亦然。近日，山東中醫藥大學中魯醫院特聘專家、醫學博士苑嗣文接受了本刊記者采訪。采訪中，他結合自身多年中醫臨床實踐經驗，就中西醫差異、中醫療效及中醫文化傳承等方面，表達了自己的見解。

“不可思議”的流感之殤

與苑嗣文的交談始于去年年底在朋友圈刷屏的一篇文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

作者用平實的語言記錄下他的岳父從染上流感，到住進ICU，再到撒手人寰的短短29天的故事。一種大多數人都不以為意的感冒，掀起了一場新的中年危機大討論。

然而，在苑嗣文看來，這樣的經歷實在“不可思議”，“如果在發病之初早干預、合理用藥、快速降溫，可能三五副中藥就解決問題，根本就不會出現后面ICU、人工肺這些觸目驚心的字眼。”

山東中醫藥大學中醫專業畢業，二十多年來，從山東省中醫院到山東中醫藥大學中魯醫院，苑嗣文一直致力于繼承傳統中醫，推廣中醫藥文化。在他看來，“看中醫”應該成為國民的一種文化自覺。

苑嗣文曾接診過一位39歲的子宮腺肌病患者。西醫診斷屬于難治之病。患者在西醫的指導下，服用止痛藥，可是疼痛逐漸加重，難以忍受，準備接受子宮切除手術。

“我看患者第一印象就知道其體內淤血嚴重，氣血虧虛，為什么？面色黧黑，底色蠟黃，虛而有瘀。不僅如此，體內又寒，為什么？特別怕冷，稍食冷食，則痛經加重。脈之沉弱，脈證相符。故而書方，以補氣活血，化瘀散寒，疏肝理氣為法，重用生黃芪。初用三十劑，再用五十劑。先后用藥八十劑，始得痊愈。”

苑嗣文表示，對于這類子宮腺肌病的治療，中醫有很好的療效。“我多年的經驗是，痛經的根源在于氣血虧虛，寒凝、氣滯、血瘀等病理因素都是繼發于氣血虧虛。因此，必須牢牢抓住‘不榮則痛來進行治療。如單純溫陽散寒、活血化瘀，常常效果不好。”

當然，見效之后，守法守方，鍛煉身體，作息規律，不食冷貪涼，調暢情志，方能達到調養身體、改善體質的目的。

苑嗣文一直堅持用“純中醫的藥方”為患者治愈各種疾病。“中醫必須敢用重劑，以解除痛苦。如果中醫不能達到止痛效果，很多罹患該病的女性就會選擇切除子宮。而手術給人的傷害是非常大的。何況人體是一個精密的組織、人體的任何一個零件都是不可缺少的呢。”

兒科常見病的中醫之路

2015年4月，苑嗣文的新書《父母錦囊——教你養個壯小孩（升級版）》出版。很多家長看過之后都感到有很大的收獲。“這本書最讓家長受益的一點，就是讓家長知道怎么去喂養孩子，其實很多疾病都是家長喂出來的。”

在苑嗣文看來，很多孩子出現食積、發熱、咳嗽、厭食、腹瀉，甚至肥胖等一系列問題，都是家長喂養不當導致的疾病。“我建議家長在喂養孩子方面，一定要牢記我們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一句諺語：‘要想小兒安，須得三分饑與寒。穿得過暖，吃得過飽，都會導致孩子的健康受到影響。”

近年來，臨床上苑嗣文經常碰到腺樣體肥大的小患者。“這個病在臨床上越來越多，也成為兒科一種常見病。它的主要癥狀就是孩子睡眠時打呼嚕、張口呼吸、鼻塞等癥狀。如果長期得不到有效的治療，會影響孩子的面容及智力發育。”

在腺樣體肥大的治療過程當中，中西醫是兩套思路。“西醫建議手術切除，那就要全麻，對人體帶來的傷害不言而喻。另外，手術切除之后，復發率也非常高。我建議采用中藥來對癥治療，鼻塞消失，夜間張口呼吸、打呼嚕的癥狀也會隨之消失，那么，不用反復做X光片檢查，孩子的腺樣體肥大基本已經治愈了。”

對于腺樣體肥大的小患者，苑嗣文建議在喂養方面一定要注意，“不要吃容易上火的東西，也不要吃太多的肉類，因為這樣會造成食積、內熱，內熱熏蒸會導致腺樣體再次肥大，因此，飲食一定要清淡、適量。”

春天到了，各種傳染性疾病開始增加。最常見的就是病毒性的感冒和手足口病。實際上在中醫看來，所有這些疾病都是一個“上火”的概念。如何防止上火呢？苑嗣文建議，一定要做到三點，第一飲食要清淡、適量，第二多喝水，第三，保證大便通暢。“一般來講，只要能做到這三點，孩子就很少上火，那么他的免疫力提高了，就很少會出現病毒感染性的感冒及手足口病。”

中醫文化的傳承創新

近年來，中國惡性腫瘤的發病率呈現上升趨勢。“我的觀點是，飲食、情志、睡眠、遺傳、衰老，這是腫瘤發生最主要的原因。如果你有良好的飲食、睡眠習慣，生活規律，戒煙限酒，那么就能夠很好地預防腫瘤的發生。至于遺傳、衰老因素，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

關于腫瘤的治療，苑嗣文認為應該吸取教訓、取長補短。“西醫治療腫瘤就是三板斧——手術切除、放療、化療，但是很多人經過治療嚴重破壞了自身的免疫系統，不僅生活質量下降，而且死亡更快。對當前腫瘤的治療模式必須反思，我們應該充分發揮中醫藥在腫瘤治療中的作用。”

苑嗣文曾接診過一位肺癌出現轉移的患者。該患者去過很多大醫院，醫生都認為沒有治療的機會，也沒有治療的必要了。無奈之下，患者選擇了求助中醫。“現在已經吃了將近一年的中藥，前段時間肺部CT檢查，顯示腫瘤已經明顯縮小，而且患者的痛苦大幅減少，能吃能喝能玩兒。即使不能完全治愈，那么按照現在的生活質量、生存年限，患者已經非常滿意。這就是帶瘤生存。”

什么病適合看中醫？什么病適合看西醫？還是二者都看，比較鑒別后進行選擇？不同的選擇可以出現不同的后果。

對此，苑嗣文建議：“中西醫是一種互補的關系。中西醫都能治療的，那就要看哪一個性價比高，哪一個副作用小。患者求醫的時候，盡可能的聽取權威中、西醫的意見，比較之后，再做定奪。”

幾年前，苑嗣文和幾個中醫界的朋友一起吃飯，曾經談到一個話題：在綜合性大醫院（西醫院）的中醫科工作，是很難的，掙錢最少，也沒有地位。“但是，我認為，在綜合性大醫院（西醫院）干中醫對于中醫的發展大有好處，疑難病癥多，挑戰也多，這樣可以促進中醫診療水平快速提高。”

《禮記》有言：“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孟子》也有記載：“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這些都是對中醫經驗的總結。山東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之一，文化積淀厚重。“山東歷史上名醫輩出，扁鵲、淳于意，晉代的王叔和，金時的成無己，宋代錢乙，清代的黃元御，近代的孔伯華、劉惠民等，皆是杏林巨匠。”談及未來，苑嗣文表示：“前段時間，《老中醫》熱播，江蘇的‘孟河醫派再次名揚天下，咱們山東什么時候能推出自己的‘老中醫呢？齊魯醫派的崛起，我拭目以待。”

苑嗣文，醫學博士、山東省政協委員、中華中醫藥學會出版編輯分會副主委、中華中醫藥學會中醫科普分會常委、山東中醫藥大學中魯醫院特聘專家。

先后師從著名中醫專家丁書文教授、周次清教授、張奇文教授。主譯《女性醫學小事典》《愉快度過更年期》《家庭藥膳》等書籍，擔任《媽媽寶寶》《當代健康報》《聯合日報·健康版》特約撰稿人。

近年來一直致力于繼承中醫傳統，推廣中醫文化。擔任山東電視臺《讓寶寶遠離感冒》《抵御手足口病》《常見中成藥的妙用》《女人那些事兒》等節目主講，受到好評。2010年11月，獲得中華中醫藥學會中醫科普“金話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