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蘭：為反家暴發聲

章江

2018年下半年，新西蘭國會通過了綠黨提交的《家庭暴力受害者保護法案》，該法案將于2019年4月1日起正式生效。根據法案，家庭暴力受害者可以得到一年10天的額外帶薪休假，這在西方國家尚屬首例。

對受害者施以援手

當國會最終以63票贊成和57票反對通過《家庭暴力受害者保護法案》時，最初提出該法案的新西蘭綠黨議員簡·洛吉在現場激動地流下熱淚。她堅持不懈，為此奮斗了整整7年。贊成和反對的票數如此相近，僅6票之差，不難看出法案獲得通過經過了多么艱難曲折的歷程。家庭暴力日益成為新西蘭的一種“地方病”，大約60%的女性長期處于暴力關系中?！斑@項法案將對受害者施以援手，帶薪假期可以幫助減輕她們的負擔，能在不需要擔心失去工作的情況下得到幫助?！焙啞ぢ寮缡钦f。

《家庭暴力受害者保護法案》于2019年4月1日起正式生效，明確規定給予家庭暴力受害者一年最多10天的帶薪休假，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尋求幫助、訴諸法律、離開施暴的伴侶、尋找新家、為孩子處理創傷問題等。在重回工作崗位時，公司還應提供靈活的工作時間和其他支持，受害者無須提供情況證明。該法案還包括修改《人權法》，規定在就業環境中禁止對家暴受害者進行歧視。隨著《家庭暴力受害者保護法案》的通過，新西蘭繼菲律賓后成為全球第二個家庭暴力受害者能帶薪休假的國家。

法案在國會獲得通過經過了幾番博弈。反對者認為，法案不但無助于阻止針對婦女的家庭暴力發生，同時還會給職場女性帶來負面影響。他們提出了三條理由：一是家庭暴力受害者當然很不幸，但法案的實施或許會進一步提高他們面臨被解雇的風險;二是引發企業聘用員工的標準變化，雇主也許會拒絕雇傭那些被懷疑遭到家庭暴力的人;三是企業不應為家庭暴力埋單，尤其是對中小企業來說，此舉需要耗費很高的成本。

洛吉和她的支持者們對上述觀點進行有力的反駁，指出更低的人員流動率和更高的生產率帶來的回報，將迅速抵消實施這項政策的成本。該法案的目的是幫助那些試圖逃離暴力關系的人，得以遏止暴力并獲得幫助，不用擔心丟掉工作。財務不安全往往是人們不敢離開家暴環境的原因之一，新法律為弱勢群體提供了一定的保障。

法案得以通過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得到全社會的響應，新西蘭反暴力組織對新法案表示歡迎。2018年5月，工黨聯合政府宣布，將在未來4年的預算中為反家暴團體撥款8000萬新西蘭元（大約合3.69億人民幣元），這是10年來首次為一線服務提供資金。

家庭暴力有增無減

新西蘭1893年成為全球第一個賦予女性投票權的自治國家，凱特·謝帕德女士是該國爭取婦女選舉權運動最著名的領袖人物。新西蘭10元紙幣正面圖案上就是她的頭像和象征她的白色花朵，人們用這種方式紀念這位受人愛戴的女性社會活動家。

迄今為止，新西蘭出了三位女總理。第一位是珍妮·希普利，在1997年12月8日至1999年12月5日出任總理期間，曾領導新西蘭度過了國會選舉爭議時期以及亞洲經濟危機，并取得了4%的經濟增長率，為新西蘭經濟成功奠定了基礎。第二位是海倫·伊麗莎白·克拉克，曾在1999年12月至2008年11月間以工黨黨魁的身份出任政府總理。第三位是37歲的現任總理杰辛達·阿德恩，在任期內分娩和休產假曾引發廣泛關注。她6月21日在奧克蘭市醫院順利生下一名女嬰，8月2日結束為期6周的產假重返工作崗位。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女性地位看似很高的國家，家庭暴力的發生率卻在發達國家中數一數二，并且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中自殺率最高的國家之一。根據新西蘭家庭暴力信息中心所提供的數據，政府每年在處理家庭暴力問題上耗資41億—70億新西蘭元之間（折合人民幣約189億—323億人民幣元）。

其中在新西蘭北島東北部的吉斯伯恩，家庭暴力的發生率居全國之首，超過全國平均水平的3倍。家暴受害者喬伊 （化名）一直住在吉斯伯恩，20年前因為不堪家暴而與丈夫分手。但現在她擔心自己的女兒也卷入家暴的旋渦之中。“我在她腿上看到很多瘀青，我不理解她為什么還要回家?！眴桃琳f，“由于女兒的狀況，我主動照顧起4個孫輩?！?/p>

艾倫·艾伯特住在羅托魯阿，丈夫是新西蘭土著毛利人，在當地一家農場做伐木工。很多時候，她認為自己不是一位妻子，而是一個出氣筒。丈夫喝完酒就打她，還限制人身自由，不上班時只能待在家里，否則就要挨打。甚至艾伯特在懷孕時，前前后后也挨了丈夫六七次暴揍。

為了孩子，艾伯特從來沒有選擇報警。因為最新頒布的家暴法對于施暴者判決十分嚴重，施暴者可能會面臨5年以上的監禁。而她每小時15.75新西蘭元（大約合73人民幣元）的工資，遠不能夠承擔自己和孩子的開支。“有時候我想去死，但想想6歲的克勞德，只能忍氣吞聲。”

《新西蘭先驅報》2017年的一份報告顯示，每年約有52.5萬新西蘭人受到家庭暴力傷害，80%可能不會被報道。導致家庭暴力高發的因素通常有幾個：酗酒、吸毒以及貧困。更嚴重的問題是，新西蘭人沒有較早地意識到女性是平等的，也沒有接受足夠的有關預防家庭暴力方面的教育。

改變社會文化準則

在家庭暴力問題中，越來越嚴重的一點是家暴逐漸突破了工作和生活的界線。調查表明，存在虐待行為的伴侶關系中，三分之二的女性在這段關系開始時都是有全職工作的，但暴力發生后還能繼續工作的人不到一半?！胺ò附^不是靈丹妙藥，但女性的經濟狀況對她的選擇至關重要，決定了她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眿D女庇護所的首席執行官強調說，“如果她能保住自己的工作，保住雇主的信心，同時還能處理家庭事務，那就太好了。”

“《家庭暴力受害者保護法案》最大的效果在于引起整個社會的回應，反家暴民眾為之歡呼。雖然它不完美，但絕對是一項重大的進步?！甭寮赋?，“我們不是簡單地把受害者交給警方或相關機構，而是彰顯出整個社會的支持，并明確告訴所有人，家暴行為極其惡劣。這也和改變社會文化準則有關，大家會覺得每個人都與此息息相關，所以絕不會是‘知道了，沒關系的態度，而是想在幫助受害者時能做點什么?！?/p>

許多反家暴組織稱，新西蘭人開始意識到解決家暴問題是改善員工福祉的一部分，這項開創性措施成為解決常見家庭虐待的第一步：幫助那些試圖逃離暴力關系的人，得以遏止暴力并獲得幫助，不用擔心丟掉工作。盡管該法律目前還是存在較大爭議，然而英國正借鑒這一做法，就一項新的家庭暴力法案進行磋商，呼吁特蕾莎·梅考慮在法案中增加帶薪休假。

此外，在加拿大，曼尼托巴省和安大略省也有關于家庭暴力的帶薪休假法律。澳大利亞政府2018年3月也宣布將頒布立法，賦予工人5天的無薪假，來應對家庭暴力事件。

事實上，新西蘭政府也早已意識到家庭暴力的嚴重性，并逐漸為之做出努力。在政府部門中，擔任高級領導職務的女性比例達46%。政府提出了男女薪酬公平原則，和私營企業合作，鼓勵他們縮小男女工資的差距。另外，撥款20億新西蘭元（約合92.23億人民幣元）用于提高5.5萬名醫護人員的薪資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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