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暖思淫欲”的知名企業家

紅敏

2018年12月20日，曾引起社會強烈關注的河南尉氏縣“特大強迫賣淫案”落下帷幕，該案被最高人民法院評選為2018年度人民法院十大刑事案件之一，2019年1月22日被評為2018年度河南省法院十大精品案件。

2018年12月20日，曾引起社會強烈關注的河南尉氏縣“特大強迫賣淫案”落下帷幕，涉案的尉氏縣知名企業家、開封市總商會原副會長、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董事長趙志勇，因犯強奸罪被河南省高院終審裁定判處死刑;充當幫兇的李娜，因犯組織、強迫賣淫罪，被判處死緩;尉氏縣知名企業家、時任開封市人大代表周合鑫，因犯強奸罪獲刑12年。該案被最高人民法院評選為2018年度人民法院十大刑事案件之一，2019年1月22日被評為2018年度河南省法院十大精品案件。

《案情匯報》引發社會憤慨

2017年3月31日，網上一份《“2017.2.13”開封市尉氏縣李娜等人強迫賣淫簡要案情匯報》引爆了輿論。《案情匯報》稱：2017年2月13日，我局接馬某報案，有人強迫其賣淫。接報后，我局領導高度重視，局長親自組織召開會議，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經十余天的調查，現已查明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特大強迫未成年人賣淫案。

《案情匯報》內容顯示：現初步查明，自2015年以來，趙志勇開始以暴露隱私為手段，要求1994年出生的女青年李娜為其介紹中學生與其發生性關系，繼而發展成要求必須提供處女與其發生性關系。李娜在其丈夫劉洪羊的協助下，發展劉某、蔣某、李某、吳某、郝某為其下線，采取毆打、恐嚇、引誘等手段，強迫在校中學生賣淫。此案發案時間長、涉案范圍廣（尉氏縣、鄭州市、開封市）、多受害人均為未成年在校學生。現已初步查明涉及尉氏縣四所中學，受害學生達30余人，均為未成年人。其中，由受害人轉為嫌疑人的5人，案發時受害人不滿14周歲的7人;介紹賣淫人員構成犯罪的10人，除去3人達不到追究刑事責任的年齡外現已刑拘5人;涉及嫖客6人，嫖客中構成犯罪的4人。

《案情匯報》寫明有受害人的姓名、身份證號、學校信息等。還注明每起強奸案件的具體時間、地點、實施強奸者及居中組織者等信息。涉案地點有開封市開元酒店，尉氏縣神話KTV、南環料場、金沙灣酒店等。后來，當地公安部門通過技術手段刪除網上的《案情匯報》。

面對輿論，2017年4月2日晚，開封市公安局官方微博通報稱：“近日，開封尉氏縣警方根據舉報，偵破一起強奸未成年人惡性案件，抓獲11名涉案人。經查，李某（女，無業）及其丈夫劉某羊，伙同他人，采取威脅、恐嚇等手段，多次組織、強迫在校女學生與趙某勇（男，48歲，私企老板）、周某鑫（男，47歲，私企老板）發生性關系。公安機關報經檢察機關批準，對趙某勇、周某鑫以涉嫌強奸罪，對李某、劉某羊、劉某、蔣某等4人以涉嫌強迫婦女賣淫罪依法執行逮捕。對參與強迫賣淫、包庇的其他5名犯罪嫌疑人予以刑事拘留，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省、市公安機關專案組已赴尉氏組織指導偵查工作，將徹查案情，除惡務盡，依法嚴厲打擊侵犯未成年人嚴重犯罪行為。”

在尉氏縣乃至開封市，趙志勇都是一個有名的人物。1970年2月16日出生的趙志勇，身兼尉氏縣工商聯副會長、開封市總商會副會長、開封市天源面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源公司”）董事長。

公開資料顯示，天源公司位于尉氏縣張市鎮孔莊村，占地170畝，公司始建于2002年，是一家集倉儲、加工、運輸為一體的大中型糧食加工企業。該公司是農業產業化省重點龍頭企業、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2010年度河南省糧油加工50強企業。2015年年底，該企業獲得河南省財政廳2500萬元的財政股權投資。

開封市公安局官方微博通報中的周某鑫，即開封市人大代表、尉氏縣成祥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周合鑫。該公司成立于2009年6月，經營范圍包括融資擔保、投資擔保、合同履約擔保、投資管理咨詢服務。此外，周合鑫在尉氏縣擁有多家公司，主要參與市政工程、樓盤開發等，也是尉氏縣的一個知名企業家。

“飽暖思淫欲”

位于豫東平原的尉氏縣，古稱“尉州”，人口81萬，是河南省經濟管理擴權縣。

近年來，尉氏縣工業經濟運行質量不斷提高，2016年，尉氏縣生產總值居開封市第一位，固定資產投資總量居全市第一位。民營經濟的發展，讓尉氏個別企業家“飽暖思淫欲”，走上了邪路。

位于尉氏縣城工業園區的“水立方”商務會所，是當地人投資1200萬元開辦的一家高檔洗浴場所，有洗浴、普通按摩、棋牌等消費項目。工商登記的名字是“水藝方”，2009年2月，商務會所開業時，招牌上用的名字是“水立方”。

2010年5月份，尉氏縣“水立方”商務會所發生多起強迫中學生賣淫案。2010年5月22日下午，尉氏縣中學生馬某到尉氏縣公安局人民路派出所報案稱：5月21日她被他人強迫賣淫。接報當晚，人民路派出所將涉案的尉氏縣城關鎮16歲無業女子卞某抓獲刑拘。5月23日晚9時，又有兩名中學生在其監護人的陪同下到人民路派出所報案。

接到兩起報案后，尉氏縣公安局成立專案組。2010年6月1日晚，專案組將3名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三人均為女性，年齡都是17歲，為尉氏縣城關鎮無業人員。2010年6月6日下午，專案組又將涉嫌嫖宿幼女的42歲翻砂廠老板黃某抓獲。

2010年6月23日，尉氏縣公安局在官方網站“尉氏網”發布消息稱：公安機關接到報案后，已打掉2個犯罪團伙，破獲涉嫌強迫少女賣淫案5起，抓獲涉案犯罪嫌疑人5名，包括一名嫖宿幼女的商人。目前，對涉案在逃的4名犯罪嫌疑人，專案組已采取網上追逃等措施奔赴各地開展抓捕工作。涉案的“水立方”浴場、悅心賓館已被停業整頓。

該案偵破后，“水立方”違法經營的事實浮出水面。2011年，犯玩忽職守、濫用職權罪的尉氏縣工業派出所副指導員阮某和民警劉某、尉氏縣國土資源局監察大隊大隊長馬某和執法人員都某、尉氏縣房管局工作人員齊某等5名工作人員分別被判處緩刑。以強迫或介紹賣淫罪被起訴的幾名“皮條客”中，最高刑期為6年。

奸幼鏈條背后

多年來，在一些地方，花錢買處的官員和企業家不乏其人。在河南南陽，就有宛城區國稅局干部鄧軍（化名）等人。2004年夏天的一天，鄧軍在一家黃色網站看到“破處見紅”能交好運的信息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他先后和11名幼女發生性關系。

2005年9月21日，河南省方城縣博望鎮農民秦國看到放學回家的女兒小梅穿了一身新衣服，在其追問下，13歲的小梅說：“買衣服的錢是南陽市一個男的給的。”小梅說，前幾天的一個下午，本村的王佳寶找到她說，南陽有人買處女，價錢很貴，只幾分鐘就結束。幾天后，在她下課回家的路上，王佳寶從面包車上下來把她拉走了。小梅剛要喊叫，同車的郭東梅捂住了她的嘴。車開到一個偏僻路段時，郭東梅和王佳寶下了車，開車的司機在車上強奸了她。隔一天，他在學校門口給了小梅400元錢。

了解到真相后，秦國的肺都快被氣炸了。同年9月22日上午，秦國和學校領導來到方城縣公安局駐博望鎮派出所報案。當天下午2點，公安干警當場把準備再次作案的鄧軍和其同伙郭東梅抓獲。鄧軍供述了自己強奸11名幼女的犯罪經過。2005年7月26日，涉嫌強奸、嫖宿幼女的鄧軍被方城縣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最后，鄧軍被判處無期徒刑。

吳天喜曾是聲名顯赫的河南鎮平縣某食品系列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1994年至2008年案發，他任鎮平縣政協副主席，1998年當選第九屆全國人大代表，但卻淪落為讓人不齒的色魔。

2009年1月13日，61歲的吳天喜因犯強奸罪，領導、參與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等6宗罪，被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并處罰金50萬元。在吳天喜所犯的幾宗罪中，最令人關注的是他先后強奸20多名年僅13至16歲的少女。幫助他找處女的張某等幾名被告人也分別被判處20年至6個月不等的刑期。

起訴書顯示，2005年以來，在被告人吳天喜的利誘下，張某糾集多人多次竄至鎮平七所中學附近，采取誘騙、恐嚇、威逼、毆打等手段，將20余名女學生挾持供被告人吳天喜強奸，其中幾名女生受害時未滿14歲，社會影響十分惡劣。

南陽市公安局辦案人員透露，吳天喜強奸幼女的動因源于一次打牌輸錢以后，牌友建議他找個“先生”看看。風水先生告訴吳，遭了晦氣，需要破解，而破解的方式就是“破個處女沖喜”。

和鄧軍、吳天喜的作案手段如出一轍，趙志勇、周合鑫等人也是網羅她人充當幫兇，以金錢為誘餌，采用威脅、恐嚇等手段，逼其就范，供其淫樂。

李娜在為趙志勇尋找未成年學生和處女時，采取毆打、恐嚇、利誘等手段，不僅讓30多名未成年少女遭遇噩夢，還逼迫她們找新的未成年學生和處女替自己“贖身”。此后，逐漸形成一條奸幼鏈條。

小菊的父母離婚早，她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過。2015年年底，13歲的小菊（化名）在李娜等人的軟硬兼施下，被帶到尉氏縣趙志勇的一個住處。李娜拿到兩萬元后走了，趙志勇要小菊去洗澡。小菊洗完澡后，趙志勇讓小菊在臥室脫光等他。等趙志勇洗完澡進來后，小菊特別害怕，一直在哭，趙志勇卻霸王硬上弓。完事之后，趙志勇給了小菊1000元。趙志勇打電話讓李娜上來，李娜領著小菊到小區門口。她丈夫劉洪羊在門口開車等著她們，路上，她們威脅小菊不要亂說，否則弄死她。

一位受害者的母親稱，2016年4月，她上初二的女兒的一位同學讓她出去玩玩兒，與人發生性關系，她女兒拒絕了。幾天后下午放學后，她女兒被這個同學拉上了一輛小轎車，然后被拉進尉氏縣金沙灣酒店一個房間。同行的女子逼她洗澡后，被房間內的一個男的強奸。2017年3月6日，公安人員來問她女兒，她們才知道那個男的叫趙志勇，是當地一個知名的企業家。

涉案知名企業家獲死刑

河南省開封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趙志勇、李娜、劉洪羊、周合鑫強奸、組織、強迫賣淫、協助組織賣淫一案，向開封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18年10月23日，開封市中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趙志勇犯強奸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娜犯組織、強迫賣淫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人民幣6萬元，限制減刑;被告人劉洪羊犯強迫賣淫罪、協助組織賣淫罪，判處有期徒刑18年，剝奪政治權利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4萬元;被告人周合鑫犯強奸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剝奪政治權利4年。被告人李娜、劉洪羊犯罪使用的轎車一輛、李娜犯罪使用的手機5部予以沒收，由扣押機關上繳國庫。

一審宣判后，趙志勇、劉洪羊、周合鑫不服，分別提出上訴。李娜服判，沒有上訴。

后經河南省高院審理查明，2015年5月至2017年1月期間，趙志勇明知多名被害人系幼女或受李娜等人強迫仍多次與其發生性關系。李娜采取暴力、脅迫手段迫使多名被害人多次與趙志勇、周合鑫等人發生性關系。劉洪羊明知多名被害人系幼女或受李娜等人強迫與他人發生性關系仍多次開車接送。周合鑫明知多名被害人系幼女仍與其發生性關系。

二審法院認為，一審判決認定上訴人趙志勇、劉洪羊、周合鑫及原審被告人李娜分別犯強奸罪，組織、強迫賣淫罪，協助組織賣淫罪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趙志勇、劉洪羊、周合鑫的上訴理由不予采納。

2018年12月20日，河南省高院對該案作出終審裁定：駁回趙志勇、劉洪羊、周合鑫的上訴，維持原判。

此案被最高人民法院評選為2018年度人民法院十大刑事案件之一。2019年1月22日，河南高級人民法院官方微信公眾號豫法陽光發布消息，公布2018年度全省法院十大精品案件，趙志勇等強奸，組織賣淫、強迫賣淫、協助組織賣淫案榜上有名。

河南高級法院認為該案的被告人針對在校女學生和未成年人實施強奸、組織強迫賣淫犯罪，犯罪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社會危害極大，人民法院依法判處趙志勇死刑，李娜死緩限制減刑，體現了嚴厲打擊侵害未成年人犯罪、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堅定決心，彰顯了法律的公正性與嚴肅性。

一段時間以來，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屢屢引發公眾的強烈憤慨。2015年8月，我國刑法進行了第九次修改，廢除了嫖宿幼女罪，該違法犯罪行為將依據強奸罪的對應條款處理。根據刑法第236條規定，強奸幼女屬強奸罪從重處罰情節，最高可判死刑。

2017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布了《關于辦理組織、強迫、引誘、容留、介紹賣淫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解釋》特別強調，強迫不滿14周歲的幼女賣淫的，屬刑法規定的情節嚴重，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鄭州大學法學博士王世宇認為，近年來，我國立法機關通過積極完善立法，加強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尤其加大了對性侵、強奸未成年少女，強迫少女賣淫的處罰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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