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知音贊范詞

王瀚逸

摘要：本文通過對毛澤東所評范仲淹的《蘇幕遮·碧云天》《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兩首詞的淺析，來反映一代偉人，同時也是偉大詩人的毛澤東主席“熟諳我國古典詩詞，勇于揚棄、創新，追求詩意、詩味、意境”和他喜愛的“剛柔相濟，偏愛豪放、不廢婉約的獨特詩風。”

關鍵詞：淺析 毛澤東 范仲淹 詞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02-0124-02

一代偉人毛澤東一生敬重范仲淹，曾高度評價范仲淹說：“有辦事之人，有傳教之人。前如諸葛武侯范希文，后如孔孟、朱陸、王陽明等是也。宋韓指韓琦范指范仲淹并稱，清曾指曾國藩左指左宗棠并稱。然韓左辦事之人也，范曾辦事而兼傳教之人也。”①還曾說過：“五代綱維橫決，風俗之壞極矣，馮道其代表也。宋興稍一振，然猶未也。逮范文正出，砥礪廉節，民黎始守綱常戒于不軌。其至也，朱程禮義之士興，天下風俗，骎骎比隆東漢焉。”②

自古英雄愛英雄，毛澤東敬重范仲淹，對范仲淹的文章亦尤為欣賞。

1957年7月26日至30日，毛澤東在青島主持召開部分省市委書記會議，習慣晚上工作、學習的毛澤東在8月1日凌晨讀了范仲淹的《蘇幕遮·碧云天》《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兩首詞后，給江青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寫道：“詞有婉約、豪放兩派，各有興會，應當兼讀。讀婉約派久了，厭倦了，要改讀豪放派。豪放派讀久了，又厭倦了，應當改讀婉約派。我的興趣偏于豪放，不廢婉約。婉約派中有許多意境蒼涼而又優美的詞。”毛澤東在信中對家人暢談了他對詩詞流派的認知，和讀詩詞的興趣愛好。接著肯定“范仲淹的上兩首，介于婉約與豪放兩派之間，可算中間派吧;但基本上仍屬婉約，既蒼涼又優美，使人不厭讀”。進而向家人評說詩詞流派，分析道：“婉約派中的一味兒女情長，豪放派中的一味銅琶鐵板，讀久了，都令人厭倦的。”

他在信中還寫道：“人的心情是復雜的，有所偏見但仍是復雜的。所謂復雜，就是對立統一。人的心情，經常有對立的成分，不是單一的，是可以分析的。”這是我們熟悉的偉人的矛盾論，偉人對家人用矛盾論來闡述此時讀范仲淹這兩首詞的感覺：“詞的婉約、豪放兩派，在一個人讀起來，有時喜歡前者，有時喜歡后者，就是一例。睡不著，哼范詞，寫了這些。江青看后，給李訥一看”。

范仲淹不僅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成就亦杰然可觀。他重視文章的風化作用，提倡復古。同時擅長詞賦，流傳下來的詞只有6首，但意境開闊，沉郁蒼涼，突破了唐末五代詞的綺靡風氣，為豪放詞派的先聲。下面分別談一下毛澤東在《給江青、李訥的信》中提到的兩首詞。

第一首《蘇幕遮·碧云天》，此調原為西域傳入唐朝的教坊曲。“蘇幕遮”是當時高昌國語之音譯。宋代詞家用此調另度新曲。又名《云霧斂》《鬢云松令》。范仲淹這首《蘇幕遮·碧云天》的上片寫的是：邊關肅颯秋寒的景色，下片抒發的是將士們思念家鄉思念親人的情懷。

原詞上闕的原文是：“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范仲淹作此詞時正在延州任上，主持著防御西夏的軍務大事。

清代文人詞家贊范仲淹《蘇幕遮》有“此去國之情”③，乃許“鐵石心腸人亦作此消魂語”④。

清代哲學家、文學家、史學家汪中（1745—1794）論及這首詞時，也高度贊揚：“此詞目觸秋色，牽引一片相思之作也。全詞結構正如鄒祗謨⑤所云：前段多入麗語，后段純寫柔情。所謂麗語即柔語也，以秋景寫秋心。”⑥范仲淹正是借助對秋色的描寫，視點由上及下，由近到遠，表現出一代大宋邊臣廣闊如海的胸襟和對熱愛大自然、熱愛美好生活的真情實感，同時也從另一方面襯托出邊關將士可詠可嘆的離情憂傷;也使深情綿邈的下闋：“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文筆有柔情，思情有風骨，不顯頹靡卻張揚著征人深摯的的“旅思”之情，真切地吐露了作者此時此地的心靈之音。第二首《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詞的上闕是：“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歐陽修曾用“窮塞主之詞”⑦來高度贊美范仲淹的邊塞詞。范仲淹做邊塞守臣時，曾作有多首《漁家傲》，每首開篇的第一句都用了“塞下秋來”這四個字。然而留存于后世的只此一首。

宋代的西北邊地延州是防止西夏進攻的軍事要塞之一，“塞下秋來風景異”，“塞下”點明了詩詞描寫的區域是作者鎮守的延州一帶。“秋來”，寫的是邊塞軍事重鎮的初季時節。“風景異”，作者用一個“異”字寫出自己對環境變換的驚異之感和南北季節變換的“兩重天”。

范仲淹一生忠君愛國，身在朝廷則憂天下，而處“江湖之遠”又憂朝廷，作這首詞時，身守危城，邊塞軍情詭詐，軍國重任于一身負，時日漫漫，怎能不起鄉關之思？所以詞的下闕寫道：“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下轉第123頁）（上接第124頁）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作者引用漢臣竇憲大敗北匈奴后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還”的典故來述說“抗擊西夏戰爭還沒有取得勝利，做為將士怎敢奢望回歸家鄉”而引發的既有愛國激情，又有濃重鄉思的復雜而又矛盾的情愫。

范仲淹的這首《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描寫的景物、渲染的氣氛，向世人婉曲地傳遞出他的邊塞詞特有的蒼涼而悲壯的情調，把戍邊將士的英雄氣概與艱苦生活展現無遺，今天讀來依然可感覺其變低沉婉轉之調而為慷慨雄放之聲的深厚。范仲淹不愧是詞家中的大手筆。

偉人毛澤東集“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哲學家、文學家、書法家、詩人”于一身。作為偉大詩人的他“熟諳我國古典詩詞，勇于揚棄、創新，追求詩意、詩味、意境，他的詩詞形成了剛柔相濟，偏愛豪放、不廢婉約的獨特詩風”⑧。被譽為中國近代詩圣的柳亞子曾盛贊毛澤東的詩詞“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⑨。著名詩人、中國毛澤東詩詞研究會常務理事紀鵬稱毛澤東詩詞為“中外獨步，古今絕唱”。

毛澤東的詩有“剛柔相濟，偏愛豪放、不廢婉約的獨特詩風”。1957年建軍節的凌晨，毛澤東卻以偉大詩人的情懷品讀范仲淹的這兩首詞，論二者，“介于婉約與豪放兩派之間，可算中間派吧;但基本上仍屬婉約，既蒼涼又優美，使人不厭讀。”兩人可謂“千古詞中知音”。喜愛中國古典詩詞的毛澤東“睡不著，哼范詞”，喜悅、盛贊之余，不忘與妻女分享，可見其對范仲淹為人的敬重、為文的欣賞。諳熟中國古典詩詞的毛澤東對范仲淹這兩首詞的評價可謂允洽。而這兩首詞也正體現了范仲淹詞意境開闊、沉郁蒼涼之風。

注釋：

①毛澤東.講堂錄[M]//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591.

②毛澤東.講堂錄[M]//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592.

③見《詞選》，清代張惠言選編于嘉慶二年（1797），也稱《詞總集》。

④見清許昂霄撰《詞綜偶評》。

⑤鄒祗謨，出生于1627年，江蘇武進人，清初詞壇上的重要詞家，主要作品有《遠志齋集》。

⑥周鵬飛，王黎雅.宋詞三百首注析[M].三秦出版社，1992.

⑦阿袁.老子深悲窮塞主——范仲淹鎮守邊關感念多[M]//宋詞里的故事.九州出版社，2006.

⑧紀鵬.略論毛澤東詩詞的歷史地位及其深遠影響[J].黨的文獻，1997（1）.

⑨張云新.毛澤東<沁園春·雪>發表前后[J].檔案大觀，2008（380）：3. ? ? ? ? ? ? ? ? ? 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