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雯琪 北京交通大學
博物館是凝聚了人類歷史和文化的場所,而博物館的發展也經歷了由貴族王室的私人收藏到公共場所的轉變,本部影片通過時間蒙太奇的手法再現盧浮宮的歷史,通過藝術與權力之間的斗爭凸顯盧浮宮及藝術品的文化價值及意義,通過時間、空間、虛構與現實的變換,在不同主體的視角下塑造了盧浮宮的多維形象,引發反思的同時對現代博物館認知和建設具有指導性意義。
本文的研究以凝視理論為理論基礎,通過文本分析法,分析影片中的不同角色地位的人物對盧浮宮形象的構建,并對博物館的存在意義進行反思。
在20世紀西方文論和文化研究的語境中,凝視是指攜帶著權力運作和欲望糾結以及身份意識的觀看方法,在“看”與“被看”的行為中構建了主體與對象,體現了復雜多元的社會性和政治性[1]。影片的主體是盧浮宮博物館,但是這種文化之物已經被自在化,與周邊的自然世界融為一體,在本體論上,盧浮宮的存在就像薩特所說的“自在的存在”,它不包含任何否定性和差異性,也脫離時間性的存在,自在存在就是一切沒有被意識所觸動,沒有被人賦予意義的存在[2]。而一旦盧浮宮受到觀看者的目光,進入人們的“凝視”中,它就被觀看者賦予了意義。
拿破侖通過戰爭的勝利和領土主權的獲取確認了自己“最高統治者”的主體身份,通過將大量的戰利品存入盧浮宮來構建成權力的意志和象征,影片虛構出的拿破侖多次說道:“我帶來了這一切!”,并指著自己的畫像和蒙娜麗莎的畫像說:“這就是我,全都是我!”,在他的凝視下,盧浮宮是戰功顯赫的代表和霸主權力的象征,是私人所有的宮殿,其政治意義大于文化意義,體現了帝國主義下文化服從于權力的現象,影片中將所有藏品運往德國也是如此。
盧浮宮的法國館長若亞和負責接收盧浮宮和負責搬運任務的納粹軍官梅特尼希是管理者的身份,雖然二人是侵略者和被侵略者的關系,但是在對于盧浮宮及藝術品的保護方面,二人處于同一戰線,若亞為了保護博物館藏品選擇服從侵略國的管理,而梅特尼希則不斷拖延上級運輸藏品的任務,掩蓋藏品所在處,他們的做法體現了在他們作為藝術保護者的凝視中,盧浮宮是歐洲藝術瑰寶的聚集之地,是文化寶藏,在他們眼中盧浮宮的文化意義大于政治意義,甚至大于他們自身的國家信仰。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德國當權者雖然提出將藏品運往德國,但總體態度仍以保護為主,這是因為法德同屬歐洲文化體系,但對于俄羅斯東線的文化場所卻采取銷毀政策,這體現了文化間的沖突。
本片中導演在講述盧浮宮的同時多次提及了俄羅斯冬宮,這兩個著名的博物館都曾經歷戰爭時期,但二者命運卻截然不同,一個被細致保護,而另一個卻在炮火的轟炸下支離破碎,文化內涵也蕩然無存,在作為俄羅斯人的亞歷山大?索洛科夫導演看來,盧浮宮是戰爭的幸存者,對盧浮宮的保護也表達了導演對東宮遭受破壞惋惜和對文化免于戰火摧殘的渴望。“凝視是一種欲望的投射,是一種與想象中獲得欲望滿足的過程。但凝望本身所印證的只是欲望對象的缺席和匱乏。[3]”從更深層次上講,在索洛科夫的凝視中,盧浮宮被寄予了人文主義的烏托邦的幻想[4],“誰會想要沒有盧浮宮的法國呢?”以及“沒有博物館,我們將如何是好?”都體現了他的人文主義理想,然而影片中也透露著導演理想世界不復存在的失落與無助。
在影片突出表現文化與權力的斗爭時,盧浮宮本身也參與其中,影片中展現了大量的盧浮宮中的收藏品,既有作品的單獨展示,也有全景展示,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展現了大量的肖像畫,這與歐洲人文主義的興起有所關聯,影片中肖像人物注視著周遭的世界,注視著導演與觀者,帶給人一種文化沖擊和震撼。通過展現盧浮宮濃厚的文化氛圍以及大量富有文化內涵的藝術作品,盧浮宮實現了自我構建,形成了一種文化的凝視,這種文化力量不會因為戰爭的破壞而削弱,反而將自身隔離于外界。
構成影片的四個不同主體的凝視構建了盧浮宮不同的形象,由此總結出博物館的三種存在方式:權力的象征、文化的集合和信仰的歸宿,這三種方式既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矛盾,又可以同時存在,這是由不同的時代,政體,國家,文化背景,身份,價值觀等因素所決定的。在其中博物館呈現出文化與權力,歷史與現代,物質與精神交融封閉在同一場所的“異托邦”狀態,不只是福柯所說的把所有時間堆疊在一處的“異托時”[5],它更是文物的集合,歷史的集合,思想的集合,因此,在《德軍占領的盧浮宮》這部影片中,不應只關注文化與權力之間的斗爭,更應由此從多維度發掘博物館的存在意義及價值,加強人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