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聲音元素在反串類短視頻中的表達與意義塑造

□ 呂 娜

一、引言

2019年《第44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我國手機網民規模達8.54 億。據卡思數據《2019 短視頻內容營銷趨勢白皮書》，短視頻獨立用戶數已經達到5.08 億，占國內網民總數的46%。可以看出，移動短視頻行業已經迎來了“井噴期”。

在短視頻轉向內容深耕后，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異裝類男性博主出現了質與量的飛躍，新浪微博@戲精牡丹就是其中的一員。戲精牡丹（以下簡稱為“牡丹”），原名趙泓，山西太原人，是四川音樂學院影視戲劇表演系2017 級學生，在畢業后短短一年內爆紅網絡。從2017年8月開始試水，而后以《不同人去夜店時的反應》上了微博熱搜后，在短短半年內，其推出圍繞張牡丹等人展開的現代人生活實錄的系列視頻，創造了如《假期不同階段的張嬢嬢》《大人怎么對狗就怎么對你》多部爆款，截至目前，全網點擊量累計數億，微博粉絲約406 萬，在抖音、Bilibili 等年輕人較為活躍的平臺也有不少擁躉。

由于時空的限制，短視頻所展現的人物常常需要較高的個性化才能給用戶留下較深的印象。這決定了人物形象的塑造與作品的故事情節發展和敘事手法的演變高度相關。而外形和聲音是塑造人物形象的兩個要素，兩者相輔相成才能使人物形象鮮活立體。

其實，在牡丹的短視頻中，副語言是十分重要的元素之一。副語言是指“不以人工創制的語言為符號，而以其他感官諸如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等的感知為信息載體的符號系統”。牡丹的表演其實是更偏向于廣義的副語言的，除了聲音這一主要語言，還包括與之緊密相關的神態、手勢、表情、動作等副語言。

異裝類男博主的視頻會通過頗具女性特色的服裝，輔以適合角色的妝容以及一些頗具女性特質的物品，使其視頻中的人物角色有著較高的區分度。而牡丹則不一樣，相比其他同類型博主如@鐵管教練、@蛋打撕蔥、@大連老師王博文等費盡心思穿著奇裝異服，在臉上濃妝艷抹，甚至有丑化中國女性之嫌，牡丹在扮演女性角色的時候，連較為明顯的男性性征——胡子都不刮，而是選擇用聲音本身來塑造人物的不同特質。牡丹在服化道上的支出較少，即使是他飾演的重要角色“張嬢嬢”，也只有一條從2017年的第一個視頻用到現在的顯得雍容華貴的“貂皮”（一塊僅售199 元的宜家地毯）。

實際上，牡丹的選擇是明智的，這樣做除了比其他異裝男博主更有區分度，更能凸顯個人特色，因為這既仰仗于先天的聲音條件，也有賴于后天環境的涵化，是雙重作用下形成的結果。因此，在他之前累積的深厚戲劇表演功底的加持下，即使表演空間僅僅只是天臺，牡丹也能營造出教室、菜市場、迪廳、辦公室、家等多種場景且收放自如。

在短視頻領域，多數博主慣于用簡單的變聲軟件來區分角色，如倍速播放呈兒童聲音狀，塑造的角色多為年輕女性角色或者幼兒；慢速播放呈老人聲音，則多為男性角色或刻意搞怪。但牡丹卻通過打造一套完整的聲音系統展現了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二、聲音元素的表達與意義塑造

（一）口音：分層與文化特質的隱喻

牡丹的短視頻多采用同期聲為主、后期配音為輔的方式，因人設的不同切換不同的語言類別、嗓音、音調、語氣等。在扮演女性長輩時，他傾向于采用不標準的、方言較為濃重的普通話來體現這些長輩年紀較大、接受的教育較為有限這一事實；而扮演年輕女性時，則會采用更加標準的、夾雜著少量英語的普通話來體現她們較為年輕、接受過較好的教育這一事實。

在著名電影《窈窕淑女》中，身為中產階級語言學家的Higgins 認為，口音是一定的階層和經濟水平的體現，于是他通過訓練來自底層的賣花女Eliza Doolittle 的口音，讓人誤以為她來自上流社會，這從側面體現了口音的重要性。牡丹對生活極強的洞察力，讓他準確地抓住了這一點。就口音方面，講一口太原普通話的家庭主婦張嬢嬢，普通話稍做作但喜歡夾雜英文的都市麗人趙凱麗，普通話標準但夾雜許多語氣詞的小助理Fiona，一口臺灣腔、愛八卦的公司同事Jessica，都在暗中體現了不同人設的身份地位。

這讓人聯想起《瘋狂的石頭》中使用的頗具特色的方言。其精妙之處在于，不同的口音實際上也是人物迥異的個性、處事原則的一種隱喻。不同文化、不同階層的各色人物通過語言的差異微妙地表達出來，也讓他短視頻中的張嬢嬢系列視頻充滿了迥然不同的審美情趣。

（二）語氣：人物個性的表達

為了擺脫一人分飾多角但人設比較模板化的尷尬局面，牡丹采用了語氣詞這一方法來突出重圍，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飽滿。戲精牡丹在扮演趙凱麗母親張嬢嬢時，為了凸顯母親愛操心、嘮叨、挑剔的一面，就會采用比較尖銳的聲調，輔以大量的語氣詞如“呀”“哈”“哇”，采用的普通話也帶有較明顯的太原口音。如在催促女兒趙凱麗結婚的時候，尖著嗓子咆哮“媽媽生你養你這么大容易了哇”，顯得更加強悍、滄桑。

而在扮演熱愛古風的職員Fiona 時，因為人設是一個熱愛漢服文化的、飽受上司趙凱麗欺負的弱女子，嗓音就會更加溫婉，語氣詞也常用“惹”“嚕”等更加柔和的詞語，采用的普通話就非常的標準。如在和Jessica 討論她的男朋友時，她提議：“你的男朋友穿著有些許的浮夸”“還有他的指甲也該剪剪惹”，顯得她嬌弱、溫婉。

（三）重音：角色外化的體現

在劃分語言節奏以體現音色強弱方面，家庭主婦張嬢嬢常常是充滿嘲諷的語言，還帶著濃厚的市井氣息。如去菜市場和小販討價還價的時候，由于小販要價過高，大聲怒斥其“人心都黑球了哇”，這一句罵得相當傳神，引起了眾多網友的共鳴，甚至做成了表情包進行傳播。當然也偶有反轉，如在送兒子趙囤囤上學時，那個一直操心兒子是否吃飽穿暖反被嫌棄，聲音顫抖用語溫柔的媽媽，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高贊評論基本論調都是“仿佛看到了我媽”。

而職場女性趙凱麗常常扮演較為強勢的角色，因此她的用語常常是帶有指令性的，重音也非常強硬且明顯，如在差遣屬下Fiona 幫她買咖啡的時候，常常提完一大堆要求，然后加重語氣地說出“do it now”這樣的話。由于她自我感覺良好，所以她可以從容地說出“我要take 我的vacation”，這樣中英夾雜又稍顯做作的造句方式，也符合她外企高管的人設。

三、結語

總之，牡丹在聲音造型方面做出了較為出色的嘗試，不論是口音、語氣還是重音等方面，都有著精細的人物設計。聲音是表現場景的有效手段之一，如不同的遣詞造句風格、是否帶有方言口音、語氣語調以及配套的表情動作等因素，都可通過短視頻這樣的形式較為完整地體現出來，為人物在某些時刻做出某些選擇做出必要的鋪墊，對受眾理解該視頻的語境也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就這一點而言，獲得了網友評價“看完他的視頻，對自家沒有絡腮胡的媽媽感到不習慣”的牡丹，無疑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