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劇電影《無名之輩》的藝術特色

□ 王 楊

“電影《無名之輩》由饒曉志執導，影片的靈感來自于堯十三的歌曲《瞎子》，這首歌曲改編自柳永的名詞《雨霖鈴》，方言的演唱給人一種綿延的離愁感，這個灌注著導演饒曉志對故鄉和成長記憶的故事也表達出了其對于生活和人性的理解。”影片分為多條故事線索，為我們講述了一個一心想當協警的父親，兩個一心想要干大事兒的蠢賊，一個只有頭部有知覺高位癱瘓的女青年及一個有責任心的房地產老板，尋找體面、尊嚴與愛的故事。

一、悲喜劇的故事情節

悲喜劇又稱為正劇，是戲劇文學的一種體裁。正劇作為一種新的戲劇類型，與悲劇、喜劇分庭抗禮，自成一家。在正劇中既可以穿插悲劇性場面，也可以穿插喜劇性場面，以造成欲悲先喜或欲喜先悲的對比效果。“悲喜劇并不是悲劇和喜劇的簡單相加，在悲喜劇中，悲與喜的界限被有意識地打破了，悲劇性的沖突在喜劇的框架內展開，形成悲劇性和喜劇性相互滲透、水乳交融和渾然一體的產物”。

在電影《無名之輩》中，既有喜劇的元素，也有悲劇的元素。在影片的前半段，一直充滿了笑料。開場兩個蠢賊大頭和眼鏡出師不利，摩托車飛上電線桿的場面讓人捧腹大笑；債主給房地產老板高明辦葬禮的橋段，在馬嘉祺的家里大頭給眼鏡傷口上藥的場景，蠢賊發現自己偷的都是手機模型時的場面更是笑料十足；電視里對大頭和眼鏡的搶劫行為進行新聞報道時，直接稱他們是兩個蠢賊，并把監控畫面做成了鬼畜視頻，讓觀眾笑出了眼淚。影片不僅“笑果”十足，更是直戳觀眾的淚點。這樣的淚點讓人前一秒還在哈哈大笑，而下一秒的反轉又接踵而至。馬嘉祺小便失禁，大頭和眼鏡為其換尿片時，馬嘉祺不斷地罵大頭和眼鏡讓他們滾的畫面更是擊中了觀眾的內心，一個高位截癱，嘴上不饒人，連死都不怕的女青年，在面對小便失禁時，她也要努力維持自己的尊嚴和體面，讓觀眾看到了其柔軟的一面；為了滿足馬嘉祺最后的遺愿，大頭和眼鏡在天臺上為她艱難地拍攝具有童話意境的照片；在西山大橋馬先勇不顧一切沖到前面為自己的女兒擋槍；房地產老板高明在看到自己的兒子被別人打時，奮不顧身地沖上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家人，這樣的場景更是不斷地戳動著觀眾柔軟的內心。它是喜劇，從頭到尾都貫穿著笑料和包袱，讓人看著忍俊不禁；它也是悲劇，故事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導演巧妙地將喜劇和悲劇這兩個元素結合起來，不僅為我們帶來了笑料，也為我們帶來了感動和思考。

二、邊緣人物的塑造與象征

《無名之輩》立足于一群中國西南部具有鮮明地域特征的城市邊緣人物、底層人物。影片中的每一個人物就好像生活在我們身邊，他們不甘于平凡，希望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得到別人的尊重。為了預示影片深刻的主題，《無名之輩》中的每個人物都被賦予了邊緣和底層的人物特征，并且還帶有豐富的象征意味。

馬先勇由于命運捉弄，在一場車禍中，自己的妻子離開了人世，自己的妹妹馬嘉祺卻變成了高位癱瘓。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協警，但卻屢屢失敗，他對自己的妹妹心懷愧疚，想要給她買一套帶電梯的房子，讓她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他雖然無能，但他在看到自己的女兒受到危險時能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為她擋子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妹妹和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透過馬先勇，我們看到社會底層人物在面對困境時的掙扎與堅持。馬嘉祺在車禍中變成高位癱瘓，她是孤獨的也是寂寞的，她一心想死卻連死都做不到。大頭和眼鏡的出現讓她看到了希望，她面對劫匪依舊強硬、毫不畏懼，但卻在面對大小便失禁時，讓我們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也讓我們看到了像她一樣生活在城市邊緣的人物的絕望與柔軟。“眼鏡”，原名胡廣生，外表兇悍，實則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或許是因為他來自農村，骨子里帶有那種自卑感，又或許是曾在城里受人欺負，所以他才那么想出人頭地，證明自己。“大頭”，原名李海根，一個渴望掙滿十萬與自己的霞妹一起回農村過日子的癡情男人，他老實憨厚，不想害人性命，卻走上了搶劫的道路。眼鏡和大頭有情有義，只是想要獲得別人的關注，獲得尊嚴，證明自己，讓我們看到了小人物在大城市中對于尊嚴和生存的呼喚。房地產老板高明，欠了無法還清的債，本可與自己的愛人浪跡天涯，但他仍選擇回來面對，在他身上，我們更看到了一個房地產商的責任與尊嚴。

這些小人物，身處在殘酷的現實逆境中，縱然生活已經千瘡百孔，但他們仍竭盡全力地去面對，去捍衛自己的尊嚴，想要在社會發展的縫隙中尋求到自己的生存空間。他們在城市中不斷地奮斗、不停地掙扎，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卻屢屢不得志。生活在現實中的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有些人的理想在經過奮斗和拼搏后成為了現實，而有些人的理想則同電影中的人物們一樣仍然事與愿違。《無名之輩》告訴我們，縱然身處迷茫的黑暗之中，也不要看輕自己，每一個平凡的人都有自己的不凡之處，也可以擁有不平凡的人生。而這種不凡既源于夢想，更源于尊嚴，有尊嚴地去拼搏、去生活，才能得到別人的尊敬，我們都是“無名之輩”。

三、荒誕中的情感表達

影片在荒誕中也為我們呈現了人世間最真摯的感情，愛情、親情與友情在影片中也都有體現。

（一）至死不渝的愛情

真正的愛情是不在意你的身份、地位、金錢，甚至不在意你是否殘缺，愛的只是你這個人。大頭與霞妹的愛情，是心愛的女孩兒喜歡吃棒棒糖，他就要給她買一萬塊的棒棒糖。大頭喜歡的那個女孩在按摩會所工作，卻不是正經的按摩師，他絲毫不在意她的身份，夢想就是攢夠十萬塊錢，帶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回農村結婚。在影片的最后霞妹緊緊地拉起大頭的手向外跑去，那一刻是愛情。馬嘉祺和眼鏡從最開始的激烈對抗到后期的溫情和解，他們彼此間卸下自己內心深處的防備，向對方展示自己柔軟的一面。他們最后的尊嚴底線暴露在對方眼前的那一刻，他們就是平等的了。兩個殘缺的泥沼中的人相互取暖，看到對方身上相似的地方而去下意識地保全彼此，這就是愛情。高明為了小三拋棄了妻子，而這個小三為了這個男人甘愿背負罵名。我們對于第三者往往帶有偏見，認為她是看中了這個男人的錢財，可這個男人欠債落魄，她依舊不離不棄。他們本可以開車逃離這場混亂，可為了尊嚴和責任，他們依舊選擇回來送死，富貴不再，他們選擇生死相依。

（二）血濃于水的親情

親情源于血肉，是打不散也罵不走的。縱使你傷害了我，使我高位癱瘓，身陷殘疾，但我仍然會原諒你，不會怨恨你，因為你是我哥哥；你打我，我不恨你，因為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這也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期望；我打你，鬧著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但在危險來臨時，你還是會不顧一切挺身而出為我擋槍，這是一個父親的本能；你在別人看來很傻很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但在我的心目中你卻是個英雄，是這個家的支柱；因為你是我父親，所以我不許任何人去侮辱你，在你遭受別人的詆毀時，我沒有辦法忍氣吞聲，必須要站出來為你正名。

（三）堅不可摧的友情

友情是形影不離，一路挺你。大頭和眼鏡之間的友情是幫你“吹牛”，幫你圓夢，保護你的面子和尊嚴。會有矛盾也會有爭吵，但我們是打不散的兄弟情。“在樓頂那個頗具舞臺感的大雨段落，眼鏡和大頭彼此拆穿，在影片的最后真真拉著大頭跑過西山大橋，遇見了眼鏡，剛剛還大打出手的兄弟二人，在此刻卻冰釋前嫌，眼鏡并成了真真和大頭愛情的見證者。”

導演將愛情、親情、友情這三種感情巧妙地融合在了一個悲喜劇的故事中，讓我們在大笑之余，又看到了人世間充滿溫情的一面。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或者想要用一生去保護的人，也正是因為有情有義也有愛，我們才擁有了不斷前進的動力。

四、“橋”的隱喻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橋”被賦予了諸多意象，牛郎織女相會需經過鵲橋，人死后需要過奈何橋，相愛的人過了橋才能相見。而在影片中也多次出現了橋，這里的橋在影片中也有著特殊的含義，它既意味著重新開始，翻篇兒了，也是人與人之間那座溝通的橋梁。

“為什么會有橋，因為路走到了盡頭。”“橋也是路，橋是河面上的路”，而“橋”是路的另一種延伸。影片一開始就交代，故事發生在這個叫做“橋城”的一個貴州的小縣城里，影片中許多重要的情節都與橋有關：馬嘉祺請求眼鏡幫助她，讓她死。眼鏡調好音樂為她戴上耳機后說：“我已經把煤氣打開了，你閉上眼鏡睡著就好了。”當煙花過后，馬嘉祺醒了。眼前是一幅粗淺的簡筆畫，畫中“眼鏡”與她手拉手，旁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想和你一起走剩下的橋。馬嘉祺的人生仿佛走到了盡頭，沒有峰回路轉的余地了，而奈何橋是一個新的開始，因為過了奈何橋一切都過去了，可以重新開始。在影片快結尾的時候霞妹拉著大頭跑過了西山大橋，這時鏡頭放得很慢，背景中城市的燈光此時也虛化了，這個場景也暗示了影片中的那句臺詞：“過了橋，就翻篇兒了。”過了橋，霞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大頭也不再是一個搶劫犯，他們將會擁有新的生活。他們跑過了這座西山大橋，在眼鏡的見證下他們結為了兩口子。

而這座橋也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梁，讓影片最后所有人都得到和解：馬嘉琪原諒了自己的哥哥；大頭和霞妹在一起了；眼鏡也找到了自己的愛情；依依說不姓馬了，要和自己的父親斷絕關系，可作業本上寫的還是“馬依依”；房地產老板高明用身體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兒子和女友，和兒子冰釋前嫌；而馬先勇也得到了諒解，不僅追回了槍支還找到了搶劫犯，超額完成了協警的任務。

五、結語

人生沒有真正的絕境，無論遭受多少艱辛，經歷多少苦難，只要你心存希望，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走出困境，就能讓生命重新開花結果。正如片名《無名之輩》，這一群人被生活擊打，選擇憤怒或暗自較勁，反抗或妥協。他們看似像一個滑稽的小丑，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喜和渴望。其實我們都是無名之輩，我們走在生活的窮途末路上，我們都經常被殘酷現實胖揍一頓，但是，爭口氣，哪怕輸了，我們也要笑著活下去。

這是一部講述社會中小人物、邊緣人物的喜怒哀樂的電影，既會有不時的笑點，偶爾也會有淚點，令人感覺這就是生活中真實的殘酷與幸福。你我也都是生活中最普通的小人物，但小人物的一生是什么樣的呢？《無名之輩》給了我們答案，是明知可能籍籍無名，也要勇敢面對生活、熱愛生活，活出尊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