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訪談類節目的轉型發展

□ 張 芳

訪談類節目一般是指由主持人對被采訪者的訪談構成節目主體內容的節目類型①。隨著訪談類節目的增多，訪談節目同質化情況凸顯，在節目基本模式、談話場景構建以及嘉賓的選擇上都呈現出程式化、同質化的特點。一個節目的誕生需要經歷從理念創意的方案到具體實行的規范化制作流程，在制作播出、反饋調整中逐漸形成固定的模式。從節目制作角度看，模式的產生一方面可以形成固定的欄目風格，吸引穩定的收視群體，減少節目的制作成本，但另一方面，“傳承經典模式”的背后折射出電視行業創新力的匱乏。觀眾在節目模式、場景話題設置的定勢思維之下，進一步失去新鮮感，在嘈雜、多元的傳播環境下，注意力進一步分散。現階段，觀眾對訪談節目的收視也從早期的審美期待逐漸過渡到審美疲勞的階段，訪談類節目面臨多角度的轉型發展。各種節目的輸出平臺也在為訪談節目的發展做出有益的嘗試。

一、訪談空間的拓展：豐富素材、深化訪談內涵

去哪里采訪？場景是訪談節目形式的核心要素。在傳統訪談節目中，場景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談話的語境，往往帶有明顯的符號特征，如相對集中的演播室訪談區域、標志性的沙發，明確的對談布局使得節目的新鮮感有所削弱。相對約束與規范的話語空間使得受眾的關注點集中于引導話題的主持人身上，集中于采訪問題的提出與引導，此時，觀眾接受信息的感官調動集中于人的聽覺感官，從而忽略其他的表現形式，如畫面、文字等。視覺感官一直是人類最希望享有的獲得信息的渠道，采訪空間的拓展所存在的意義不僅僅在于打破了相對封閉、固定的演播空間，還使得在訪談過程中鏡頭實現了更多的運動形態，原始素材的豐富性大幅度提升，在有限的訪談中，通過各種場景的切換，觀眾吸收到更為直觀、多元的信息。

影視行業的發展日新月異，許多新的節目形態并不能簡單地使用以往的節目劃分模式進行界定。時代審美的變化促使節目形態發生演變，多元媒介不斷融合創新。現階段，真人秀作為一種新的元素，也加入到訪談節目的敘事表達之中，使得談話空間產生了直接的轉變。在《魯豫有約一日行》等節目中，談話的空間拓展到嘉賓的各種工作生活空間。“王健林位于長安街的萬達總部、楊麗萍別致的洱海別墅、周潤發日常光顧的買菜市場”，大多數被訪嘉賓在這些相對熟悉的生活與工作環境中，摒棄聚光燈下的正襟危坐，會更加自如主動地暢所欲言。董明珠叉著腰斥責下屬工作疏漏；王健林就著韭菜盒子大談“一個億的小目標”；周潤發閑庭信步于熙熙攘攘的街坊菜場。在采訪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細節，搭建出更加豐富立體的人物形象，更加全面地展現人物的個性。而在相對固化制式的演播空間內，我們基本無法目睹這些真實生動的細節。

《南方人物周刊》的高級主筆、訪談節目《立場》的主持人易立競在節目片頭中說：“做記者十幾年，我試圖在每次采訪中發現角色后面的人，這需要與之匹配的提問、適宜的‘談話場’，這個‘場’有時是磁場，相見恨晚；有時是戰場……”在與曾被重度燒傷從死亡線邊走過的嘉賓俞灝明的訪談中，易立競選擇的談話場是一個由民國時期的孤兒院園區改造的死亡體驗館。易立競提到最初邀請嘉賓到此做體驗時，曾有過顧忌，但從節目呈現的效果來看，這個談話場的選擇無疑起到了深化訪談內涵的作用。采訪中死亡體驗的過程與嘉賓從死亡線邊走過的人生經歷，通過豐富的視覺語言、立體觀察、多次訪談一點一點地對應，主持人所引領的談話場幫助觀眾極盡可能地去理解和呈現被訪者的心路歷程。

二、談話立場的傾向：重塑主持人與訪談者的關系

帶著什么去采訪？在傳統的訪談節目中，主持人一般會選擇與嘉賓保持適度的距離，很少會去解讀、評價、總結自己的感悟與思考，以確保采訪內容的客觀公正。很多時候，我們看待采訪的立場，更多地傾向于觀點與態度的中立，強調在訪談過程中不偏不倚、不摻雜個人的喜好愛惡。就采訪深度而言，不偏不倚的中立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抽離于事件與人物之外，并不利于就問題深入探究。

目前，一部分訪談類節目另辟蹊徑，在訪談立場的傾向性上呈現主持人的態度與思考。在《立場》節目中，京劇老生王佩瑜提到自己想參與到學術之中，成為一個學者型的演員。主持人易立競毫不諱言地表達了自己的認知——在嘉賓的態度里教師比戲曲演員更受人尊敬，在之后的訪談中，她絲毫沒有回避自己意外的認知，逐步厘清被訪嘉賓的態度，直觀地表達自己的認知。從易立競的點評和總結來看，明確表達自我的認知與態度進一步深化了訪談的內容，重塑了與訪談者之間的關系。在《十三邀》節目中，主持人許知遠在與嘉賓的對談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觀點與態度，意見與觀點的交鋒無一不呈現著節目的標語——“每個人都是帶著成見來看世界的”。和以往的訪談節目相比，《十三邀》所呈現的更像是對于時代觀察的平等對話、對于多元認知習慣的觀點碰撞。

三、談話內容的切入點：多角度切入訪談情境

采訪什么內容？如今的媒介市場所呈現的節目在轉型與改革中探尋各類模式的突破與創新，針對訪談類節目，顯著地表現談話切入的角度遍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以“衣櫥”為主角，現場還原明星衣櫥最原始的狀態，與設計師一起探尋、暢聊明星私服趣事的《拜托了衣櫥》；有集訪談、美食制作、廚藝比拼于一身的《拜托了冰箱》；還有將談話內容聚焦于明星購物車、消費賬單的《真相吧！花花萬物》……飲食習慣、購物花銷這些日常生活當中活色生香的細節不再是一語帶過，反而成為私密生活的載體，成為真人秀自然挖掘人情的主要對象。無論是依托于“衣櫥”“冰箱”還是“購物車”，這一類節目對于話題的切入都有異曲同工之妙，作為生活場景的立面剖析，透過隱私區域切入話題，通過邀請明星曬出服飾、食材、消費賬單，來認識嘉賓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消費觀念與生活態度，這種深度挖掘滿足的不僅僅是“吃瓜群眾”對嘉賓日常生活的獵奇心理，還在無形中增加了生活的代入感，增強了節目的可看性。例如在《拜托了冰箱》節目中，猜冰箱內食材，打開冰箱翻找怪異食材、過期食材，在聚焦于冰箱的話題中，引發觀眾對于現實與講述的反差與期待。在一期節目中，現場主持人與嘉賓翻找食材之余，現場討論各自點外賣的趣事，舞臺上光鮮亮麗的蔡康永不諱言自己是一個非常邋遢的人，冰箱里沒有一件食物是沒過期的，引發眾人震驚。在這檔節目中，訪談的情境不局限于食物的選擇與制作，更是囊括了與之生活相關的方方面面。

四、談話方式的呈現：表現形式的多樣化

如何表現采訪？就節目發展來說，內容創新并非易事，形式創新更為困難，這涉及到技術的更新與收視習慣的培養。移動媒體的出現促使節目制作方積極調整自身的制作形態與呈現方式，以適應時代與用戶的需求。第44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9年6月，我國手機網民規模達8.47 億，短視頻用戶規模達6.48 億，占網民整體的75.8%②。隨著眾多互聯網企業布局短視頻，市場成熟度逐漸提高，各大網絡視頻平臺注重節目內容質量提升，自制內容走向精品化，內容生產的專業度與垂直度不斷加深，優質內容成為各平臺的核心競爭力。

始于移動時代用戶消費習慣的改變，在碎片化的時間里符合手機為主體的移動傳播特征的輕量化輸出、豎屏觀看模式將成為未來發展中的一股嶄新潮流。騰訊視頻出品的訪談類節目《和陌生人說話》使用了豎屏模式，大膽打破了傳統的橫屏模式，節目選取富有深度的內容，時長壓縮至15 分鐘。正如騰訊企鵝智庫獨家研究發布的《2018年中國新媒體趨勢報告》所顯示的，在避無可避的潮流中，我們看到用戶對短視頻從接受到喜歡再到沉浸，同時看到的還有觀眾從橫屏到豎屏的需求演變，這是一場遷徙。在這場形態的革新中，豎屏視頻正在成為主流。

注釋：

①雷蔚真.電視采訪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8.

②第44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2019-08-30.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908/t20190830_7080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