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元
如果你問我的奢想是什么,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坐飛機。因為我只見過飛機從空中飛過,卻還沒坐過飛機!
小時候,飛機從天邊飛來,小朋友看見了就會仰頭激動地指著喊:飛機、飛機。好像小青年見了心中的偶像一般,是那樣的狂熱。有的甚至追趕一段,眼看著銀白色的飛機越來越遠,便垂頭喪氣地回來。
那時我在心底想:什么時候能坐一次飛機啊!
上班以后,我整天忙于工作。即使上、下班的路上,也是早跑、步行,偶爾騎個自行車,坐公交車次數都屈指可數,兒時的奢望想都甭想。
這幾天,房價又漲了,漲得我頭都大了。手頭積攢的錢,原本再添一些就能買套房,兒子結婚用房就可以撩過手了。現在可好,房價一下翻了一番,這叫我如何是好?
禮拜天,我又為買房子發愁,后悔沒及時下手。可話說回來后悔歸后悔,世上哪有后悔藥呢?這時手機響了,一看是單位打來的,要我把身份證立即送到辦公室。我毫不猶豫趕緊把身份證送去。回來后,我冷靜下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個味。要身份證作什么?提拔沒有風聲呀,那次讓我到市里去,我已經拒絕了。對,一定就是出差,前幾天曾聽說有出差任務,就是沒確定誰去。可是出差買汽車、火車票不記名,從沒要過身份證啊!走著出差更不可能呀,那就只有買飛機票了。
乘坐飛機雖然是兒時的夢想,但是前段,有飛機失事的報道,我坐的飛機要是那樣的話,那卻如何是好?可是出差是硬任務,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于是我又堅定起來。另外買房子錢不夠,要是光榮了,據說就賠百萬以上的錢,買房子的錢就不發愁了。
晚上我接到通知,明天八點半在機場候車廳集中,九點的飛機去上海。
我登上能坐一百五十人的飛機,座位在中間靠后,也就是距飛機翅膀不遠的一個圓形窗口。空姐提示乘客扣好安全帶,并挨個檢查一遍。隨后聽見”轟隆隆”的聲響,我的心不由提了起來,感覺心一下子跑到到嗓子眼了,瞬間閃過:“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
惶恐間飛機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停了下來。在我的夢里,飛機如海燕般,風雨無阻,在大海的上空自由飛翔。事實上飛機并不像汽車那樣能退回原位,它只能像接到命令沖鋒的戰士那樣前進、前進。飛機繞了一小圈,掉過頭,返回跑道,沿著跑到又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向前沖去。我的心又懸了起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飛機如沒吃飯的壯漢那樣,蔫蔫地沒力氣上去。我的憂愁又添了一層,飛機安全嗎?
我似乎在一輛稀里嘩啦的破破亂亂的馬車上,又繞了一圈,回到打麥場。拉車的是匹羸弱的瘦馬。它能跑起來嗎?也許飛機天生就有一股不服輸的沖勁,它又倔強地開始執行它的任務,隨著“轟隆隆”的聲音,讓我的心上下翻飛,幾乎屏住呼吸。飛機沒有憂慮,帶著我提高到嗓眼的心——終于起飛了,離開了地面。
飛機在機場上空繞了一圈,像是做最后的訣別,然后昂起高傲的頭,向天上飛去。我在窗口看到地面的建筑物越來越小,擔憂的心一下子拋到了腦后,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息,忽然覺得我若從千米高空墜落下去,失去重心。不好,飛機失事了,我不由“啊”了一聲。看其他人跟沒事一樣,穩穩坐著。后來才知道那是飛機階梯式爬高,仰頭爬升一會,便放平身體飛翔。經過三次,飛機便穿出云層。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似乎剛下了一場大雪,落滿大地;又如素女剛洗過的白練,正在晾曬;又像是生宣鋪地,好畫最美的畫圖;又像遍地開滿棉花,等待采棉姑娘采摘;又像我踩著祥云,一個跟頭就是十萬八千里。飛機平穩地飛著,翅膀間或有些抖動。不過我已忘記在飛機上,倒像駕著彩云去相親。
大約過了五十分鐘左右。飛機又昂起了它那高傲的機頭,不過這次是它開始降落了。只見它平展的、沒有一絲縫隙的翅膀上面,忽然打開不少小窗戶,一開一合。我的心一下抓了起來,又害怕起來。當我還沒緩過神的時候,飛機已經安然地降落在上海虹橋國際機場,我立時欣喜異常,幾乎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