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模式：內涵、問題與對策

[提 要]傳統村落擁有豐富的文化與自然資源，具有普遍的農耕生產價值、自然生態價值和旅游審美價值。順應旅居市場的需求，在養老市場多方主體的驅動下，傳統村落旅居養老具備了良好的發展基礎，但在旅居養老發展中仍存在思想認識有偏差、基礎設施不完善、公共服務不匹配、政策保障不給力等問題，需要在旅居養老目的地的規劃設計、養老產品體系優化及政策保障措施的完善上做足文章，促進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的發展，有效解決城鄉居民的部分養老問題，促進鄉村振興和傳統村落的保護利用。

[關鍵詞]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模式

[作者簡介]鄭艷萍（1981—），女，江西財經大學藝術學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文化遺產保護。（江西南昌 330032）

[基金項目]江西省文化藝術科學規劃項目“于都縣澄江傳統村落文旅融合項目策劃研究”（YG 2018155）

2012年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同國家文物局等相關部門多次組織傳統村落調查，到目前為止公布了5批共6819個有重要保護價值的傳統村落，并制定發布《關于切實加強中國傳統村落保護的指導意見》，將傳統村落的保護提高到國家層面。許多傳統村落以此為契機，開發鄉村旅游，促進傳統村落的復興。即便如此，在城鎮化進程加速和人口老齡化的背景下，傳統村落的衰落一直在持續，尤其是大量未受關注的文化景觀資源豐富但缺乏發展潛力的村落，發展動力嚴重不足，導致村落年輕群體大量外遷，傳統村落空心化、老年化現象日益嚴重。然而在城鎮，伴隨著居民收入的提高、消費觀念的轉變、國民身體素質的增強，越來越多的老年人在實現了時間和財務自由之后選擇像“候鳥”一樣，冬天去溫暖舒適的南方過冬，夏天到清涼宜人的北方避暑[1]。鑒于此，傳統村落可以利用其優美的環境和豐富的文化內涵吸引城市老年人，發展旅居養老，既能滿足部分城鎮老年人的養老消費需求，又能有效緩解鄉村養老壓力，獲得傳統村落復興的經濟來源。

一、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的內涵與特點

（一）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的內涵

村落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其形成根基于傳統農業生產方式，村落成員主要從事農耕生產，因此村落具有農耕生產價值，而住建部定義的傳統村落是在村落中遴選出來的，形成較早，擁有較豐富的文化與自然資源，具有一定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經濟、社會價值，應予以重點保護的古村落[2]。本文所指的傳統村落即指住建部等部門聯合公布的村落。

傳統村落旅居養老是異地老年人為了追求更健康舒適的養老生活，離開原生活地，到生態環境好的傳統村落進行集旅游、居住、養老為一體的綜合活動，其不以工作、定居或移民為目的。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為老年人提供了一種新的生活居住方式[3]，傳統村落遠離大城市的嘈雜，環境優美、出行暢通、生活成本低，在傳統村落“住下來”進行養老和旅游休閑，享受鄉村慢生活。

（二）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的特點

鄉村性。一般意義上的養老旅游，以觀光休閑為主要目的，發生于各類型旅游目的地，傳統村落旅居養老，以傳統村落為目的地，與當地村民生活在一起，交流互動較多，具有鄉村性。

老齡化。傳統村落旅居養老是老年人為尋求更高質量的老年生活方式而進行的活動，適合年齡在55周歲及以上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其老齡化特點不言而喻。

時間長。傳統村落旅居養老者一般在鄉村居住的時間較長，老年群體也有充足的時間慢慢領略鄉村風光和生活。

節奏慢。到傳統村落旅居的老年人，因為暫時居住在村落中，慢慢欣賞自然風光、體驗鄉村生活甚至農事勞動，不需要輾轉在眾多景點景區之間。

消費低。老年人的物質需求簡單，追求舒適和實用，在傳統村落居住，生活成本較低，可以低價便捷地獲取新鮮蔬菜水果。

互動性。城市老年人與傳統村落居民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甚至共同從事農業勞動，交流農耕經驗。開門就見著鄰居的鄉村建筑特點，也讓彼此交流的機會增多，村落空巢老年人也樂于與同齡人交流，容易形成互動。

二、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的基礎

（一）村落資源基礎

傳統村落具有農耕生產價值、生態價值和歷史人文價值，其優美的自然環境、深厚的文化底蘊及農田資源是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的資源基礎。第一，傳統村落根基于傳統農業生產方式，有大量的農田或山地，農業生產曾是村民最主要的工作，因此傳統村落具有重要的農耕生產價值，城市老年人尤其是低齡老年人，在此可以獲得養雞種菜這種簡單農耕的樂趣。第二，傳統村落因為以農業為基礎，傳統村落的建村選址講究山環水繞，利于農田灌溉，或者是農民臨水而居，選擇利于耕作的地方，自然聚集成村落，依山傍水、山清水秀、自然寧靜的環境凸顯了傳統村落的生態價值，適合老年人休閑養生。第三，傳統村落是具有一定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經濟、社會價值的古村落，建村歷史都比較長，名人輩出，有著豐富的文化遺存，古民居、古巷道、古祠堂、民間曲藝等村落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及村落淳樸的民風，喚起城市老年人的原鄉記憶。傳統村落豐富的自然資源、人文價值和原鄉記憶，是發展旅居養老的資源基礎。

（二）旅居市場需求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我國老齡人口比重增長迅速。2018年末，我國60周歲及以上人口24949萬人，占全國總人口的17.9%，其中65周歲及以上人口16658人，占全國總人口的11.9%[4]。預計到2020年，全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將增加到2.55億人左右，占總人口比重提升到17.8%左右;高齡老年人將增加到2900萬人左右，獨居和空巢老年人將增加到1.18億人左右，農村實際居住人口老齡化程度可能進一步加深。而上個世紀80年代初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下出生的大量獨生子女，家庭結構發生重大變化，“四二一”家庭數目增多，第一批獨生子女父母均已步入老年階段，而子女多外出工作，面臨著“空巢”問題。

另一方面，隨同老年人數量增加，他們的收入也逐年增加。今年3月，人社部、財政部聯合下發通知，2019年繼續統一調整企業和機關事業單位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總體上調5%左右。此次調整是國家自2005年以來連續第15年調整企業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有1.18億名退休人員受益。截至目前，31個省份已經全部公布2019年養老金調整方案，多地調整已經到位，如黑龍江省企業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待遇水平上漲至月均2500余元。2018年全國企退人員人均養老金為2636元，今年上調5%之后，全國企業退休人員月人均基本養老金上漲132元，有望達到2768元左右。

具有較高養老金收入的空巢老人，成為“有閑、有錢”的一族，他們較高的文化水平和經濟收入促使其追求高質量的養老生活，尤其在城市生活環境質量下降的情況下，自然環境相對優越又有文化內涵的傳統村落就成為城市老年人向往的養老之地。

（三）中間環節驅動

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以及各種養老政策的出臺，養老市場成為市場多方主體的“目標”，如旅行社、房地產企業、金融機構、醫療機構等都看中了這塊巨大的蛋糕，激發老年人追求屬于自己的不同于“居家養老”的養老生活。旅行社參與養老產業較早，從老年旅游開始，主要是根據掌握的旅游資源，設計旅游路線，組老年團到國內外不同地方旅游，據全國老齡委的一項調査顯示，目前我國每年老年人旅游人數已占到全國旅游總人數20%以上。近些年房地產企業憑借雄厚的資本進軍養老市場，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已有萬科、恒大、保利、泰禾、遠洋、金地等發力養老板塊，萬科幸福匯和公立醫院有合作定期坐診、恒大養生谷和哈佛布萊根醫院合作、保利的和熹生活館與北大醫院建立合作等，這些機構的養老或醫養結合、或教養結合、或休閑旅游綜合，各有各的特色。此外，常規的養老機構也不斷增加，2018年末全國共有各類提供住宿的社會服務機構3.3萬個，其中養老服務機構3.0萬個;社會服務床位782.4萬張，其中養老服務床位746.3萬張。旅行社的養老產品單一，走馬觀花疲于奔命，房地產企業的養老項目價格相對較高，而常規養老機構的入住率偏低，老年人并沒有從養老機構中體會到更多的獲得感，需求沒有得到更好和更充分的滿足，常規養老機構更適合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人，尤其是高齡老年人，對于低齡健康老年人沒有什么吸引力。傳統村落旅居養老可以滿足低齡老年人參與社會活動、休閑養生而價格相對低廉的養老需求。

三、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一）思想認識有偏差

傳統村落在旅居養老發展中還存在著思想認識偏差，主要表現在旅游發展定位和服務標準方面。傳統村落一般將旅游發展定位為傳統觀光，主要是自然風光欣賞、文化遺產展示和農家樂食宿，與一般的鄉村旅游沒有什么差別，產品單一，季節性強，淡旺季明顯，而且大多數的傳統村落有一定的資源基礎，但與發展傳統觀光旅游的資源條件還有一定的差距，單純發展鄉村旅游，沒有市場競爭力。傳統村落旅游服務標準離旅居養老還有一定距離，服務人員對旅居養老認識不到位，認為外地人來這里看見了山水風光自然美景就滿足了，住幾天就會感覺膩味并離開，忽視了他們的求知欲和養生需求，與規范化、標準化的旅游接待水平存在較大差距。

（二）基礎設施不完善

傳統村落因為歷史悠久，且年輕人“離土不離鄉”，長期在外工作，導致村落基礎設施老化快、更新慢，消防、衛生、治安、排污等標準低或完全不達標。而旅居養老人群在村落居住的時間一般比較長，因而對相關基礎設施的需求較多，尤其是專門針對老年人的基礎設施缺乏或者安全性能低，如廚房的消防安全、廁所的防滑設施、觀光步道的安全欄桿等;休閑庭院沒有休閑椅凳;鄉村道路路面硬化率低、坑洼處多，雨后容易泥濘;房屋沒有防盜設施、治安監控裝置等。此外，郵電、水電、衛生和教育等基礎設施也大多不完善。

（三）公共服務不匹配

傳統村落的公共服務不匹配，休閑娛樂設施如公園、廣場、觀光游步道等缺乏;商業服務如購物中心、便利店等規模小或商品類別少;醫療機構只限于鄉村診所，醫療水平較低，醫療設備陳舊，醫療保健服務跟不上，老年人身體狀況差，需要急診時要進鄉進城，交通時間長。

（四）政策保障不給力

目前來說，傳統村落旅居養老最大的政策問題是醫保結算問題，一些鄉鎮醫院還沒有納入異地醫保結算體系，所以旅居者在異地發生的醫療費用，要回本地報銷，且在異地發生的醫療費用報銷比例低;其次是房屋權屬問題，農房用地是集體用地，屬于小產權房，城市居民不得購買，以旅居地為第二故鄉的城市老年人只能租住;為了住得更適合自己的要求，旅居養老者可能會對住所進行適當的裝修，而租住的房屋不屬于其本人，裝修費用如何計算？房屋租住到期后續期面臨加價等問題。

四、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的對策措施

（一）規劃設計到位

針對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發展中存在的問題，旅居養老目的地的規劃設計要充分考慮老年人的身心狀況，以安全舒適無障礙為第一要素，完善和增添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建設適合老年人的公共環境設施、娛樂設施、無障礙設施、智能設施等。例如，公共道路的設計要硬化、防滑，因老年人普遍存在難以承受幅度較大的劇烈運動、狀態不穩、視聽能力下降等情況，所以道路的規劃設計要符合老年群體的人體工程學特征，把握好坡道尺寸、道路寬度、路緣石、道路窨井蓋、樓梯、臺階、扶手等的設計，公共空間的景觀設施小品在設計過程中需要兼顧功能性、美學性及地域性。用于出租給旅居者的閑置房屋要進行適老化設計改造，增添和整合無障礙設施，廚房、衛生間和起居室等的功能分區要合理，相互間隔距離要適當，采光、通風、采暖，使之適合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和行動軌跡。

（二）優化產品體系

針對老年群體的休閑養老需求，優化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產品體系，滿足城市中高端收入的老年群體的體驗需求。具體可以將傳統村落劃分為生活居住區、農業生產區、文化休閑區、綜合服務區，在每個區內融入養老元素。生活居住區，以閑置的農家院子為基礎，建設一批精品老年民宿，輔之以分時度假性質的鄉村住宅或別墅，讓旅居者安靜地“住在農村”;農業生產區，以生態農莊為主，既是生產區，又是風景區，另外開辟旅居者農耕主題園，旅居者每年花少量的錢，就可以租種十幾二十平方米的田地，享受勞動的快樂;文化休閑區，以村落具有標志性的文化建筑為中心，融入鄉村民俗、曲藝，建設親子主題園，為節假日探親的親友提供老中青三代享受天倫之樂之地;綜合服務區，以公共休閑空間如廣場等為中心，提供鄉村美食、日常購物、醫療保健等生活配套。四個功能分區既有分離，又不完全隔離，融合實現生產、生活、生態同步改善，農業、文化和旅游“三位一體”的宜居、宜業、宜游的傳統村落旅居養老產業發展，從而最終實現精準脫貧和鄉村振興的戰略目標。

（三）完善政策保障

這些年國家在異地醫療保險結算上做了很多改革工作，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制定和實施老年人照顧服務項目的意見》中的第15條明確要求“加快推進基本醫療保險異地就醫結算工作，2017年底前基本實現符合轉診規定的老年人異地就醫住院費用直接結算”。雖然跨省異地就醫住院醫療費用直接結算定點醫療機構不斷增加，為旅居養老進提供了一些醫保政策便利，但門診就醫結算問題仍是大問題，而且不同省市之間的醫療條件差別大，如果加強居地與大型優質醫療機構合作，著實提高旅居村落的醫療水平，老人們才會安心地長期在旅居地養老。

在房屋權屬問題上，要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的前提，促使所有權、經營權、使用權三權分離，以企業與村委會簽訂整體合作協議籌資改造為主，農戶直接出租為輔，減少旅居者與農戶因房屋使用權屬問題的糾紛。政府要為養老民宿配套良好的交通、水電、通訊等基礎設施，并提供稅收減免政策，助力養老產業。

傳統村落旅居養老是順應民生和市場需求的文旅農融合發展新模式，既可以為傳統村落實現新的經濟增長點，促進鄉村振興和傳統村落的保護與利用，又可以有效地解決城市居民和農村居民的部分養老問題，促進城鄉居民的相互了解。但是，保存較好的傳統村落的位置一般比較偏僻，交通、水電、衛生各方面基礎設施不完善，再加上政府的相關養老政策也在探索中，所以傳統村落旅居養老還需要各方共同努力。

[參考文獻]

[1]沃添婧.創新“旅游+養老”產業模式拉動經濟增長[N].黑龍江日報，2019-08-16（007）.

[2]住房城鄉建設部 文化部 國家文物局? 財政部關于開展傳統村落調查的通知（建村[2012]58號）[EB/OL].中華人民共和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http：//www.mohurd.gov.cn/wjfb/20120420120423_2096 19.html，2012-4-16.

[3]龐小笑.旅居養老目的地選址研究——以浙江省金華市為例[D].金華：浙江師范大學，2015.

[4]國家統計局.中華人民共和國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EB/OL].新華網，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6727570494504097&wfr=sp ider&for=pc，2019-2-28.

[責任編輯：黃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