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美慧”是文本細讀教學的精魂

項振中

文本細讀教學已成共識，美中不足的是多局限于教法層面研究。一線教師囿于學養對專家高論望洋興嘆，一到具體教學實踐則黯然神傷。

一、“文本細讀”是方法更是智慧

文本細讀不應只是施教方法，更應長養為教育智慧。經典文本教學繞不開“知人論世”，但師生對“文革”背景的文本常生困惑，不談背景隔靴搔癢，若引諸材料介紹“文革”則又陷入史實考證的“泛語文”。筆者曾以解詞法處理“文革”背景：何為“革命”？學生明確“革命”是流血犧牲，屬暴力性質。用“大”修飾“革命”說明“革命”的特征？明確“革命”時間持續長，地域面積廣，受害人數多。用“文化”修飾“大革命”說明這場大革命“革”誰的命？明確“革”的是“資產階級文人”的“命”。這便避重就輕解釋了“老大難”的歷史問題，且語文味濃厚。因此，將文本細讀提升為教育思想，可融入每一環節，使教學舉重若輕。

二、“真善美慧”是文本細讀教學的精魂

總結近十年執教生涯，筆者將文本細讀教學之精魂總結為“真善美慧”四字。

1.何為“真”？ 與“假”相對，破妄顯真，由淺入深，滋長理性。以《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為例。文中有“人恒過，然后能改”，新舊版教材均將“過”解釋為“犯過錯”。《康熙字典》中對“過”有“過失”之解，結合語境，名詞作動詞，解為“犯過錯”順理成章。然縱觀文章，孟子對所舉六人毫無論及“犯錯”“改錯”之事，此解豈不荒謬？何以疏通？靠學養來疏通。“過”之古今義甚是微妙，古義并不是指故意犯錯，而是側重無知而犯、無心而犯或外力使然，與今人理解的“明知故犯”相去甚遠。也由于此，古人說，“無心非名為錯，有心非名為惡。”然今人多有不明，錯會教材注釋，甚至質疑孟子文章鄙陋。可見文本細讀需一點老學究底子，否則學養不深，難入文本精要。具體教學中，若有學生對教材注解提出異議，盡可鼓勵學生查閱古典文獻資料，達成正解，既肯定學貴有疑精神，又培育理性研讀習慣。

2.何為“善”？ 與“惡”相對，反邪為正，以心印心，激蕩人文。以《背影》為例。早年個性解讀大行課堂，說父親爬月臺違反交通規則。這是典型“惡”讀。如何反邪為正呢？第一，貼近文本，從父親外在形象（穿著、語言、動作等）入手；第二，聯系家境，從禍不單行的家道衰敗（自然環境、家庭境況等）入手；第三，反芻自我，從追憶自己父母違背常理卻見真情的事例入手。家庭拮據的重壓觸擊心頭，至親離世的悲苦撞擊心頭，身心俱疲、囊中羞澀的父親為兒買橘、攀爬月臺的背影是“違紀”之背影嗎？若這是你的父親，這背影是你所該抨擊的對象嗎？因此，文本細讀不是拘泥于一詞一句，而要統攝全篇，融匯語文經驗與生活經驗，以心印心，既培養言語賞析之功力，又長養悲憫慈善之情懷。

3.何為“美”？ 與“丑”相對，冶石煉金，聲情并茂，熏陶審美。以《答謝中書書》為例。文章開宗明義“山川之美，古來共談”，接著以四字格道盡“山川之美”，贊為“欲界之仙都”，收尾“未復有能與其奇者”寫盡作者審美至極。文中寫有“曉霧將歇，猿鳥亂鳴”。互文釋義則生疑惑：猿鳴三聲淚沾裳（酈道遠《三峽》）、風急天高猿嘯哀（杜甫《登高》）、山暝聽猿愁（孟浩然的《宿桐廬江寄廣陵舊游》）等，古詩文中猿聲之意象凄涼惆怨，與“山川之美”實不搭調。如何引導學生領會？其一，基于道家天人合一的審美哲學，作者納景物于胸，物我同胞，超凡脫俗，自成審美格調；其二，基于隱逸修道之人的特有情愫，隱士之耳聽之異于俗人之感，“哀愁”猿聲浪跡山川豈不快哉？猿聲吹散曉霧，生命返璞歸真，“亂鳴”焉“亂”？其三，基于心能轉境之至極修為，常人所哀是已所樂，其美學修為不言而喻。透過細讀，既體悟審美價值極高之精品，又熏陶學生審美看世界之慧眼。

4.何為“慧”？ 與“愚”相對，變拙成巧，百家爭鳴，發散思維。以《皇帝的新裝》為例。皇帝親自視察新衣一無所見，卻違心地說“哎呀，真是美極了”與“我十分滿意”。為揣摩人物心理，分析人物形象，采用朗讀法（以讀促解）是常規之舉。但若只是簡單一讀，學生答以“虛偽自私”等詞便了事，終是淺嘗輒止。如何入木三分出新呢？抓“哎呀”一詞，讓學生分別以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反復朗讀這兩句話，可悟言語之妙：朗讀樣式多元，學生興致盎然，越是讀得起勁越是心虛，越是表情夸張越顯童話言語張力之美。將朗讀玩出花樣：多元朗讀，個性解讀，智慧細讀。

三、“真善美慧”導向“核心素養”

王寧先生認為語文核心素養應強調語用，榮維東教授也認為應建構基于語用的語文核心素養模型。倪文錦教授認為語文核心素養應為 “語言理解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發現與鑒賞”“文化傳承與發展”。專家們對核心素養的表述不盡相同，但對構成要素的認識基本達成共識，即語言、思維、審美和文化。“真”細讀與“語言理解與運用”相通，“善”細讀與“文化傳承與發展”相通，“美”細讀與“審美發現與鑒賞”相通，“慧”細讀與“思維發展與提升”相通。“真善美慧”可導向“語文核心素養”。真善美慧與核心要素彼此相依，既一脈相承螺旋上升，亦圓融合一互為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