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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助犯因果關系:反思性檢討與教義學重塑*

2019-01-26 21:31:59閻二鵬
政治與法律 2019年2期
關鍵詞:理論

閻二鵬

(海南大學法學院,海南海口570228)

因果關系是對犯罪既遂結果歸責的基本前提,這樣的教義學共識在幫助犯的因果關系論證中卻被一定程度地瓦解。近年來,關于我國犯罪參與法理的邏輯歸屬,學理上著墨頗多,單一正犯體系與正犯、共犯區(qū)分體系都不乏支持者,但對幫助犯因果關系問題卻鮮有深入論及,亦未形成鮮明的學術論爭。在傳統(tǒng)因果關系或客觀歸責體系下,是否有必要對幫助犯因果關系改變判斷標準,不僅關涉微觀層面幫助行為本身之理解,而且可能在宏觀層面對因果關系與客觀歸責理論本身產(chǎn)生影響。

一、以“條件關系”到“促進關系”:邏輯路徑轉(zhuǎn)型

總體而言,學理上對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形式認同是一種共識,但在“因果關系”的判定中卻呈現(xiàn)出與既有之因果關系理論完全不同的論證路徑,繼而形成獨立的邏輯體系。

(一)抽象肯定——對因果關系形式認同的法理根據(jù)

對于幫助犯既遂不需要以因果關系為前提,即對正犯既遂場合的因果關系徹底否定的學說,乃學理上極少數(shù)學者的主張,在此一認知下,即便是無效幫助,如甲在實施盜竊的乙不知情的情形下跑去為其望風的情形,亦應作為既遂的幫助犯論罪。①參見韓忠謨:《刑法原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87頁。絕大多數(shù)學者對于徹底否定說提出了批評,分別從不同視角證立了幫助犯既遂仍應具備因果關系的結論。

1.基于因果共犯論的邏輯歸結

從共犯處罰根據(jù)論著眼對幫助犯的既遂是否需要因果關系進行證立是學理上常見的分析路徑。在以限制正犯概念為基本立場預設的前提下,狹義共犯被視為“刑罰擴張事由”,圍繞刑罰擴張的正當化根據(jù)即狹義共犯的處罰根據(jù)形成了罪責參與理論、不法參與理論與因果共犯論的論爭。顯然,在責任共犯論與不法共犯論視閾下,幫助犯獲得刑罰的正當化根據(jù)求之于“使正犯陷入罪責”或“使正犯實施了違法行為”,故而,幫助犯與正犯獲得刑事處罰的根據(jù)并不相同,幫助行為與正犯的法益侵害結果之間不以因果關系為必要。②在 不法共犯論之下,充其量要求幫助行為與正犯行為之間具備因果關系。參見[日]西田典之:《共犯理論的展開》,江溯、李世陽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30頁。與之相反,因果共犯論從共犯介入正犯行為引起該當構成要件的事實出發(fā),將幫助犯處罰根據(jù)歸結為間接的惹起、造成法益侵害的事實,其邏輯延伸的結果便是,正犯直接造成的法益侵害結果若要歸責于幫助犯,亦必須與幫助行為具備因果關系為前提。③在 事實形態(tài)層面,正犯行為直接造成了法益侵害結果,沒有前者便沒有后者,故幫助行為與正犯結果之間具備因果關系同時意味著其與幫助行為之間具備因果關系。因此,正犯與共犯在法理正當化根據(jù)層面上具有相同本質(zhì),即造成了法益侵害的結果,只不過對于法益侵害的事實形態(tài)有所差別(直接與間接)。因果共犯論之所以獲得當下大陸法系共犯教義學中的通說地位,是因為其合理地詮釋了狹義共犯本身的不法與罪責內(nèi)涵,更是學理上對于因果關系概念的基本認知在共犯論領域的具體投射:從刑法保護法益這一根本目的出發(fā),所有納入刑罰處罰視野的行為必然與法益侵害之間具有關聯(lián)性,此一關聯(lián)性要求在不法層面即可歸結為因果關系,因此,“脫離了對于因果關系的要求,則對于特定行為的處罰也同時脫離了法益保護的關聯(lián)性”,④黃榮堅:《幫助犯之不法與故意》,《法令月刊》(臺北)2010年第3期。刑罰的適用將淪為單純的對規(guī)范效力的維護,同時,因果關系的必要亦使得對行為人的歸責趨于理性,畢竟,對于人力所無法避免的法益侵害事實,強加在其頭上沒有任何意義。

2.基于對幫助犯抽象危險性質(zhì)否定的邏輯推論

從因果關系的基本認知出發(fā),推導出因果共犯論,進而得出幫助犯之既遂亦應以因果關系為必要的結論,這樣的邏輯推論得以證立的前提是幫助犯乃結果犯而非危險犯的判斷。將因果關系作為犯罪既遂的客觀不法要件之一,在犯罪構成的檢驗中并非絕對,其最典型之犯罪形態(tài)莫過于危險犯。按一般理解,危險犯之構成在客觀上不以實害結果的出現(xiàn)為要件,因果關系自然也不是客觀不法要件,與之對應,徹底否定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學說就是將幫助犯理解為一種危險犯的結構。如黃榮堅教授早期基于幫助犯減輕處罰的實定法規(guī)定,指出此種立法規(guī)定的正當化根據(jù)即在于“幫助既遂犯的構成,客觀上不以實害結果的出現(xiàn)為要件”,相應地,幫助犯即被理解為類似危險犯的結構,更準確地說是一種“實質(zhì)上未遂犯的形式上既遂化”。⑤黃榮堅:《基礎刑法學》,元照出版公司(臺北)2003年版,第380頁。有必要說明的是,黃榮堅教授在之后的著述中已改變此種看法,轉(zhuǎn)而將幫助犯減輕處罰的規(guī)定解讀為基于“責任”程度的差異。參見黃榮堅:《基礎刑法學》,元照出版公司(臺北)2006年版,第380頁。顯然,將幫助犯做出類似危險犯的教義學解讀進而否定因果關系作為其既遂歸責的前提,在邏輯上是成立的。故而不少反對者關于該說“與因果共犯論的主張相悖”的指摘難言準確,因為在將幫助犯做危險犯解讀的預設立場下,幫助犯的刑罰根據(jù)本來就不是“惹起法益侵害的結果”,而是在于“提高法益侵害的風險”或“提高正犯行為機會”,危險犯的構造使得其與法益侵害結果之間不需具備因果關系。因而,通說批評因果關系否定論會抹去幫助既遂與幫助未遂的界限的主張亦僅是對自身結論的重申,缺少實質(zhì)性理由,⑥參 見[德]漢斯·海因里希·耶塞克、托馬斯·魏根特:《德國刑法教科書(下)》,徐久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年版,第939頁以下。因為,在將幫助犯理解為危險犯的前提下,根本否認幫助既遂與幫助未遂之區(qū)分價值,毋寧說,重點在于,幫助犯被視為結果犯而非危險犯的學理通說,其邏輯架構是以區(qū)分制共犯體系為前提的,因為在限制正犯概念的基本立場下,幫助行為作為非實行行為,其與法益侵害結果的聯(lián)接唯有通過正犯的主行為來實現(xiàn),所以幫助行為本身無法建構其對法益侵害的現(xiàn)實、緊迫危險。相反,在徹底否定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學者看來,幫助行為本身通過參與正犯的不法行為,以形成對法益侵害的抽象或具體危險,故從根本上而言,此種主張已與擴張正犯概念思維高度契合。從實際層面來看,上述學者也基本屬于單一正犯體系的支持者。盡管學理上不乏單一正犯體系的支持者,但在現(xiàn)行法的立法體例下,此種主張不僅面臨與實定法的抵牾,更面臨教義學層面的諸多困境。因此,在區(qū)分制體系下,幫助犯的結果犯屬性應予以堅持。

3.基于共犯關系脫離的事實佐證

按照學界的共通認識,共犯關系脫離的研究對象是部分犯罪參與者在犯罪完成之前中止繼續(xù)犯罪“而從共犯關系中脫離”,其他剩余共犯完成原定犯罪的事實形態(tài),其欲解決的核心問題在于“脫離者是否仍需對于其他參與者在其脫離后所繼續(xù)實現(xiàn)的不法事實歸責”。⑦參見陳子平:《刑法總論》,元照出版公司(臺北)2008年版,第633頁。共犯關系脫離所要解決的問題其實質(zhì)就是脫離者的歸責范圍,特別是對其脫離后的法益侵害結果的歸責判斷。各國立法例對此問題的規(guī)定不盡相同。德國刑法典第31條明確規(guī)定:“犯罪雖已發(fā)生而與中止犯以前參與的行為無關,只要行為人主動努力阻止行為實施的,則不予處罰。”⑧《德國刑法典》,徐九生、莊敬華譯,中國方正出版社2004年版,第12頁。這意味著,當正犯者著手實施犯罪且既遂的情形下,只要幫助者切斷其行為與既遂結果的因果關系(與其行為貢獻無關),則對幫助者而言應適用“中止未遂不罰”之規(guī)定。其他國家或地區(qū)對共犯關系脫離并未有如上之明文規(guī)定。從當下各國學理研討的情形觀察,僅對共犯關系脫離之具體標準存有爭議,對于實踐中存在的共犯關系脫離事實則予以承認,且對其法律效果亦有共識,即若成立共犯關系脫離,則退出者僅對未遂部分的不法事實負責,而不對其他共犯者所實現(xiàn)的犯罪結果(既遂)負責。承認共犯關系脫離事實的存在,意味著幫助者在正犯著手后、犯罪既遂前仍有脫離共犯關系的可能,從而無需為其脫離后的既遂結果負責,這也同時意味著“一人既遂、全部既遂”的歸責原理在犯罪參與的場合并非絕對。學理上無論對共犯關系脫離的標準歸結為“事實因果關系”抑或“規(guī)范因果關系”的判斷,⑨參見王昭武:《共犯射程理論與共犯關系脫離的認定》,《法律科學》2016年第1期。根本上都是基于參與者與既遂結果之間因果關系的思考,其邏輯延伸的結果便是,徹底否定幫助犯與既遂結果因果關系的考量,將與共犯關系脫離的事實形成邏輯上的沖突,這一事實亦從反面佐證了幫助者對既遂結果負責亦必須具備因果關系這一基本論斷。

(二)具體緩和——從條件關系到促進關系

頗具吊詭意味的是,盡管學理上對因果關系作為幫助犯既遂歸責的前提認知可謂一種“通識”,但對于幫助犯因果關系之判別標準、研究路徑則與既有因果關系理論明顯不同,從而形成單獨犯罪與幫助犯并立的局面:以往關于因果關系理論的研討圍繞條件說、相當因果關系說、客觀歸責理論等展開,從研究路徑觀察,符合條件公式下的因果關系是判斷因果關系存否的原點,其后的相當因果關系說、客觀歸責理論均是在具備條件因果關系的基礎上,對行為的歸責范圍進行限縮。然而,在幫助犯因果關系的研討中,相當因果關系說、客觀歸責理論等都銷聲匿跡,問題域被轉(zhuǎn)換成“條件公式下的修正”。這種路徑轉(zhuǎn)變的根本原因在于,就單獨犯罪的因果關系判斷而言,其面對的核心問題是,條件因果關系理論下的歸責范圍牽連過廣,因而需要加入“相當性”、“客觀歸責性”等規(guī)范性判斷要素進行限縮。相反,在幫助犯的場合,最常提及的需要解決的問題在于欠缺條件因果關系的前提下,諸如無效幫助、幫助未遂等對結果的歸責難題,此處面臨的問題與單獨犯罪正好相反,即如何擴張條件因果關聯(lián)的歸責路徑。

在上述目的性思考下,學理上普遍認為,圍繞單獨犯罪所形成的傳統(tǒng)因果關系理論將無法適用于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如對于理論上經(jīng)常提及的共同犯罪中的望風行為,在欠缺心理性因果關系的前提下,若從條件因果關系的立場分析,望風行為往往難以被評價為“造成法益侵害結果不可或缺之條件”,故絕大多數(shù)望風行為將無法被認定為既遂,這樣的結果難以為多數(shù)學者所接受。面對這一歸責難題,放棄條件關系下的因果關系解讀,進而對單獨犯罪下因果關系的判定路徑進行修正,就成為一種必然。

為配合上述邏輯思路,學理上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以“促進關系”為核心的緩和原條件關系下的因果判定標準,通過將幫助行為與法益侵害結果之間的關聯(lián)替換為幫助行為與正犯行為之間的因果關聯(lián),成為最早被學理及實踐所接受的解決方案。德國司法判例在一百多年前所發(fā)展形成的“行為促進理論”正是試圖對幫助犯因果關系轉(zhuǎn)而采用條件關系以外標準的嘗試。按照德國司法判例的解釋,幫助行為只要在任一時間點對正犯主行為有促進作用即可,即便該貢獻沒有對結果起作用,也可認定為幫助既遂。⑩參見[德]金德霍伊澤爾:《刑法總論教科書》,蔡桂生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451頁。很顯然,此種意義上的因果關系已不再是條件意義上的因果關系,而僅要求一種“增強、促進作用”。①行 為促進理論最終仍然認為幫助行為只有持續(xù)作用至正犯著手時方能成立,故與前述的徹底否定因果關聯(lián)的學說有本質(zhì)差別,當正犯根本沒有使用幫助者所提供之工具,則對于幫助者而言僅屬不可罰之未遂幫助。部分學者混淆了行為促進理論與徹底否定因果關系學說之間的差別,似有不妥。參見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421頁。學理上對于此種方案提出的主要論據(jù)在于,較之正犯而言,幫助行為只是不法程度更輕的一種參與形式,幫助的結果是“正犯的不法行為”,而非正犯所直接引發(fā)之結果,故只要“促進正犯行為之不法”,即可成立幫助。此即行為促進理論。值得注意的是,行為促進理論對單獨犯罪下的因果關系理論的修正具有“雙重性”,既不要求幫助行為與正犯結果之間具備因果關系,也不要求幫助行為與正犯主行為之間具備條件意義上的因果關系。很顯然,在行為促進理論下,幫助犯的處罰根據(jù)已不再是“間接造成了法益侵害之結果”,即因果共犯論(惹起說),而是與“不法共犯論”或“責任共犯論”相契合,即共犯受處罰的根據(jù)在于參與主行為之不法或責任,因而正犯與共犯本身被理解為性質(zhì)完全不同的構造。暫且不論從不法參與或責任參與的視角解讀共犯處罰根據(jù)的缺陷,以幫助行為和正犯主行為之間的關聯(lián)取代其與正犯既遂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若欲成立,其基本前提在于“幫助了正犯行為,也就幫助了正犯結果”。②參見[德]岡特·施特拉騰韋特、洛塔爾·庫倫:《刑法總論Ⅰ:犯罪論》,楊萌譯,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335頁。然而,從幫助行為發(fā)揮作用的事實樣態(tài)來看,對正犯行為起促進作用的幫助并非一定與正犯結果有關聯(lián),如給正犯提供犯罪工具,至正犯著手時才發(fā)現(xiàn)此工具無法使用,遂自行實現(xiàn)構成要件結果的場合,幫助行為雖促進了正犯行為的實施,但對正犯結果并未發(fā)揮作用。③當然,理論上,在幫助行為與正犯行為欠缺物理因果關系的論斷下,行為促進理論仍可通過幫助行為對正犯行為的“心理因果性”予以補充,但“心理因果性”較之物理因果關系的判斷更容易流于恣意,故結果促進理論將此問題仍維持在“物理因果關系”層面解決就更具優(yōu)勢。這也正是學理及實務中反復強調(diào)區(qū)分對既遂之幫助與對未遂之幫助的理由,行為促進理論則抹煞了兩者之間的區(qū)別。

由于因果共犯論在大陸法系共犯教義學中的共識性地位以及因果關系作結果歸責前提的一般歸責原理被廣泛接受,因此,與行為促進理論的論證不同,更多的學者堅持幫助行為與法益侵害結果關聯(lián)的前提下,試圖通過幫助行為對結果的促進作用來詮釋幫助犯之因果關系,此即“結果促進理論”。此種促進作用可能表現(xiàn)為因幫助行為擴大了具體結果或者提早了結果發(fā)生的時點,亦可能表現(xiàn)為因幫助行為而提升了結果發(fā)生的蓋然性,進而惹起了結果的發(fā)生。④參見[日]松宮孝明:《刑法總論講義》,錢葉六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16頁。故此,幫助行為與正犯結果之間不以條件關系的存在為必要,只要前者在具體個案中提高了構成要件實現(xiàn)或結果發(fā)生的風險,正犯既遂的結果即可歸責于幫助行為。依該理論檢驗共同犯罪中的望風行為,便可能得出“即使沒有人經(jīng)過,望風行為也會提升法益侵害結果發(fā)生的蓋然性”,進而肯定望風行為對既遂結果的歸責。⑤之所以說“可能得出”,是因為風險升高理論如后文所述存在多種解讀的可能。與行為促進理論相比較,結果促進理論的著眼點因圍繞幫助行為與正犯結果的“關聯(lián)”,符合刑事歸責的一般原理。另外,正犯既遂結果與未遂結果均有將其解釋為“幫助結果”的空間,故通過對“幫助結果”的多角度解讀,可以將刑法所不處罰的未遂幫助,以及對既遂的幫助和對未遂的幫助作出區(qū)分。因此,盡管在理論內(nèi)部仍存在諸多分歧,但該理論本身仍獲得了多數(shù)學者的支持。

無論是行為促進理論還是結果促進理論,均借助于“促進關系”實現(xiàn)了從單獨犯罪下以“條件關系”為核心判定因果關系,向幫助犯下以“促進作用”為核心判定因果關系的路徑轉(zhuǎn)型,這樣,條件關系作為因果法則判斷的原點意義已不復存在。學理上常見的對幫助行為的表述,如“使被幫助者易于實現(xiàn)構成要件”,⑥林山田:《刑法通論(下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76頁。正是在此理論下的邏輯歸結。

二、“促進關系”下幫助犯因果關系的邏輯檢討

學理上盡管在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中通過“促進關系”替代了“條件關系”,進而大大緩和了在共犯領域中適用單獨犯罪因果關系判別標準所引起的不適,但所衍生的附帶問題仍無法完全消解。

(一)風險提升:促進理論下的邏輯歸結

究竟如何判斷幫助行為對正犯結果的促進作用,這是促進理論進入實際操作層面所必須解決的首要難題,也正是在此關鍵問題上,學理上的見解眾說紛紜。整合目前學理上提出的幫助行為對正犯結果的促進作用,可以歸納為兩種類型。

其一,與沒有幫助行為的情形相比,由于幫助行為的存在,使得正犯具體結果出現(xiàn)了變更。⑦參見[日]前田雅英:《刑法總論講義》(第6版),曾文科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339頁。此種標準對具體情形的處理結果會隨著解釋者對“正犯具體結果”嚴格或?qū)捑彽慕庾x而不同。多數(shù)學者所慣常列舉的諸如幫助行為使正犯結果加重、使正犯結果提前實現(xiàn)、正犯利用幫助行為造成了結果等情形,⑧參見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422頁。被視為幫助行為“促進正犯結果”的典型樣態(tài)。嚴格來說,這些事例中幫助行為與正犯結果的因果關系與單獨犯罪相比,僅對因果關系的程度進行了修正,并沒有在質(zhì)上改變單獨正犯的因果性,因此,即使在單獨犯罪的因果關系理論下似乎也不會發(fā)生認定上的困境。與之相比,學理上也可能通過對正犯的具體結果“極端具體化”來擴張幫助犯的因果關系范圍。例如,對于甲向盜竊犯乙提供鑰匙,但乙并未使用的場合,即使交付鑰匙的行為并未強化乙的犯意,按照上述論證邏輯,亦可能肯定甲對既遂結果因果關系的存在,這是因為“通過使用鑰匙的可能性,具體行為的形象已經(jīng)被修正了”。⑨同前注②,西田典之書,第229頁。換言之,對于幫助犯的“結果”而言,幫助行為是一種極端的具體形象,對正犯行為樣態(tài)產(chǎn)生影響的幫助行為,即對結果具有因果性。如果將此種思維路徑徹底化,任何幫助行為包括“不具有構成要件重要性的附隨情狀”都可能包含在內(nèi),甚至對于“在準備出發(fā)實施盜竊的正犯的帽子上裝上羽毛的人”,⑩同前注②,西田典之書,第229頁。也會被評價為具有因果關系的行為,這樣的歸責結論很明顯已經(jīng)徹底偏離了對結果歸責的一般原理,難以獲得多數(shù)學者認同。

其二,“因幫助行為而提升了結果發(fā)生的蓋然性,進而惹起了結果的發(fā)生”。①同前注④,松宮孝明書,第316頁。這是一種本質(zhì)上可歸結為“風險提升”的概念的運用,按照羅克辛教授的說法,“只有在一種原因性貢獻對被害人提高了風險,對實行人提高了實現(xiàn)結果的機會時,這種原因性貢獻才能是一種幫助”。②[德]克勞斯·羅克辛:《德國刑法總論》(第2卷),王世洲譯,法律出版社2013年版,第153頁。山口厚教授則直截了當?shù)膶为毞缸锵碌囊蚬P系理解為“構成要件行為之危險的現(xiàn)實化的過程”,以此貫徹至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中,進而認為,幫助犯的因果關系不但是對于正犯行為的促進作用已經(jīng)在正犯行為中生效,亦必須延伸到正犯所引起的構成要件結果中。③參見[日]山口厚:《刑法總論》(第3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317頁以下。然而,對“風險提升”的判斷標準的不同理解,必然會影響到對同種行為是否具有因果關系的歸責結論。例如,在未與正犯者進行犯意聯(lián)絡的前提下自己跑去望風的行為,如果著眼于望風行為會一般性地提升正犯既遂的可能性,那么,在上述個案中望風行為的因果關系將獲得肯定。正如羅克辛教授所言,“當一個原因性的并且在客觀的事前的觀察看來雖然提高了機會的情節(jié),但是在事后表明是多余時,這樣的情節(jié)就對幫助沒有任何改變”,因此,就望風行為而言,“一個通過望風確保的盜竊畢竟是一種在實施的方式與方法上不同于‘不受保護’的盜竊”,因而其對盜竊既遂而言屬于“原因性貢獻”,并且“這樣一種原因性貢獻也提高了機會,因為他降低了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與失敗的風險”。④同前注②,克勞斯·羅克辛書,第154頁。換言之,在羅克辛教授看來,所有的望風行為在客觀上都會提升正犯既遂的可能性,無論此種行為在事后看來是否多余。很顯然,這是一種事前的、抽象的判斷標準。相反,西田典之教授則主張,即便幫助行為在客觀上增加了正犯行為的風險性,但與正犯行為、結果之間同時缺乏物理因果性與心理因果性時,無法被論以幫助既遂,⑤參見[日]西田典之:《日本刑法總論》,劉明祥、王昭武譯,中國人民大學出出版社2007年版,第282頁。這是一種“抽象+具體”的判斷標準,即抽象地考察某種行為對正犯結果的風險提升關系,繼而在個案中具體檢驗,只有兩者均得到肯定答案,方可認定幫助犯的因果關系。

邏輯上,上述兩種分析路徑都有被“極端化”的可能:當對某種幫助行為的“風險提升”關系進行事前的抽象的考察時,考慮到幫助行為大多會一般性地提高既遂可能性,極有可能將幫助犯理解為抽象危險犯,從而忽視其結果犯的構造。相反,如果進行具體個案的事后判定,則風險提升將成為“虛化的構成要件”,最終決定幫助犯因果關系的標準仍回歸至條件關系下是否合乎法則地引起了結果的發(fā)生,這又與各學者主張拓展共犯因果范圍的初衷相悖,且在具體個案中無法得到貫徹。例如,同樣是望風行為,如果是經(jīng)正犯委托的望風,在難以直接作出兩者之間具備“心理性因果關系”判斷的前提下,假如無法證實客觀上的望風行為加速了、加劇了正犯結果的發(fā)生,因果關系就將被否定,然而,這又是多數(shù)學者所反對的。

正是因為通過“風險提升”來解讀“促進公式”,在學理上存在多種解釋的空間,所以學界對風險提升理論的定位歸屬爭議頗多,既有認為其屬于否定條件因果關系的立場,亦有認為其與條件理論的內(nèi)涵相同,只不過在表述方式上有別;既有直接以之作為幫助行為因果關系判別標準的主張,亦有認為此種標準應是在因果性之外單獨附加的歸責要素。⑥參見蔡圣偉:《論幫助行為之因果關系》,《政大法學評論》(臺北)2012年總第134期。這些不同理解充分說明,以“促進公式”或“風險提升”概念解讀幫助犯的因果關系問題,還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如果沒有更清晰的解決方案,將會直接影響其適用的穩(wěn)定性。

(二)關于“風險提升”與幫助行為結果犯屬性的抵牾的評說

大體上可以認為,以“促進作用”替代“條件關系”根本上的思考就是一種“風險增加”概念的具體運用,后者是前者的理論化。以“風險提升”概念取代條件關系理論下的因果關系判定,意味著傳統(tǒng)刑事歸責基礎將發(fā)生變化。傳統(tǒng)因果關系理論下的刑事歸責基礎非常明確,即“行為對于結果的發(fā)生與否具有作用關系,換句話說,不同的行為選擇會導致不同的結果”,⑦黃榮堅:《基礎刑法學》,元照出版公司(臺北)2006年版,第302頁。正是借助于“人的行為選擇”的基本意義,刑事歸責獲得了正當性根據(jù)。然而,在“風險提升”視野下,既然將幫助行為界定為“促進正犯行為之實施,提升法益受侵害之風險”的行為,那么,幫助行為與正犯既遂結果之間就不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只要提升了風險,就可以對正犯既遂結果進行歸責。只不過,從風險的基本概念出發(fā),“風險對于某一特定事實的描述永遠是抽象的……風險概念自始不是對于某一事或物之具體意義所做的論述”,⑧黃榮堅:《幫助犯之不法與故意》,《法令月刊》(臺北)2010年第3期。其只是來源于人們對某一行為基于經(jīng)驗意義上的“概率”分析,而這樣的思維本質(zhì)上就是危險犯的論罪思維。

雖然主流學說一直強調(diào)幫助犯的結果犯屬性,但如果真的將幫助行為視為“提升構成要件結果實現(xiàn)的風險”的行為,那么,其邏輯結論便是,只要風險提升既遂,則幫助犯必然既遂,而構成要件結果的實現(xiàn)本身應該與其沒有關系,幫助犯的危險犯屬性便暴露無遺。主流學說當然不承認這樣的邏輯結論。一方面,與刑法中典型的危險犯相比,如危害公共安全類的犯罪,在法理上屬于典型的高風險行為類型,且其侵害法益為公共安全類的公法益,對其以危險犯入罪具有一定的正當性。幫助犯的從屬性特征決定了其侵害的法益類型從屬于正犯所實施的不法行為,幫助行為本身難以在經(jīng)驗上被視為典型的高風險行為,無法形成與公共安全罪等典型的危險犯相類似的入罪正當性。另一方面,主流學說為融通幫助犯屬于結果犯的法理共識,不得不在強調(diào)幫助行為的“危險性”的同時,附加此種風險必須在構成要件結果中實現(xiàn)這一要素。然而,問題是,從最基本的認知出發(fā),某種幫助行為客觀上能否提升構成要件結果實現(xiàn)的風險,其檢驗的方式是以行為人行為前與行為后所存在的侵害幾率做對比,看其侵害幾率是否因為行為人的行為而發(fā)生改變。對此種概率的客觀判斷,永遠是在事后進行的,此時侵害結果實現(xiàn)與否已經(jīng)確定,對于法益侵害結果已經(jīng)實現(xiàn)的情形,上述風險提升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相反,對于法益侵害結果并未出現(xiàn)的情形,風險提升的概率就是零。⑨參見上注,黃榮堅文。換言之,對于正犯既遂的,幫助行為的風險提升是一定的,對于正犯未遂的,則幫助行為的風險提升就是不存在的,即對于所謂“風險提升”,于正犯既遂、未遂之外并沒有獨立存在意義,這也導致了風險提升作為客觀不法構成要件的虛化。上述論爭亦可反證,所謂幫助行為“提升構成要件結果出現(xiàn)的風險”,僅是判斷者事前也就是行為時的主觀猜測,其根本不是客觀不法要件。一個合理的邏輯推論便是,若幫助行為當時具有提升正犯結果的風險,則客觀上就會隨著正犯既遂與未遂的判斷得出相同的結論,如此,也將無法區(qū)分對既遂的幫助與對未遂的幫助。

正因為僅僅依據(jù)“風險提升”來判斷幫助行為與構成要件結果之間的關聯(lián)還不足以奠定幫助犯既遂的刑事責任根據(jù),所以,嚴格來說,通說對幫助行為的定義,即“使他人比較容易實現(xiàn)犯罪”亦無法一以貫之。因為像諸如為正犯提供了犯罪工具,而正犯利用其它工具實現(xiàn)犯罪目的的場合,除非將幫助犯理解為抽象危險犯,否則對犯罪結果沒有起到作用的幫助行為是無法被論以既遂的,而通說在結論上也認可這一點。從根本上而言,通說在所謂“風險提升”這一虛化的構成要件下對幫助行為的論罪結果仍然會回歸到其與利益侵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上。

(三)對風險提升觀念下幫助犯因果關系特殊性的立論的質(zhì)疑

從宏觀層面來看,整個犯罪參與理論的建構與發(fā)展可以說是“解構”單獨犯罪理論的過程,犯罪參與理論儼然是與單獨犯罪理論相對立的自成一體的理論體系,而共犯因果性的解讀亦不例外。就幫助犯的因果關系理論而言,絕大多數(shù)學者的努力均在于如何從傳統(tǒng)的因果關系理論下尋求突破,但對于共犯的因果性把握必須與單獨犯罪(正犯)不同的實質(zhì)根據(jù)為何,則未必明了。學理上最常提及的論據(jù)為,就與法益侵害結果的關聯(lián)來看,正犯是直接造成法益侵害結果的行為,幫助犯只是間接造成法益侵害結果的行為,故對于幫助犯的處罰自然也就不必取決于正犯范疇的因果關系,隨之,對于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標準可以與正犯不同。⑩參見[德]約翰內(nèi)斯·韋塞爾斯:《德國刑法總論》,李昌珂譯,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330頁。此種論據(jù)亦經(jīng)常被部分學者從“共犯較正犯是違法性程度更輕的不法類型”和“共犯處于邊緣地位、正犯處于支配地位”等參與理論的一般共識出發(fā),進行佐證。例如,部分學者將幫助犯與共同正犯的因果關系類比后提出,就共同正犯而言,只要整體的行為與法益侵害結果之間具備因果關系即可,不需要每一個共同正犯的參與行為與結果之間具備條件意義上的因果關系,特別是在共同正犯中所謂的過剩行為也并不因為其對結果的“無效參與”而被排除出歸責范圍。故對不法程度更弱的參與類型即幫助犯而言,若適用單獨犯罪下的條件公式判定因果關系,很明顯會引發(fā)歸責判斷上的失衡現(xiàn)象。①參見韓忠謨:《刑法原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87頁。正是在上述邏輯思維主導下,通說對于判斷幫助犯因果關系所形成的“促進公式”,“修正”了正犯范疇內(nèi)“條件公式”的因果關系,從“非此即彼”到“風險提升”的判定標準,從根本上而言,是對單獨犯罪下因果關系“有或者無”的二元式結論的顛覆,因果關系也形成了一種具有量差關系的概念。

如果仔細探究學理上提出的上述論據(jù),便不難發(fā)現(xiàn)諸多值得商榷之處。其一,既然通說對共犯處罰根據(jù)的認知是維持因果共犯論的結論,也就是與單獨犯罪一樣,狹義共犯也是因為自身的行為造成了法益侵害的結果,才能就此結果對共犯行為進行歸責,那么,邏輯一致的結論便應該是對幫助犯與正犯適用同樣的歸責原理,在因果關系的場合亦不應例外。其二,幫助犯與正犯概念的差別并不足以證立兩者在因果關系理論適用上的差異。眾所周知,在二元犯罪參與體系下,正犯與共犯被界分為兩類不同的不法參與類型,并被賦予不同的法律效果,從而在共犯立法例上形成了區(qū)分制的立法模式。然而,即使在區(qū)分制立法模式下,正犯與共犯在不法程度上的差異,在理論邏輯上仍有多種解讀的可能,因為不法構成要件包含主觀與客觀兩個方面,僅就后者而言,亦存在行為、結果、因果關系等諸多要素,兩者之間的差異為何一定是因果關系上的差異,在通說視閾下,并沒有足夠的論據(jù)支撐。況且,正犯與共犯的區(qū)分理論本來就是整個二元參與體系的核心難題,在此主題下,主觀說、形式客觀說、實質(zhì)客觀理論、犯罪事實支配理論等多種學說并立。如果僅以正犯、共犯這種形式化的差異來左右因果關系的判定,那么,諸如望風等類似“幫助行為”,可能會因不同的正犯、共犯區(qū)分理論而呈現(xiàn)不同的參與類型歸屬結論,進而影響因果關系理論的適用,出現(xiàn)就如批評者所言的“有以形式害實質(zhì)之嫌”。②同前注⑥,蔡圣偉文。其三,在因果關系層面,將幫助犯與共同正犯相類比或許并不合適。就共同正犯而言,部分行為全部責任原理得以適用的基本理由在于,在共同正犯的場合,基于客觀上共同實施的行為與主觀上共同的行為決意,“各個參加者之間是相互代表對方(或他方)的,他們中每人都親手或作為代理人之手的行為”。③同前注⑩,金德霍伊澤爾書,第429頁。換言之,在形成共同犯罪整體的視閾下,共犯正犯中的每一個正犯,不管“過剩”與否,與法益侵害結果之間均具有因果關系,此種因果關系的證立并不是因為其“過剩行為”本身所建構的,而是因為其“客觀上的共同行為與主觀上共同的行為決意”所決定的。以此為參照,幫助犯的場合自然缺乏與共同正犯那樣的“客觀上的共同行為”,如果亦缺乏物理意義上的因果關系,自然無法與共同正犯同等看待。

三、合法則條件說的回歸:幫助犯因果關系的重塑

幫助行為對既遂結果的歸責是否以因果關系為必要?通過上述學術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形式上而言,對此應該沒有任何疑問,只不過,在此種形式之下,對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具體內(nèi)容仍存在爭議。對其具體內(nèi)容的爭議似乎在邏輯上可分為兩個層面的問題,一是對幫助行為“結果”的再認識,二是在此結果范圍內(nèi)對于因果關系標準的再確認。

(一)“幫助結果”范圍的再確認

何謂幫助結果這一似乎不言自明的問題,在學理上其實并未得到澄清,前述行為促進理論與結果促進理論在根本上是對于“幫助結果”認識的分歧,行為促進理論將“正犯的主行為”視為幫助之結果,結果促進理論則將“正犯之既未遂結果”視為幫助之結果。如前所述,僅將正犯的主行為視為幫助行為的結果,不但與因果共犯論的共識相悖,難以建構幫助行為對既遂結果歸責的正當化基礎,而且在事理上與“幫助行為對正犯行為的促進并非絕對的與正犯結果相關聯(lián)”這樣的常識不符,同時,在共犯關系脫離問題上也難以保證邏輯的一致性。

如果說因果關系所謂的結果是指“行為所引起的外在世界變動”,那么,就幫助行為而言,其對應的“外在世界變動”就是經(jīng)由正犯所引起的不法構成要件事實,此種事實既包含正犯行為本身,也包含正犯行為所引起的構成要件結果在內(nèi)。“幫助犯是結果犯而非危險犯”的教義學共識,決定了正犯本身是行為犯還是結果犯對上述共識沒有影響:當正犯以結果犯的面目出現(xiàn)時,就幫助結果而言,既包括正犯的主行為本身,也包括經(jīng)由正犯所引發(fā)的構成要件結果。即便正犯所實施的構成要件行為涉及行為犯的類型,正犯本身實施符合構成要件的行為對幫助犯而言,也已屬于獨立于其自身行為之外的“外在世界變動”,自然應歸屬于“幫助犯之結果”,且在技術上進行因果關系的檢驗也沒有障礙。

如果上述論證成立,則幫助之結果在內(nèi)容上就包含了“正犯所實施之構成要件行為”與“構成要件結果”兩部分,無論就幫助犯的因果關系判定采用何種標準,形式上幫助犯對構成要件結果歸責的前提是,幫助行為與此兩者之間均具有因果關系。也只有如此理解,通說所形成的“未遂幫助”、“幫助未遂”與“幫助既遂”才有區(qū)分空間。首先,在共犯從屬性的基本立場下,正犯著手實施實行行為是處罰幫助犯的前提,無論對幫助犯的因果關系判定采取何種標準,要求幫助行為與“正犯的主行為”之間具有關聯(lián)性是最低限度的標準。故將共犯從屬性的學理共識套用到幫助犯的因果關系就意味著,當幫助行為與正犯的主行為之間毫無關聯(lián)時,幫助行為即屬于刑法所不處罰的“未遂幫助”。例如,甲獲知乙將要實施盜竊行為,主動為其提供萬能鑰匙,但乙考慮再三后還是決定采取其他方式破門而入竊取財物的情形,在無法證實甲的幫助行為與盜竊行為之間存在心理性因果關系的前提下,其幫助行為與正犯主行為之間亦不存在客觀上的關聯(lián)性,故其難以成立幫助犯,僅是“未遂幫助”。其次,當幫助行為與實行行為之間具有某種關聯(lián)性,無論是使正犯行為的實施更容易還是在現(xiàn)實上增加了正犯既遂的風險,那么,幫助犯即告成立。只不過,在此前提下,此種幫助行為是否成立既遂,仍需對其行為與正犯既遂結果之間的關聯(lián)性進行檢驗,如果否定此種關聯(lián)性,則僅成立“幫助未遂”。例如,同樣是提供萬能鑰匙給盜竊者使用的情形,當盜竊者攜帶此鑰匙至犯罪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無需鑰匙即可入室盜竊,遂盜取財物時,因為幫助行為已經(jīng)延伸至正犯的主行為,與主行為之間的關聯(lián)性已然具備,但與既遂結果之間因不具有關聯(lián)性,所以成立“幫助未遂”。最后,與前述情形對應,就“幫助既遂”而言,只有幫助行為與正犯主行為及正犯既遂結果之間均具有因果關聯(lián)時,才能成立。當然,幫助行為事實形態(tài)上對既遂結果的間接關聯(lián)性,使得在事實上當幫助行為對既遂結果之間具有因果貢獻時,必然與正犯的主行為亦存在因果關聯(lián),故前述之“結果促進理論”亦可歸結為,幫助既遂成立以幫助行為與正犯行為與既遂結果之間均具有因果關聯(lián)為前提。

(二)幫助犯因果關系標準的再確認——合法則條件說的補充

如果幫助既遂的成立以幫助行為與“正犯主行為”和“正犯既遂結果”之間均具有因果關聯(lián)為前提,那么,接下來的問題便是,此種因果關聯(lián)性的判定標準應如何選擇,即“此種關聯(lián)性的最低限度”的判定問題。其爭議焦點是對于幫助行為與幫助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判定究竟能否如單獨犯罪那樣適用“條件關系”理論。學理上之所以極力主張在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中放寬“條件公式”的要求,轉(zhuǎn)而采用“促進公式”,主要出于兩方面的考慮。其一,因為幫助犯是經(jīng)由正犯實施不法行為造成法益侵害結果,“行為的實施并不完全依靠幫助犯”,所以幫助犯與正犯(共同正犯)對犯罪結果發(fā)生的貢獻不同,后者是“整個行為與之一道成功或者失敗”。④參見[德]岡特·施特拉騰韋特、洛塔爾·庫倫:《刑法總論Ⅰ:犯罪論》,楊萌譯,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335頁。幫助者所提供的幫助行為通常都可以由正犯獨自完成,換言之,如果套用條件公式中“非此即彼”的檢驗標準,那么,幫助行為對于正犯既遂結果的出現(xiàn)將難以評價為“不可想象的不存在”。如前所述,部分學者在堅持條件公式的前提下意圖通過對“具體結果”的把握限縮幫助結果的范圍,進而將條件公式貫徹至幫助犯因果關系的判定中。然而,此種操作方式不可避免地會隨著法律適用者對“具體結果”解釋的不同而形成恣意。如前述“在準備出發(fā)實施盜竊的正犯的帽子上裝上羽毛”的行為,當法律適用者將“盜竊犯竊取財物時的衣著”作為具體形態(tài)的結果進行把握,便可以左右此種行為與法益侵害結果之間因果關系的判斷。申言之,在缺乏既定規(guī)則的前提下,“任何一個現(xiàn)象,只要法律適用者將之納入結果的具體形態(tài)中,這個現(xiàn)象對于此一具體形態(tài)下的結果就會是一個原因”。⑤同前注⑥,蔡圣偉文。如此同義反復式的循環(huán)論證思維顯然會架空因果關系的要求,亦無法回應通說對條件公式適用困境的責難。

其實,對于上述學理疑慮,對條件公式進行修正后所形成的合法則性條件說應該可以解決這一難題。眾所周知,在條件公式下,因果關系的判定的關鍵在于如何判斷一個因素是否為結果發(fā)生的必要條件,故提出了“若無前者,則無后者”的條件公式。從條件公式的判斷過程來看,明顯是一種“排除法”式的思維邏輯,即在眾多造成結果發(fā)生的因素中,排除某一因素的存在,結果是否仍會發(fā)生,以此為前提,判定其是否屬于“不可想象之不存在”。運用排除性的思維無法合理解決假定的因果流程與擇一的因果關系,更無法合理解釋共犯因果關系中“心理性因果關系”的事實存在。合法則性條件說對原條件理論最重要的修正是對“排除式思維”的拋棄,即通過“正向的、現(xiàn)實的考察作為刑法因果關系的判斷方法”,⑥鄒兵建:《合法則性條件說的厘清與質(zhì)疑》,《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17年第3期。換言之,“一個行為能否成為合格的條件,僅僅取決于,根據(jù)我們的經(jīng)驗知識,依據(jù)因果法則,行為是否確實導致了結果的產(chǎn)生”。⑦[德]漢斯·海因里希·耶賽克、托馬斯·魏根特:《德國刑法教科書》,徐久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年版,第345頁。將兩種判斷因果關系的理論套用至幫助犯的場合,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兩者的差別。例如,對于A提供撬棍供盜竊者使用進而竊取財物的場合,如果運用條件公式下的“排除法”思維,則如果沒有A提供犯罪工具,那么通常情況下由于盜竊者亦可以自己尋找犯罪工具,則A的行為對盜竊結果的發(fā)生便不屬于“不可缺少的因素”,故對盜竊的既遂結果無法歸責于A。相反,在合法則的條件說對原條件公式修正后,只有實際發(fā)生的事實才是需要進行因果關系判定的對象,假設的事實從一開始即被排除在因果流程范疇之外。對法律適用者而言,需要判斷的就是在既定的事實流程中,某一行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或者說其對于造成結果發(fā)生的因果流程中是否為必要的成分。仍以上述案例為例進行說明,對于“盜竊者使用A所提供的撬棍進行盜竊”的事實流程而言,“A提供撬棍的行為”這一因素顯然是此一事實流程的必要因素,故應當肯定其因果關系,構成幫助既遂。相應地,在A提供鑰匙供盜竊者使用,但盜竊者至犯罪現(xiàn)場時才發(fā)現(xiàn)該鑰匙無法開啟大門時,不得已翻墻入戶進行盜竊的場合,因為對盜竊者翻墻入戶進行盜竊的事實而言,提供鑰匙的行為并非其必要因素,所以其與盜竊結果之間不具備因果關系。當然,由于A提供鑰匙的行為持續(xù)作用至盜竊者的實行階段,故成立幫助犯的未遂。

不過,對于“事后看來是多余”的幫助行為是否與結果之間具備因果關系仍有厘清的必要。以學理上討論最多的望風行為為例,甲受托為乙的盜竊行為望風,允諾有人經(jīng)過時發(fā)出警告,事后確認,乙實施盜竊時無人經(jīng)過,即使無人望風,亦不影響甲完成盜竊。對此,需要明確的前提是,如果由于甲的望風行為使得乙堅定了其犯罪意志,沒有其望風行為乙無法完成其盜竊行為,或者由于甲的望風行為使得乙能夠提前完成盜竊行為以及竊得更多的財物,那么,就現(xiàn)實發(fā)生的事實流程而言,望風行為均屬必要的因素,故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可以得到確認。如果不屬于上面所列的情形,那么案例中甲的望風行為與正犯行為、正犯結果之間是否仍具有因果關系則不無疑問。如前所述,持“風險提升理論”的學者會從事前觀察的角度,主張“望風行為在實質(zhì)上會降低行為被發(fā)現(xiàn)及失敗的風險”,或者說“會提升被害人法益受侵害的風險”,進而肯定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然而,一方面,這樣的思維路徑會面臨將幫助犯理解為“危險犯”的質(zhì)疑,另一方面,從事前觀察的角度作為結果歸責的標準,不僅與因果概念的本質(zhì)不符,而且會與結果歸責本身的意義相悖。將合法則條件說貫徹至上述案例中,如果排除望風行為對正犯主觀犯罪決意的影響——“心理性因果關系”,則對于“乙的盜竊行為及結果”而言,甲的望風行為不屬于必要之因素,故無法肯定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⑧筆者在本文中并未詳述幫助犯“心理性因果關系”的問題,但這并不代表對于此問題與物理性因果關系的判斷標準有別。在物理性幫助行為欠缺因果關系的前提下,并不必然可以證成“心理性因果關系”,對“心理性因果關系”的判別仍應以“合法則性條件說”為標準,判斷幫助行為是否強化了正犯者的犯罪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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