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影視審美中女性角色的文化分析

高雪潔，姜仕燁

(1.齊齊哈爾大學 人文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2.天津美術學院 藝術與人文學院， 天津 300143)

當代女性審美是指在消費時代下任何帶有審美元素的文化形態其間女性形象被賦予的審美內涵和潛在的審美理解。雜志封面、平面設計、電視廣告以及影視作品、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都蘊藏著明顯的女性審美判斷。在這些女性審美實踐中，女性主人公形象往往都是美麗、時尚、善良的。而從這種表現傾向來看，當代女性審美其實質是女性在“被審美”。究其根源，最直接造成這種女性被審美的主導審美趨勢的動因是男權話語主宰的文化反映。但當代社會女性在社會角色分擔方面已經發生巨大的變革。基于此，當代女性審美不應該局限在女性被審美的狹隘理解上，而應該把女性作為審美主體，創造出多元化女性審美新形態。近年來眾多以女性為中心形象的影視作品呈現出多樣化女性主體塑造的新特征，眾多女性形象凸顯了時代感強、理性突出、個性獨立、價值觀明確等鮮明特征。

一、 審美文化新變激發的職場理性女性

我國影視創作和觀眾審美接受的發展過程，經歷著不同階段的風格轉變。是由審美倫理化向審美理性化轉變的道路。大眾審美環境日趨復雜，網絡媒體中的各種信息對受眾起到了認知塑造的作用。無論是網絡信息的廣度和深度，還是電視娛樂節目綜合形式的刺激作用，甚至國內引進“美劇”文化產品其突出理性(推理、情節、權力、終極價值等主題的探索)暗示效果，都在不同程度地促使大眾審美的心理準備不斷趨于高度理性化。我國的電視劇發展歷史上的熱播劇集，如在《渴望》等欣賞中，只是將最淺層面的家庭倫理主題放大在觀眾面前。觀眾對此類劇情內容既感到熟悉、親切，又有著突然獲得某種機會旁觀自己生活而帶來的驚喜。在審美過程中對主人公的命運變遷往往以日常的倫理標準進行批判。其中對男性在家庭中的責任擔當和情感選擇的評判，對女性在社會生活、家庭生活各角色之間轉換的道德和情感、追求和責任褒貶，都選擇使用實用性的日常尺度衡量。此種評判的標準來于日常，因此也會失去深刻理性的剖析。以倫理價值觀念主導的電視劇審美模式，一直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幾乎成為大眾審美的最權威模式。在日常生活中的婆媳關系、夫妻關系、兄弟姐妹關系、朋友關系、同事關系等角色經歷實際扮演著倫理標準的實驗場。倫理評判由于往往假借著經驗展開，因而存在理性判斷不足的弊端。

影視審美未能觸及深刻的理性思辨的內容，有著中國古典美學思想傳統的深刻原因。中國古典美學傳統以經驗為核心的審美體驗途徑，而不是從分析和純粹理性把握的層面認識審美對象。從經驗層面評判審美對象的方式往往看重影視作品中角色的德行。突出倫理因素的審美地位，本質上看是功利化對待審美對象，將倫理教化、意志選擇在渴求安居樂業、看重人事關系中的意義凸顯出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這種審美仍未到達自由的審美。突出倫理因素的審美地位，本質上看仍是將審美功利化的結果。在倫理教化、意志選擇方面，影視敘事還在以幾近再現生活原貌為主要的藝術手段。現實中人們渴求安居樂業的主導價值觀，成為電視劇中人物關系、人物性格定位的出發點。在追求人物性格方面，還未達到自由地審美程度。然而新時代的大眾審美出現了趨向理性的新局面。電視劇《歡樂頌》、《杜拉拉升職記》以女性主義的張揚、金錢觀的直言、愛情觀的取舍為表現內容。《歡樂頌》中的敘事從整體上展示出對倫理審美傾向挑戰，甚至顛覆，以致徹底放棄。劇中人物形象、性格、身份和故事發展走向，凸顯著理性審美的新風尚。此種傾向使得劇中的人物，尤其是女性角色，不分主次都以理性認知力、理性選擇結果、理性判斷上高低為核心標準。

打破倫理審美的設定性和追求秩序建立的穩固敘事，突出理性主導的敘事和人物形象塑造的《歡樂頌》，全劇敘事洋溢著自由思想和深刻理性的氣氛。觀眾驚喜于安迪和奇點的相識和交流。他們作為高智商人群的代表，總能以極為清晰的角度分析自己和他人在事件中的得失、利弊、進退、優劣總能一目了然。在一定程度上，觀眾需要自己領悟和解讀的生活真諦，往往通過安迪和奇點的對話就能得到答案。同時在兩個人的對話中，他們具有高能地掌控局面的本事，也一并令人賞心悅目，關于人的理性能力的敘述和贊美成了純粹的審美對象。 人們接納和欣賞高智商的普通人，標志著大眾審美的全新轉變。不僅在主人公的突出個性定位上，《歡樂頌》打造了兩位精英，在其他人物的設定上同樣強調人物的理性能力和理性展示方式，并以此作為區分人物的必要前提。 之所以邱瑩瑩會特別夸張地展示出無腦和樂天，而關雎爾沒有特立獨行的見地，略顯平庸，家資雄厚的曲筱簫必須用自己的聰明謀劃未來，而樊盛美從一個平凡的家庭中走出，反哺親人更需要有強大的理性支撐。五位女性按理性能力的高低自然分層。而男性人物中的奇點、趙啟平、譚宗明、包奕凡則清一色地理性能力超出常人。

在談及美貌、愛情、物質追求、家庭責任等層面的問題時，《歡樂頌》從未拖泥帶水，事件沖突中的人物能否理性解決問題是敘事追求的根本目的。人物的理性能力不僅是人物何以立足的根本基礎，也是《歡樂頌》主要傳達的價值觀。與美貌、身份、地位、財富相比，純粹的智慧理性往往擁有如藝術般的色彩和意義。理性能力不僅僅是劇中人物獲得生存機會的保障，不僅僅是用頭腦來換取金錢上的回報，理性的真正魅力在于探索。

安迪、奇點、譚宗明、包奕凡、趙啟平這些理性能力極高的人，他們要用自己的理性追求的是幸福。幸福既是擁有朋友，看到朋友安然，幸福也是體味獲得，獲得從父母那里無條件得來的關愛，幸福也是擔當，遇事能承擔得起，不畏懼退縮。在激流中的人物獲得時過境遷后的平靜喘息就會深感幸福。 安迪的聰明是純粹理性的顯露，她處理事情簡單有效。而奇點的聰明增加了在社會世事中爾虞我詐歷練后的洞明和領悟，幾乎超然、平淡、安靜，但缺少了安迪的純粹和真實。譚宗明的聰明在于其果決、策略得當、隱藏不露。小包總則是追求利益的高手。而曲筱簫的聰明，加上她快速直擊目標的風格，顯出了幾分直率和灑脫。趙啟平的聰明在于其深度自知，明確目標。對自己的喜好、能力、缺點都直言不諱。 理性審美的效果是直接式的，與倫理化審美中往往置人物于紛亂的人物關系，細瑣和糾結難以抉擇，人物經歷的執拗，進退兩難都是日常生活原貌的特征。而理性審美將復雜的日常生活清晰化簡單化，也更加高效化。 觀眾清醒地看到，《歡樂頌》傳達的傾向性也帶有理想化的色彩。由于把理性能力從日常生活繁雜事件中抽出，獨立成一種審美的對象，形成一種純粹化了的審美格調是一種基于高度占有物質財富的前提。

二、困于家庭中的女性

家庭倫理劇是塑造女性中心角色的重要載體。家庭倫理劇不僅僅能告訴觀眾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特征，還應該能告訴觀眾女性在家庭中應有的理想生存模式。從女性形象塑造時表現出的形象直觀性、話語明確性、事件集中性、性格完整性幾個角度來講，家庭倫理劇無疑是當代女性審美最有代表性的表現形式之一。其中家庭倫理劇還往往將年輕女性作為敘事的核心，原因在于“家庭”和“倫理”這兩個概念放在一起，最易激發戲劇沖突的便是年輕女性形象。這個規律從最初電視劇《渴望》開始便表現如此。雖然繼《渴望》之后的劇作對女性的個性塑造有更多時代因素的添加，但時至今日，在這類電視劇中女性形象塑造實則仍未有根本性突破。

以當代為時間背景的家庭倫理劇中的女性形象，多從新媳婦、新媽媽、職場新手等角度塑造女性。幾部熱播電視劇如《媳婦的美好時代》《青春期撞上更年期》《夫妻那些事》《辣媽正傳》《我為兒子當北漂》等等都在這個模式之中。從創作和接受兩個階段來分析這些家庭倫理劇，他們能成為僅次于韓劇的收視率較高的國產電視劇，其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值得重視的。今天的電視劇觀眾群體以女性居多，上述電視劇的故事內容多為直接關系到女性觀眾的現實生活。家庭倫理劇中所表達的主題涉及婚變、育兒、婆媳相處和職場斗爭，而這些內容也是女性觀眾現實生活中的核心部分。因而在觀看這樣的劇集時，女性觀眾會在極大程度上滿足了對自身思考、評定、參照、印證的愿望。家庭倫理電視劇會直接觸發女性觀眾對自己在家庭、工作、社交方面的角色和地位的認識和反思。在劇中的角色和在劇外的女性觀眾都在同一種價值體系規定下生活，因而盡管在家庭倫理劇中女性形象塑造是符合“女性被審美”的總體原則的，但真正觀看這類電視劇的卻不是男性，而是女性自己。然而女性觀眾在電視劇中并未看到真實的自己，看到的只是被需要的自己。

在上述家庭倫理劇熱播的背后還有更廣闊的文化背景。今日文化的總體傾向可以用大眾文化來命名。不管是直接研究大眾文化還是間接地觸及大眾文化這個概念，當下的文化闡釋總是離不開大眾文化這個范疇。而大眾文化的突出特征是“大眾”成為此種文化的核心。作為一種文化核心的大眾行為機制已經在約翰·菲斯克的著作中闡明。大眾的文化行為不是簡單地跟從或模仿，而是在大眾對文化產品選擇中，體現他們對主流文化的理解和再加工。加之在當今時代，大眾文化具有明顯的消費性。電視劇產品在大眾消費行為中是以消費品為第一層面被大眾接受，這導致了電視劇創作在追求收視成績的動機下，內容敘事有迎合大眾口味的傾向。這種傾向導致了家庭倫理劇不是思考大眾應該欣賞什么，而是迎合大眾喜歡欣賞什么。 然而在熱播家庭倫理劇創造成功收視率的背后，也仍然存在一些問題。最明顯的是，這些電視劇總在一個怪圈之中：家庭倫理劇在播出時確實很熱，當播出結束后卻迅速在社會反響中被冷落。分析其中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從創作的角度講，女性主人公的形象塑造雷同。家庭倫理劇往往要把女性人物性格刻畫犧牲給呼喚、建構倫理的目標，所以此類劇集中對女性形象的塑造出現了千人一面的尷尬。無論是毛豆豆、林飛兒、林君、簡寧還是夏冰，在劇中都陷入一樣的婆媳關系、一樣的被動生存。她們要么一股腦地順從、要么全都反叛；或者都在家庭倫理秩序中表現得懂事、難為和識大體。女性形象在家庭倫理劇中成了類概念，而缺乏個性色彩。最致命的是，在現時代的背景下，家庭倫理劇中女性形象被表現成連女性最獨特的母性特征也被異化的簡單描述。女性對懷孕生子要么沒有預想，要么不樂觀，要么持逃避的態度。女性并未在她的獨特性中獲得真切的體驗和深刻的滿足。與此同時工作也從未使她們感到充實和幸福。本質上女性無法像男性一樣全部投入在事業中，以換取最真實的存在感，如果一個女性像男人一樣執著于工作，那么她便徹底被異化了。因此家庭倫理劇中的女性角色的工作，要么是不被提及的領域(毛豆豆、林飛兒)，工作被以太平無事的狀態置于女性人物的背后，此時工作絕不會成為女性人物的話題；工作要么成了煎熬，被上司要挾和苛責的噩夢(簡寧、夏冰)。此類敘事視角則完全無視女性在特有領域中可以創造出非凡成績的事實。容易將女性定位成不適宜在社會中謀求工作的錯誤認識。在西美爾論及女性及時尚的問題時早就指出，女性在藝術世界中更容易達到完美的狀態。女性之所以容易被隨意地塑造成無法在社會工作競爭中獲得成功，因為她們在家庭中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來維護好家庭的存在。有人把家庭比作女性的戰場，這個比喻一方面顯出女性生存空間的狹窄，一方面也說明女性生存是艱難的。但這個比喻背后隱藏著女性在家庭倫理劇中被塑造成一群背對著觀眾，永遠默默犧牲在這個家庭戰場上的士兵，而不是擁有指揮權的將領。

其次，此類家庭倫理劇中對女性形象塑造時缺乏文化批判的高度。家庭倫理劇中的女性形象塑造犧牲給家庭、倫理的原因還在于我們的文化里有把家族誤以為家庭的傳統認識。但家族的意義超出了家庭的范圍，本質上家族與家庭根本不是一個維度上的問題。家族維系在于榮譽，而家庭維護在于以愛為起點的情感。然而我們錯把家庭當成了家族，家庭中的成員全部要做出維護家族的努力。這使得家庭劇沒有了成員基于愛而展開的交流和故事。在一個并非以情感為基礎來維系的家庭里，倫理成了懸在女性角色頭上的一把劍，威脅著女性的存在感。維護家庭穩定的成敗成了判定女性成敗的標準。家庭倫理劇中總會大寫、特寫婆媳關系。作為一種典型人物關系，婆媳關系是家庭和家族之間距離的突出反映。在家庭倫理劇中一旦寫婆媳關系必然是沖突的，而每部電視劇都不會揭示沖突的原因，最多以丈夫的臺詞表達一下立場，即“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而未能給出打動觀眾心靈的解釋和剖析。事實上婆媳關系既然能算得上是歷史遺留問題，就要把它放在歷史發展中解決。21世紀的人們對家庭的認知將更具這個時代的特征，一味將過去的標準拿來衡量這個時代的人，必然會有失準確。最后，有著典型特征的婆媳關系被塑造成塊磨刀石，其意義就在于用它打磨出兒媳婦的孝順和懂事。由于迎合大眾欣賞需要，必然采用融入的視角塑造人物，一旦融入就難以跳出人物邏輯而形成批判的眼光。毛豆豆善解人意、在婆婆、小姑的事情上表現出能退讓且肯受委屈。林君這樣的獨立女性也在與婆婆的交往中表現出忍受和退讓。夏冰雖然是個時尚達人，但與婆婆的交往仍要守住媳婦的本分。在這些女性形象塑造中，家庭倫理劇在維護家族的倫理定位之下，對女性角色的刻畫被局限在一個框架內，突破不了。

第三，對藝術真實的表現缺少斟酌。女性形象雷同的背后還有更令人擔憂的問題。對于家庭倫理劇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在上述劇集中顯得有些怪異。我們不禁要問，這是真實的女性形象么？所謂真實，應該指人物的一切行為和選擇都必然是女性自己的思想驅使的結果。然而在上述這些擁有較高收視率的劇作中，那些作為女主角的形象，在角色經歷方面，何者是她們真實的選擇和意愿？之所以女性在家庭倫理劇中的悲喜都顯得有些被動和假想，是因為我們的電視劇創作走上了對女性形象塑造的歧路。

事實上，在女性人生結構中的幾個重要角色，被劇集描寫得失去了他們應該有的與女性形象的本質聯系。婆媳關系都寫成媳婦畏懼婆婆的狀態，孩子都變成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孩子，丈夫變成了平庸無奈的配角。究其原因，是男性功利的人生觀在代替女性自我對生活的認識。家庭倫理劇若仍堅持這樣的原則塑造女性形象，則不可避免的是不斷重復人物性格刻畫的老路。男性視角理解女性形象的偏差源自于，在男性觀念中對家庭的理解把倫理放在了首位，因而，在這個前提下，可以不客氣地講，我們的電視劇中是沒有現代意義的“家庭”。我們看到的家庭倫理劇中的一切愛恨冷暖都是因倫理而起，未從“家庭”之愛的支點去寫。因而，在這些愛恨冷暖中的女性或者是奉獻者，或者是犧牲者，或者是擔當者，或者是破壞者。這些角色定位都不曾問及女性的真實內心，即女性對家、對愛的理解和選擇。她們被寫成要么害怕失去孩子，但卻不是被寫成如何愛孩子，她們或被寫得害怕失去丈夫，但卻不是害怕失去與丈夫之間的愛。這樣的女性形象是虛假的，是被構想出來配合倫理尺度的，而不是女性自己元初內心使然。

把女性置于全社會性的定義之中，便沒有了女性的獨特性。隱去不同電視劇中的主人公女性的形象和聲音，那些心理和言語完全都也適合男性角色的立場。因而我們可以說，上述的電視劇中是沒有女性的。此類電視劇中女性形象是個在統一特征下的無名的群概念。沒有女性個性的存在。“刻畫性格，就像組合事件一樣，必須始終求其符合必然或可然的原則。”

第四，回避情感這一核心要素，使得離女性的本質越來越遠。西方學者西美爾曾說，這個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為有藝術存在，而在現實生活中，有著跟藝術一樣意義是女性。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藝術和女性的本質是想象和情感的。而當代家庭倫理劇中的女性形象恰恰是缺乏想象和情感的。在家庭這個核心舞臺上，女性卻沒有表現出對家的理解。“家庭”的幸福不是建立在角色設置完整上，例如家庭成員的位置確定得很清楚，也不是一定要在復雜的人物關系里推進才能表現出家庭的溫暖和味道。為什么家庭倫理電視劇從開篇到結尾所刻畫的女性主人公都是如同與生俱來地明確自己應該在家庭中的地位和責任。我們的女性角色一出場就帶著一個“維護好家庭”的目標出現。而她只需要努力去做一個好伴侶，當一個好兒媳，成為一個好媽媽。然而忽略了她們首先是女性。

若沒有對女性的正確理解和思考，在本文中所討論的這類家庭倫理劇，女性形象塑造仍將會始終原地踏步，其結果只能是不同的劇組在演繹同一個故事，即女性該如何做才能使家庭安穩。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的電視劇不是表現不出女性的獨特性。傳統文化下的審美習慣使當今的家庭倫理劇難以突破，劇中女性角色往往只是被表面化的倫理觀念的符號。另外粗糙的劇情，流水線一樣的拍攝進度，沒有機會對角色精雕細刻。

“家庭”是一個充滿故事的范疇，也是一個最能體現人性復雜和深刻的范疇。家庭倫理劇有其絕對的收視優勢，觀眾應該看到一個從內在向外在顯露出對家庭和生活本質認識的內容。所謂家庭倫理劇之倫理，應被賦予時代感，當代家庭應有更多意義上關系到人的幸福感，而不是過去意義上不問人情刻板的倫理。若繼續上述的路徑處理女性形象的塑造問題，則很難顯示不出藝術高于生活的原則。女性角色作為家庭倫理劇中的核心擔當，對其塑造必須走向緊跟歷史發展的步伐，用深刻的理論作為理解、塑造女性角色的必要依據，只有寫出了新時代的新女性，才能贏得電視劇創作新的成功。

三、無視大時代的“小時代”女性

何為“小時代”，從連續四部影片看來，簡單地說就是某種小眾風格。而影片中的小眾風格有其基本格調定位，就是肆意表達擁有金錢的故事。致命的是，這樣的小眾根本無法算作一個時代，想把一群在金錢保護下肆意的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和故事用“時代”命名，這本身就是對大時代的誤解。片名明確意欲與大時代劃清界限，但系列影片整體內容最終仍是無時無刻不被大時代左右。

四部《小時代》集中敘述了以顧里為中心的幾個年輕人的小圈子里發生的故事。之所以說是個小圈子，是因為這些人物關系、人物個性展現都顯得單調：盡管影片把人物身份和氣質類型定位成不同風格，但她們過的日子卻極為相似——她們的日子是超過一般意義有錢人的生活，在金錢作為保障的前提下，他們過著遠離柴米油鹽和喜怒哀樂的非凡日子，她們在海市蜃樓般的精神世界里體驗愛情、事業和友誼。然而她們的事業和愛情以及友誼都遵循著一見鐘情、一見如故和一蹴而就的原則，她們的經歷缺乏過程。他們的經歷不但沒能詮釋追求理想的可貴，反而渲染出的是對從天而降的虛幻奢華瞠目。沒有過程的結果式展現造成的效果是抽離現實根基的平面化、刻板化。因為這種展示從根本上丟棄了電影敘事承擔深刻寄予的使命。而且某種深刻寄予必須是從復雜的現實世界中抽象出來的本質性內容，沒有這種寄予就沒有電影最后呈現出的立體審美效果。

試圖丟開大時代的背景，或者試圖無視大時代的背景而虛構出某些小眾的審美風格，都注定了在對愛情、事業和友誼的表現上落入千篇一律的、干癟的結局。顯然“小時代”不但沒能獨立出大時代，同時恰是因為它誤解了大時代，造成了它最后的失敗。

簡單地說，“小時代”系列影片表現的是對大時代金錢異化的錯誤判斷。對于電影敘事來說，“小時代”故意顯出與“大時代”區別開的選擇，但這種選擇本就意味著該片對“大時代”的既定理解。盡管當代文化泛著濃重的消費色彩，甚至可以說當代文化就是消費文化。消費文化的膨脹，直接影響人們對金錢的理解。作為一種有深度的理解，對金錢和消費的思考肯定不會是《小時代》表現出的結果。與揭示在金錢泛濫下人性的光明與黑暗的作品相比來講，《小時代》展示的僅僅是對金錢表面化的理解。這種表面化的理解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顧里這個角色的塑造。顧里的個性不是在故事發展中形成的，也不是在故事發展中演進的，而是與她的身份背景一同植入的，她的言行沒有人性的魅力卻透著金錢的光澤。最終顧里病重，本是刻畫人性時最有重量的橋段，卻因為與之前顧里形象的表面化無法接續和平衡而無法打動人心。《小時代4》無法維系影片從第一部就定下的虛構大時代的基調，顯出在敘事上江郎才盡的尷尬，最終只能給從天而降的財富一個付之一炬的收場。

結語

新時代正賦予影視審美中女性角色塑造新的環境條件。在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的背景下，女性越來越多地在職場、家庭、金錢、愛情、責任、理想等層面凸顯出主體意識，影視作品將不斷塑造出更多適于這個時代的新女性。影視創作終究要守住藝術規律，倚重現實生活，敏銳把握社會時代發展中女性現實生活的變化，關注女性存在的特殊性，挖掘女性在復雜生活中的理性、情感、經驗和體驗的深刻之處，摒棄過去把女性放置在依附、從屬關系中的思維，不刻意放大女性的任性和金錢觀，突破女性形象塑造靠形象和面貌的狹隘邏輯，抵制大眾消費文化中的媚俗和取悅的粗淺做法，提升影視審美的藝術品格，塑造有理想高度和審美品質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