攛忙

趙明宇

在鄉村，誰家里有了自己做不了的事情，需要別人來幫忙，根本就不用打招呼，街坊鄰居會自告奮勇來相助。鄉親們把這叫作“攛忙”，仿佛需要幫的事情有多么急。

鄰里之間需要攛忙的事情太多了，婚喪嫁娶，修房建屋，一是需要出力，二是需要裝點門面，都是約定俗成的必須去攛忙。比如某一家的老人忽然去世了，聽到哭聲，街坊四鄰都會停下正在做著的活兒，趕過去幫助料理。自己的事情再忙也不行，老人去世是天大的事情，過去攛忙是一條不成文的鄉規民約。報喪、祭奠、做飯、下葬等一切煩瑣的應酬，喪主只管聽指揮就是了，全部由攛忙的人來張羅。直到喪主家的事情辦妥了，設宴款待，對攛忙的人表示答謝。而攛忙的人大多會拒絕的，說這一切都是應該做的，誰家門前也沒掛著沒事兒的牌子，這樣的事情誰家里也會發生的，鄰里之間需要相互幫襯，相互攛忙。

如果是喜事兒，事主只管招呼一聲，或者在院子里掛上高音喇叭，聽到喜慶的唱腔，大家就會跑過來攛忙，幫著布置新房，派人分頭準備招待客人的桌椅板凳。喜事兒當天，一大早來幫著盤灶做飯，接送客人，直到曲終人散才算完成使命。這樣的過程往往是一場熱鬧的聚會，大家在幾天的時間里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攛忙的重體力勞動，比如蓋房子、脫坯、打墻，雖然不像婚喪嫁娶那么重要，鄰居聽說了，也會來攛忙，低頭不見抬頭見，不來攛忙覺著沒面子。我小時候，村里的一戶人家自己燒窯，需要在半天時間內把幾萬塊磚坯搬進窯內，全村人出動，都去攛忙。當時我家也有急事需要做，可父親卻說：“人家燒窯不容易，咱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盡管攛忙累得“七死八活”，也是不會要報酬的，大家認為這是一種義務。如果給攛忙的人開工錢，攛忙的人會拒絕，甚至跟你急，把眼睛一瞪，說，你把我當成外人了？

是啊，既然是鄰居，就要相互照應，相互幫忙，這樣才顯得親如一家。人活著圖的是啥？吃飽穿暖了，還需要鄰里之間這份情，這種鄉村道德在民間默默傳承著。盡管在市場經濟環境下，人們的價值觀開始多樣起來，而攛忙的傳統毫不動搖。

人與人之間，靠這種質樸的民風來支撐著，日子過得有了光澤，有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