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正非說到中西哲學

龔 剛

(澳門大學 中文系)

2019年5月16日，華為被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列入實體名單，與此同時，谷歌等公司暫停部分服務。華為再一次陷入非常時期。作為中國通訊巨頭，華為是否受到重創？面對“圍剿”，應該如何突圍？2019年5月21日上午，任正非接受采訪回應相關熱點。訪談稿達二萬字。

這二萬字訪談實錄堪稱深化改革開放、推進科教興國的路線圖(roadmap)，足見視野、胸襟、格局。其中談到了影響中西方社會發展的哲學體系：

“中國過去的哲學體系是玄學，即使有佛教，也是梵文，唐僧應該翻譯成漢語，但是沒有翻。西方推行的是形而上學和機械唯物論，產生了物理、化學、數學、幾何學……各種學科，所以工業發達，建立了工業社會，占領了全世界。現在玄學沒有說沒用，搞虛擬世界，中國的游戲業發展很快，人類社會的很多生產方式也可能會虛擬化。”

任正非到底是IT男，對中西方主導哲學的認知不是太準確。事實上，西方的形而上學(metaphysics)與中國的玄學并非隔天隔地，形而上學最初曾被譯為玄學。而且，老、莊、易三玄，究宇宙人生至理，充滿智慧、洞見，也沒什么不好，可惡的是假道學。另外，機械唯物論(與其相對的是辯證唯物論)可不是科學主義、理性主義或工具理性，西方科技發展靠的是科學主義、工具理性、新教倫理。

2017年7月12日，任正非在新員工入職培訓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說：

“我看到心聲社區上有帖子說，反感學習哲學。作為基層員工，學不學習哲學都不重要，只要踏踏實實努力工作，多產糧食，多拿獎金，也就安居樂業了。但是中高層以上的干部要學習一點哲學，因為哲學是人生的羅盤。你們看，戈壁灘上不可能種出郁金香，說明戈壁灘上沒有東北黑土地的哲學。”

的確，哲學不僅僅是蹈空玄想，也實實在在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思想指南。Philosophy一詞在英美日常對話中常見。對人生的看法，處世理念，做事的原理與方法，都可以被看成哲學，比如管理哲學、營商哲學、運動哲學、養生哲學等。與思辨哲學相對立，又與經驗主義的否定抽象認知、排斥理論先導相區隔，這類個人化、生活化的哲學可稱為“日常哲學”，譯成英文就是Everyday Philosophy。一個人、一個企業乃至一個國家的成功奧妙，可能就隱含在“日常哲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