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總是以文化興盛為支撐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需要以中華文化發展繁榮為條件。西南聯大作為與八年抗戰相始終的一所流亡大學,一批具有深厚中西學養的名師大家堅守邊陲一隅,以世界一流的水準在茅草屋里辦校治學,成為文化抗戰的杰出代表。西南聯大在八年多的辦學歷史中,一直把校園文化作為一項育人工程踐行始終。
西南聯大重視文化鍛造,集中體現在辦學理念的凝練上。西南聯大繼承、融合、發揚了北大、清華、南開三校各異的學風,形成了“愛國、民主、科學”的辦學風氣。從算學系轉學到化學系的聯大學生裘立群回憶:“當時,國難深重,半壁河山淪入敵手,辦學經費及物資極端困難,大多數的學生來自東北、華北及華東各淪陷區,號稱流亡學生,依靠極少的學生貸學金維持生活。建筑學家梁思成教授負責設計的校舍都是平房,學生宿舍也是土坯草頂的或是破陋的廟宇。學生的學習環境及生活條件極差且很不安定,時常受到日本飛機的轟炸,隨時停課疏散跑警報。圖書及試驗儀器從華北運來后,有的散存在郊區。為了堅持學習,許多人在校外兼差,半工半讀。由于物價飛漲,教師們的生活也很清苦。連朱自清、聞一多等名教授也在中學兼課或靠掛牌刻章,或由教授夫人設攤小賣,養家糊口。但是,師生們仍然弦歌不輟,洋溢著科學、民主及愛國的精神。”
1938年6月,教育部發出命令,要求各大學制訂校歌校訓呈報。西南聯大常委會于10月6日開會決定聘請馮友蘭、朱自清、聞一多、羅常培、羅庸等教授組成校歌校訓制作委員會,并以馮友蘭為主席。委員會經過廣泛征集和研究討論,將校訓擬為“剛健篤實”呈報常委會。經過常委會認真討論,認為“剛健篤實”還不能充分體現聯大風貌。11月26日,校訓改為“剛毅堅卓”。校訓制訂后,一面呈報教育部,一面在全校公布。教育部一面限令催促各大學上報校歌校訓,一面又以“代電”通知各校要以“忠孝仁愛、禮義廉恥”為全國所有學校的校訓,必須制匾懸掛。而聯大沒有照辦,仍以“剛毅堅卓”為校訓。
1939年7月11日,聯大常委會又通過了羅庸作詞、張清常作曲的校歌《滿江紅》:“萬里長征,辭卻了五朝宮闕。暫駐足,衡山湘水,又成離別。絕徼移栽楨干質,九州遍灑黎元血。盡笳吹,弦誦在山城,情彌切!千秋恥,終當雪,中興業,須人杰。便一成三戶,壯懷難折。多難殷憂新國運,動心忍性希前哲。待驅除倭虜,復神京,還燕碣。”校歌敘述了三校搬遷的經過,表達了聯大師生獻身抗戰的決心和對抗戰必勝的信念,展現了聯大師生的一腔報國熱忱。
以校訓校歌為引領,形成了具有西南聯大自身獨特氣質的辦學風氣。
在西南聯大,紛紛涌現的社團活動引人注目。學生自治會、群社、高原文藝社、臘月社、冬青社、新詩社、南湖詩社、南針社、木鐸社、引擎社、悠悠體育會、鐵馬體育會、神曲社、山海云劇社、陽光美術社、除夕社、文風社等以文學性、戲劇性、歌詠性、宗教性、體育性、政治性為其特色的眾多學生團體及其自辦的中、英文壁報,都成為聯大的一道校園風景線。
西南聯大同學回憶起當年的壁報,許多人至今難以忘懷。李鐘湘校友回憶:“在當時的環境,辦雜志、辦報紙,因為紙張貴,印刷費高,不是件容易事,倒不如出份壁報,較為簡單。西南聯大的壁報,開始于1939年秋季工學院的《引擎》和《熔爐》。文法學院遷回昆明,群社出版了《臘月》,跟著便有《聯大論壇》。到了1939年,壁報就發達起來,有群社的《群聲》,明社的《南針》《微言》,木鐸社的《木鐸》,文藝社的散文半月刊《文藝》《熱風》,和《熱風》相對的有《照明彈》。新詩社的《新詩半月刊》、陽光社的《畫刊》,時常有些心血結晶之作……還有一張壁報叫《論衡》,用毛筆寫的行書小字。”
西南聯大的校園文化,體現在學生廣泛參加社團活動,積極參與壁報活動和校內其他各種文化活動,甚至自辦鉛印、油印報刊,更不容易的是他們能走入社會,參加到社會文化活動中。同學們以社會實踐、兼差兼職等等形式,在各大媒體(報刊社、廣播電臺)謀得要職,并且走到城鎮、鄉村,通過文藝公演等形式廣泛進行抗戰宣傳。聯大學生熱愛自己的母校,紛紛在國內兩三百種報刊發文介紹在西南聯大的種種見聞,聯大畢業生里面,多半撰文介紹過自己的母校。不僅如此,他們還通過編輯出版《聯大投考指南》等指導讀物,幫助學弟學妹順利考進聯大。1946年聯大三校復員北返之前,以學生社團操持的西南聯大學生出版社編輯出版了《聯大八年》,忠實而生動地記述了聯大“剛毅堅卓”的辦學歷史,積淀和引發了持續半個多世紀的西南聯大研究熱。如今,這些出版物都已成為聯大校史極其重要的文獻檔案。
西南聯大校園文化更為難得的是持續競跑般的讀書風景。讀書風氣極盛,這是聯大的一大特點。聯大師長愛讀書自不必說,聯大同學愛讀書也是聞名校內外。聯大時期,物價高漲,書成為最為珍貴的寶貝,同學過生日,最好的禮物就是送一本好書。聯大圖書館作為學校最“豪華”的建筑,擠圖書館,搶占座位,搶借參考書成為聯大讀書生活常態。聯大圖書館自然無法容納所有的學生,參考書也常常供不應求,因借書延期歸還或丟失圖書被處分的學生就成為聯大受處分學生的主體。無法在圖書館搶得座位的學生則選擇在文林街一帶“泡茶館”讀書,在那里讀有字之書,也讀昆明的人情風物、市井百態。在物價每日一漲的艱苦生活中,聯大師生卻在熱烈的讀書氛圍中得到許多快樂。聯大學生王育清在1940年的一篇文章里面說:“聯大學生口號,每作豪語,謂我輩前途甚光明。目下雖苦亦樂也。”
西南聯大以其包容的胸襟,廣泛吸引海內外名家到學校講學和講演,從而擴大了學生的視野,使學生為將來更好融入國家建設發展提供了較為深厚的社會文化涵養。美國副總統華萊士,著名作家林語堂、老舍,華僑領袖陳嘉庚等名流先后來到西南聯大演講,影響了一批學生。學生辦的聯大劇團,還由聞一多、孫毓棠等邀請著名女作家鳳子參與,在昆明的演出曾轟動一時。聯大人才濟濟,就是在圖書館這樣的崗位,也潛藏著高青子、班公等實力派的作家,而像曾昭掄、陳夢家這樣的文科、理科跨界人才,在聯大也比比皆是。這些因素,都潛移默化地引領著聯大校園文化的高品質發展。聯大就是以這樣寬厚、包容、開放的文化精神創造出巨大的辦學成就。這正如林語堂先生所說:“聯大師生在物質上不得了,精神上了不得。”
最近,筆者有幸參與了云南師范大學西南聯大博物館啟動的聯大校友口述史采集活動。我們在北京、昆明等地拜訪聯大校友時,大部分校友對聯大的校園文化記憶猶新,他們在回憶聯大時,總是情不自禁地談起聯大的辦學精神對自己的影響,總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當年在社團的生活、壁報的壯觀、名人演講的情形、搶參考書泡茶館的經歷中,使聞者不禁神往。
確實,西南聯大校園文化就像聯大本身一樣,具有其獨特而豐富的魅力,是抗戰時期高等教育界校園文化的一面旗幟,值得不斷發掘、研究。
(據云南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