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酸菜

文/霍福明

“翠花，上酸菜。”無論是家常便飯，還是來人待客，甚至是逢年過節(jié)，酸菜都是東北冬季里必不可少的常菜。

每逢深秋與初冬之交，正是積酸菜之日。挑選菜幫挺直的大棵白菜，將蔫吧的老幫子掰掉，再將嫩嫩的菜葉去掉一少部分后，在房前選一塊空地，碼放整齊地晾曬，主要是去除白菜的水汽。這期間，要是有霜凍，還要用塑料布或者棉被遮蓋，天氣好的話大約一周后就能下缸了。

缸刷洗干凈后，運白菜就是我們男人的活兒了。別看那時候我剛剛能拿起一棵大白菜甚至拿不動，但是，當(dāng)看到自己抱的白菜進了酸菜缸時甭提多高興啦。我家人口多，父母加上四個禿小子，一冬的吃喝全在這時候積攢呢，酸菜要腌制兩個大缸。父親在土籃里把晾曬好的白菜碼放整齊，哥哥們換班從房前挑進屋子里的酸菜缸前，從土籃里把白菜拿出來遞給母親，母親將白菜一棵棵碼放進缸里，放一層白菜撒一層大粒鹽，直至超過缸口，然后在白菜上壓一塊大石頭。

石頭放好后，開始倒熱水，60度左右的熱水就行。母親說，水太熱酸菜容易爛掉，水太涼白菜不愛酸。一盆一盆地倒進缸里，水不能填得太滿，因為白菜本身還要出水，水填得太滿，后期還要往出撇，添到能看見水即可。然后找一塊干凈的布蓋在大石頭上，這就完成了一家子一個冬天的吃喝。

歲月如梭，不覺中我也到了知命之年，母親則已是耄耋之年，原來堅挺的腰再也不能刷洗酸菜缸了，九十多歲的父親也不能往土籃里碼放白菜了。雖然住進了樓房，沒有放酸菜缸的地方，也沒有晾曬白菜的空地，但是，積酸菜的這個傳統(tǒng)卻一直延續(xù)了下來，參與的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首先是陸續(xù)加入的妯娌們，接著是一個個孫輩。母親特意選了幾個小一點的缸，放在北陽臺上。買白菜的活兒由我們哥四個來做，妯娌們挑選白菜，小輩們運白菜；刷洗酸菜缸和碼放白菜進缸由妯娌們來做，但是要由母親坐鎮(zhèn)指揮，最后讓小輩們往缸里加水。

布遮蓋上石頭后，一家人開始做飯。不用刻意分工，不用現(xiàn)場指揮，做飯的，摘菜的，炒菜的，拾碗筷的，特意給母親和小輩們做上愛吃的菜，母親還要對著床上的父親說孩子們又來積酸菜了。一張桌子是坐不下了，有時要兩張甚至是三張，因為人數(shù)在不斷地增加……其實，現(xiàn)在東北冬季的餐桌上不再是土豆白菜和酸菜了，南方新鮮蔬菜和海鮮產(chǎn)品也都飛入了尋常百姓家。我們也曾試探著和母親說，別再積酸菜了，現(xiàn)在的冬季啥吃的也不缺。但是母親卻說，咱們家積酸菜打你爺爺那輩就開始了，一直這么延續(xù)了下來。你們看，咱們家這些年了多平安多順溜啊，過日子啊，咱們老百姓就圖個和睦團圓、紅紅火火啊。

是啊，積酸菜，母親積的是幸福，是希望；我們積的是傳承，是孝道；孩子們積的是守望，是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