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抽象表現繪畫中的線形藝術

林飛

摘要：線作為一種抽象繪畫元素，在繪畫中我們往往專注于線形多變的美感卻忽略了其內部力量，故本文從畫家克蘭兒時生活壞境入手，由內、外兩個方面分析克蘭的抽象表現繪畫作品，來探索其抽象表現繪畫作品中線形藝術的根源。

關鍵詞：線 抽象表現主義 自身體驗 情緒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14-0056-03

回顧西方現代藝術史，抽象表現主義作為一種藝術觀念的出現不是偶然的。20世紀中葉，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整個美國社會的人文主義精神得到空前的覺醒，藝術家們慢慢對人的本性進行思考，對人文精神研究的抽象表現主義繪畫應運而生。它的存在成為構成西方現代藝術框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抽象表現主義打破了長期以來西方藝術以呈現自然客觀形象的唯一藝術形式，轉向藝術家個人內心表達的多元化藝術形式。

一、克蘭抽象表現主義繪畫與線元素的情結

拉塞爾認為，畫家的任務是釋放他們選中的媒體中潛藏的內在生命力，以此來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地表現“整個自我”的最終形象。[1]

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的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杰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和威廉·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1904-）那樣通過自身動作體驗和媒介質感來表現自我的藝術家，另一種是馬克·羅斯科（Mark Rothko，1902-1970）那樣選擇大面積色塊造型來表達個人內心情感的藝術家。盡管他們在繪畫語言上有些不同，但他們都是為了表現自我。弗朗茲·克蘭（Franz，Kline，1910-1962）的繪畫像波洛克那樣通過自身動作體驗來表現自我的藝術家。弗朗茲·克蘭受當鐵路工人繼父的影響，從小喜歡觀察蒸汽機車的運動軌跡，以至于他后來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圍繞運動中的蒸汽機車進行創作的。蒸汽機車和鐵路軌道的線形呈現啟發了克蘭的線形繪畫語言，他長期用線作為圖案元素的速寫訓練。一次偶然利用幻燈片展示速寫草圖的機會啟發了克蘭，呈現在眼前是一種自由、灑脫、具有動感的大尺寸的黑白抽象作品。

抽象語言會使我們學會提煉和概括一切事物，剔去繁瑣的細節，提取出具有節奏變化的視覺美感元素。縱觀古今中外，從原始藝術到現代藝術，從中國戰國時代楚國的帛畫藝術到法國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壁畫藝術，線藝術都表現出其自身的魅力。這樣由線元素構成的畫面吸引了很多畫家的熱愛，同時也包括弗朗茲·克蘭。克蘭運用 “線”作為自己的繪畫元素，以簡約的語言描繪自然世界，展示出“線”元素自身的魅力。對于“線”的解釋，我們平時所看的線都可以理解為由點內部作用留下的軌跡，也可以歸納到面中去。換言之，線不是客觀存在物，其自身就是一種抽象的繪畫語言。抽象的繪畫語言抽離了具象信息，以簡約的藝術形式表述藝術家內心的精神世界，它為藝術家的當代性意識的產生提供了可能性，用線作畫為個人內心情感的表達提供了可能性，這也為以后克蘭繪畫風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礎。想起1939年馬蒂斯在一篇為自己素描辯護的文章中這樣講過：“我的線描作品是我的情感最直接最純粹的表達。”[2]

二、克蘭抽象表現繪畫中的線形藝術

“就外在的概念而言，每一根獨立的線或繪畫的形就是一種元素。就內在的概念而言，元素不是形本身，而是活躍在其中的內在張力。”—— 康定斯基[3]

任何事物都可以從內在和外在的兩個概念來分析，但這兩個方面都與事物本身相關。繪畫中，任何物象都可以通過線形意識來歸納和概括。作為最熟悉的繪畫形式，我們往往專注于線形繪畫變化莫測的外在形象卻忽略了存在其內部的張力和方向。線作為繪畫的一種元素，可以被理解為由內在力量和運動方向相互作用留下的或虛或實，或進或退，或粗或細的痕跡，是運動的實際結果。

（一）外在

考察克蘭的作品，我們可以觀察到線形藝術的魅力。就外在而言，主要從畫家用線形的筆觸和強烈的黑白視覺效果兩方面來分析。筆觸在20世紀后的繪畫藝術中作為一種重要的形式因素得到了強化使用。筆觸作為一個獨立體而存在，不再是停留在畫布表面上的一層皮膚，而是成為表達畫家內心情感和塑造物象的語言因素。在1957年創作的作品《繪畫第2號》（圖1）中，畫家大膽灑脫的用筆，呈現出張弛有度的線性軌跡，在白色筆觸上涂上一層黑色運筆，多次黑與白兩個色塊相互疊加覆蓋透出或黑或白的筆痕。畫家不會輕易把畫面涂滿，留出畫布原本的樣子展現其質感中美感。運筆時，筆觸間不會完全縫合，有的擠壓，有的分離。變化莫測的筆觸，有了呼吸，有了生機，就像人類有了呼吸才會有生命。進入20世紀以后的西方繪畫呈現一種簡約的視覺狀態，除去表面上繁瑣的細節，分解傳統繪畫中諸多元素組合的結構，重新簡化結構。“黑與白”色塊的極簡搭配更是追尋色彩終極之美的簡約狀態，展現色彩的修養與內涵。克蘭猶如素描形態的繪畫形式給觀者帶來一種具有戲劇性的線形藝術。畫面大尺幅的黑與白對比，強勁有力的線形結構構成了畫面強烈的視覺效果，在有限畫布上，以強烈的視覺藝術語言對具象物象幾何化、簡約化，擺脫了對客觀物象的描摹和再現。畫面呈現出簡化色彩去除繁瑣的顏色，使畫面黑與白相互交替的兩色利用黑白兩色的均衡，把繪畫改變為白色空間上的黑色實體結構。筆觸成為畫面的主體，黑色主體形成的正形與白色背景形成的負形相互交織在一起的結構，使空間得到無限擴展，看上去有些混亂，卻蘊涵著建筑中的某種永恒性和不變性，有些地方為了畫面構成的需要對線進行了取舍。

（二）內在

線是一種豐富的繪畫語言，不僅可以通過外在構成表現時間與空間以及物與物結構間的關系，而且可以通過自身內部力量改變其強弱。康定斯基認為，線在幾何學中被理解為由點運動產生的，點的內在力量和運動方向組成了任意線。

觀者從畫面中看到的運動僅僅是視覺形狀向某個方向的聚集，它傳遞的是畫家內心的一種情感，而不是一種物理性的驅動力。

每個畫家的作品都有自己的情感和特質。克蘭從小與火車結緣，其作品大多表現的是火車在軌道上的速度感和整體感。畫面中筆觸沉著有力，虛實相依，收放自如，含有運動感的張力。偶然間出現繪畫中顏料留在畫布上的點滴，這是畫家克蘭擁有某種情緒在作畫，而這種情緒又作用在畫家自身，通過動作體驗表達畫家的內心感受，這可能是繪畫意義所在吧。

克蘭在一次與《生活和藝術》雜志記者塞弗斯特交談中這樣講：“運動感，即使形式本身是靜態的也得如此。換句話說，有種特別的靜態或凝重的形式，這種形式依賴于經形式而轉變成的體驗；于是形式就確實擁有某種情緒了。當形式有了這種情緒時，繪畫才成其繪畫；反之，即使一些圖畫有著能引起人們極大興趣的形式或什么的，對我來講也不算繪畫。”[4]線條的內部力量是基于畫家自身的情緒，而不只是為了展現客觀物象的具體形態，更多的是傳遞畫家的具體情感。

品察克蘭作品《無題》，畫家強調自身的體驗，在行動中追求一種不可重復的偶然性，使不同方向的線形穿插給觀者視覺上傳達出在特定空間內的穿梭。線形筆觸是實物主體的，畫家的情緒張力通過自身體驗使線條筆觸或粗或細、或長或短以及不同的形狀和方向。畫面下半部分兩條主要下降楔形筆觸向右下方運動表現出不穩定性，而左下方的線性筆觸呈現向右上方運動的趨勢，把向下的力拉回來打破了這種不穩定狀態。畫面中這樣運動力的相互牽制使畫面達到平衡，為有限的畫面構成了特定的穩定空間。處于傾斜狀態的線條，同樣也能暗示出潛在的和真實的運動。仔細考察，畫面上半部傾斜的線條偏離了靜止穩定的狀態位置，也就是偏離了呈垂直懸掛的位置，或平躺在地上的位置。這樣，構成了力的各個方向交錯其間，互相牽扯，張力無限。筆觸的輪廓線虛實相間，明暗相間，這些元素造成了一種運動視覺感。

三、結語

進入20世紀以后的現代性藝術趨向于多樣性，為藝術家的創作提供無限的自由空間。抽象表現主義繪畫是在這種潮流中成長起來的，強調個體的精神和思想。弗朗茲·克蘭強調自身動作體驗來表現自我情緒的藝術家，為繪畫挺升了一個高度。其抽象表現主義繪畫以簡約的黑白色彩和粗獷的線形筆觸組成的強烈視覺效果，畫家用抽象語言描繪時代進程的多變和對自我情緒的表達。

參考文獻：

[1]葛鵬仁.西方現代藝術·后現代藝術[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00.

[2][法]馬蒂斯.馬蒂斯藝術全集[M].王萍，夏顰譯.北京：金城出版社，2013.

[3][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論點線面[M].羅世平，魏大海，辛麗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4]尺軻.西方美術理論文選（下冊）[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5][美]福恩伯格.藝術史：1940年至今[M].陳穎，姚嵐，鄭念緹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5.

[6][美]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滕守堯，朱疆源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

[7]高翔.空間的靜觀[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