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丹丹


朗潤園里所倡導的“公益”,不僅出錢,更強調要出力。
最近幾年,楊壯教授并沒有依照往常一樣,把BiMBA商學院的EMBA班最后一堂結業課,放在風景秀麗,古色古香的北大朗潤園里,而是搬到了千里之外的慈濟蘇州分部。
楊壯期望EMBA學成之后,帶著責任和慈悲濟世的情懷走向社會,始終不忘BiMBA商學院核心理念里的“社會情懷”。
如他所愿,這些年從朗潤園里走出去的人,秉承BiMBA價值觀,都不約而同地在以各自形式關照著這個世界。他們把北大“經世濟民”的社會情懷,推及到了全國各地,開創了一批有影響力的全國性公益行動:光明行、朗潤小學、雁行中國……
走出去的BiMBA人,有的把公益作為畢生的另一大事業,身體力行;有的把自己在企業界積累多年的經營管理經驗,運用于公益機構的發展中。他們以自己的身體力行成為中國公益事業中一股重要的推動力。
朗潤園里所倡導的“公益”,不僅出錢,更強調要出力。“公益事業,不僅僅是簡單的經濟施合,而是全方位地為從事的人提供教育、師資、金融融資、咨詢服務、企業管理等眾多方面的支持。”楊壯說。
杜拉克曾提出:管理的本質是激發每一個人的善意。而激發每一位企業家的善意,以薪火相傳的社會責任行動推動進步,這也是BiMBANi&院的重要使命和價值所在。
陳友忠:把受助者變為施助者
知名投資人陳友忠來到BiMBA讀EMBA時,已經有了二十幾年的工作積累。
2003年,在BiMBA讀書期間,他注意到雖然朗潤園里聚集了一大批商界精英,但一墻之隔的北大校園里,卻到處都是不少來自山區農村的貧困生。面對這種強烈的反差,他想起了自己早年從農村走出來的經歷。
于是,在學校的支持下,陳友忠聯合當年BiMBA的同班同學,創建了以大學生扶貧項目“雁行中國”,那時候還叫“雁行北大”。
當時陳友忠發現,貧困學生身上最缺的除了錢和時間(他們會因為打工喪失掉了很多學習時間),更缺乏的是社會的歷練、眼界和自信心。“如果讓這些從山區走出來的貧困大學生和BiMBA里面的民企、國企、外企的中高級主管交流、互動,會帶來比直接捐錢更深遠和有價值的影響。”
所以,雁行中國作為一個大學生公益組織,不僅僅是單純意義上的捐錢,而更加強調商界精英和貧困大學生兩個群體之間的互動交流。這正是其業務模式的獨特性和創新型所在。它帶來的是一種智慧和人生閱歷的扶持。
最開始,陳友忠的做法是在朗潤園里利用BiMBA進行各種晚會、演出、聚會的機會,邀請北大校園里的貧困生加入進來,一起編排節目、交流互動。后來EMBA同班同學畢業了,他接手“雁行北大”,把這個由BiMBA校友組織的班級活動發展為“雁行中國”。現在,這個活動已經擴展到包括清華、北大、人大在內的12家高校,15年下來,從雁行中國走出去的“小雁”超過4000人。
發展到全國之后,陳友忠通過動員BiMBA校友不僅募集了不少錢,更把不少人都發展為小雁們的人生導師。小雁在求學過程、生活過程中遇到任何難題,都可以向導師求助。
“雁行中國”最經典的活動是暑期宣講團。僅去年雁行中國就有20個宣講團到全國各地展開活動,到四、五所高中面對高三學生做經驗交流。剛剛經歷過高考、又出身名校的小雁們,會圍繞文理科的準備、時間管理、大學生活等話題和高中生做交流。除此之外,他們還會參觀當地的一到兩家企業,和創始人進行面對面交流。
在去年的20個團中,有七八個團都來自BiMBA校友捐助。雖然一個團只需要2萬塊錢,但他們做的不僅僅是捐錢,而是要幫助小雁和當地高中、企業進行對接和交流互動。
在“雁行中國”,“小雁”即是受益人,也是活動的組織者和服務者。陳友忠希望這些“小雁”在服務他人的過程中,自身也能得到成長和鍛煉。從剛開始跟人說話都臉紅,到最后能夠面對臺下幾百人,甚至幾千人發表風趣幽默的演講,享受臺下觀眾熱烈的掌聲,陳友忠見證了諸多“小雁”的蛻變和成長。他們一代一代變得越來越自信,對人生有了清晰和長遠的規劃,也以更積極、更正面的態度去面對社會,這讓他倍感欣慰。
至今為止,“雁行中國”仍然堅持“接受愛、傳遞愛、奉獻愛”的發展理念。不少“小雁”畢業之后,進入社會成為“大雁”,又會再次反哺雁行中國,代代相傳。
武雪松:商業是最大的慈善
武雪松晚于陳友忠4年,來到朗潤園里讀EMBA。他獲得的最大觸動來自楊壯教授的《組織行為學》。楊壯認為:領導力的本質就是影響力,這種影響力,不是某個職位授予你的,而是通過一些具體的事情對企業、對社會、對他人帶來幫助。
楊壯所說的“判斷什么是正確的事”影響了武雪松在事業上的抉擇,也間接影響了他對公益事業的參與。
2012年,經朋友引薦,武雪松拜訪了“為中國而教”的創始人沈世德老先生。“為中國而教”是支持優秀大學畢業生到農村學校全職任教兩年,并為其提供系統培訓的公益項目。
這個項目借鑒的是“為美國而教”的模式。美國優秀畢業生,前往欠發達地區的中小學執教兩年,大大促進了美國邊遠貧困地區的基礎教育。因為國外更重視社會責任,這些人出來后就會成為各大知名公司爭搶的對象,但中國的情況卻不盡如人意。教師缺乏、能力有限、留不住人,都是問題。
很多支教最多不超過兩個月,支教如果太短,對地區帶來的不穩定,遠遠超過對孩子們的幫助。武雪松對《中外管理》解釋:很多地區本身就是留守兒童,他們的父母至少有一方外出打工,每年回來看他們一次。留守兒童不一定很貧困,但是父母用行為傳達的信息是:我去掙錢是為了你上學,這意味著我去掙錢這件事情比陪伴你重要。在這種情況,如果恰好來了一位優秀的支教老師孩子們非常喜歡,但是兩個月后老師就走了,這再一次強化這個信息,“我的生活當中沒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
武雪松剛開始是捐助人,但后來有一次突然接到沈世德老師的邀請,希望他能夠到“為中國而教”出任理事。武雪松還在納悶,“我能為中國而教提供什么幫助呢?”
結果,就籌款這一件事,武雪松在無意之間就幫了大忙。當時,籌款對于公益機構是一件重要且相對比較難的事情。而在武雪松看來,籌款其實就是銷售的工作,而他以前在外企恰好是負責銷售的。
他興致勃勃地面對籌款人員:“如果你接觸了10家有潛在意向的捐助人,最后能談成幾家?如果是4:1的話,從最初意向到最后簽訂,大概會經過幾個步驟?每一層流失的比率是多少?那根據這些數據就可以倒推出來,如果10家機構贊助我,每家20萬,那就意味著至少要接觸40家,每一層就按照那個比例來,并且當每層都有冗佘的時候,半年就能駕馭這件事情了。”武雪松做的,只不過是教他們籌款的方法,把銷售量化,產生的效果卻立竿見影。至今為止,為中國而教的資金募集能力在公益組織都也是靠前的。
最后,他接受了擔任理事長的邀請。與之前不同,他所領導的理事會,基本討論的都是組織策略的問題,例如:如何改善農村教育,應該怎么教,教什么?如何突出為中國而教的特色?如何幫助團隊在來年做哪幾件事?就像企業在定戰略一樣。奧地利經濟學家埃里希·海格爾曾說過“商業是最好的公益”。在武雪松看來,只有按照商業方式來做公益,才能可持續。
在武雪松的主導下,“為中國而教”開辟了一條新路子,即“未來教育家”項目。他發現,農村教師平均每學年接受的培訓不到10天,而在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新教師一學年的培訓時間是77天。所以,該項目就是要為農村新教師提供培訓支持,讓他們能夠在兩年以內成長為教育骨干,成為為未來的教育家。
“我們希望通搭建培養系統和學習資源平臺,使回歸鄉村教育的青年教師愿意‘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這些有良好教育素養和鄉村教育使命感的新生代教師,將成為教育公平的推動者。”武雪松說道。
但武雪松不愿意把自己做的事情稱之為“慈善”,而是更喜歡說‘公益”二字,后者強調不僅出錢,更要出力。在他看來,捐款是做慈善,籌款就是做公益。“公益還意味著一種價值觀的傳播,意味著要付出更多時間和經歷去做這件事情。”這與BiMBA的理念是完全一致的。
武雪松認為,支撐領導者最后能走多遠的,不是智商,不是情商,而是一個人的品格。“其實BiMBA就是中國傳統的士大夫精神在宏觀經流以及管理學領域的一個體現。這種精神是商學院的靈魂,大家不是一群烏合之眾,而是有著共同的價值觀。我們是一群價值觀驅動的人,不是一群利益驅動的人。”
仇序:成功并不是跑贏了多少人
把慈濟引入BiMBA商學院的課堂,其背后的推動者正是2005屆畢業的學員仇序,目前他是北京慈濟最活躍的企業家志工之一。
2012年,受一位朋友之邀,他參加了一場慈濟的活動,活動中播放了汶川地震四年后,全球慈濟志工在四年間作出的努力,數十個國家的志愿者,分成不同的梯隊,自己出路費,假期到現場做服務。仇序被深深觸動:“這是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啊,我一定要去做這樣的事情!”
事實上,這顆種子早已在朗潤園的時候,就種下了。在讀BiMBA之前,仇序對“成功”的認識和普通人并無二異,他也認為成功是因為跑贏了多少人。在BiMBA商學院的耳濡目染,包括后來進入慈濟,他才發現:“原來成功是幫助了多少人,多少人因為你獲得了成功。”這種理念的轉變,影響了仇序后來的所有事業選擇。
在很短的時間內,仇序加入慈濟成為了志工。幾年問在運營企業的同時,先后參與了馬航失事、菲律賓臺風、尼泊爾地震、敘利亞賑災等救災現場的服務工作。
在慈濟,慈善不僅僅指的是捐錢,最重要的是身體力行,每次賑災或者扶貧,企業家都需要到現場去,幫助他人,并且自己負責費用。慈濟也把這種服務被稱為“生命教育”。
“人生總要有終點。我們需要提早認知終點。如果通過服務他人,能夠提前獲得這種認知,我們就能以一個更好的姿態去面對生命的終點。”
2013年馬航失事的服務經歷,讓仇序終身難忘。在遇難者家屬的聚集地,他見到一位母親在女兒出事后在現場哭暈過去的情景。這位母親是一位單親媽媽,從小女兒患有心臟病,動過幾次大手術,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卻突然間得知,女兒再也回不來了。出事之前,她還在等著旅游回來的女兒、女婿為自己添一個孫子,為此她還計劃提前退休,幫女兒帶孩子……
因為是老鄉,仇序成為了最佳陪伴人選。他清楚地記得一個場景,他帶著這位母親去喝星巴克,路上講了一個笑話,母親忍不住笑起來了,但在一瞬間又僵住了,“她心里有一種負罪感,女兒沒了,我為什么還能笑?”。
那天他突然明白,原來平常的生活最幸福。從那以后,仇序推掉了更多的應酬,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家人身上。面對企業,他變得更加關心和信任員工,把更多的事務授權給其他同事。
幾年下來,做公益成為了仇序創辦企業之外的第二大事業。雖然也有員工抱怨:好好的企業不做,跑去賑災、扶貧。但他并沒有停止做公益的步伐。
2016年,仇序發起了一個基金會,主要捐款者是BiMBA校友。那一年,是仇序公司利潤最低的一年。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很荒唐,北京有十幾萬大病孩子,你怎么救得過來?基金會很專業,你們哪有那么多時間管?你難道不應該讓公司先賺到錢,再去幫他們?
“這個錢拿出來公司會不會倒閉?如果拿出這個錢,不影響公司生存,還能活下去,卻能挽救一個白血病孩子的生命,你為什么不去幫?”仇序想得很清楚。
但他發現直接捐款的形式不可持續,錢很快就花完了,于是通過基金會在互聯網平臺籌款,現在這家基金會在短短一年半就募集了兩千萬資金。
對于仇序而言,做公益是一個完成個人修煉、充電的過程,從中他汲取到了,人生意義。“對自我來說,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也是一種讓自己更靠近自己,讓自己更喜歡自己的一種方式”。這樣回到企業,再以更積極和飽滿的愛和熱忱,去面對自己的企業和員工。
對他來說,做企業和做公益并不矛盾,甚至相輔相成。如今仇序在籌備兩家社會企業。一家專門研制推廣在難民地區很需要的治療燒傷燙傷、蚊蟲叮咬、褥瘡等病癥的常備藥;另一家致力于環保,通過引進技術為設備節省用電量。
“杜拉克說,一家公司最終做的是兩件事情:一是發揮員工潛能,二是培養員工善意。而后者是最終目標,既啟發人內心深處的愛,對社會、對員工、對環境的愛。商學院為企業家賦能是顯性的,但挖掘完潛能之后,最終是激發你的善意。讓你承擔更大的社會責任,讓你為社會造福。我想哈佛是這樣,北大也是這樣。”仇序不無感慨地說。
責任編輯:陶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