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稅收調研報告

◎文/劉義樹 吳順文 于賢金 盧 楠

在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提出“互聯網+”行動計劃以來，互聯網已不再只是一個信息化工具，更是推動社會創新、引領中國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核心引擎。隨著近些年互聯網技術不斷推陳出新，與各傳統行業在標準、政策等方面充分對接，傳統的商業模式已被打破，制造、營銷、物流、醫療、教育、餐飲等傳統應用與服務都正在被互聯網改變，“互聯網+傳統行業”的產業重構為提升實體經濟的創新力和生產力帶來新的生機。然而，在新的經濟形態推動商業模式不斷變化的過程中，以無國界性、流動性、隱蔽性、虛擬性、無紙化、支付電子化為特點的新型商業模式沖擊了傳統的稅收理論和稅收實踐，對稅收征管帶來了新的挑戰。

一、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的必然性研究

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網絡直播行業如同雨后春筍般蓬勃發展。據中國產業信息網《2017年中國直播行業發展現狀及發展趨勢分析》的調查數據顯示，預計到2020年直播市場規模將達600億元。可以說網絡直播行業前景誘人，可是在這迅猛的增長勢頭下，也對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的征收管理帶來了新的挑戰。

（一）網絡直播行業概述

根據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的 《互聯網直播服務管理規定》，互聯網直播，是指基于互聯網，以視頻、音頻、圖文等形式向公眾持續發布實時信息的活動。從最初的游戲競賽直播，到后來的秀場直播，再到當下泛娛樂化的全民直播，網絡直播作為一個新興行業，正在逐漸發展壯大。

1．網絡直播行業現狀及發展趨勢

盡管相較于2016年，2017年網絡直播行業增速放緩，但經過十余年的積累，網絡直播行業在用戶規模、經濟收入、社會影響力等方面得到迅猛發展。

（1）用戶規模

根據iiMedia Research數據顯示，截止2017年末，全國共有200多家公司開展或從事網絡直播業務，用戶規模約在3.92億人，較2016年增長26.45%。預計到2019年，用戶規模將達4.95億人（圖1）。盡管增速呈現放緩趨勢，但直播行業已進入結構調整期，用戶策略將從增加用戶數量轉化為用戶留存率。

（2）營收規模

根據《2017年中國網絡演出（直播）行業發展報告》數據顯示，我國2017年網絡直播市場營收相較于2016年的218.5億元，增長了39%，達到304.5億元 （圖2）。隨著網絡直播市場規模的不斷發展，網絡直播平臺的變現能力也不斷增強，加之投資領域對其關注度越來越大，直播行業已成為網絡文化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

2.網絡直播產業鏈分析

網絡直播產業鏈是網絡直播各相關主體基于分工合作、價值轉移、信息傳播與時空分布等規律，形成的鏈條式的關聯關系結構 （圖3）。現階段，我國網絡直播行業產業鏈的日益完善，已發展出一套較為成熟的運營模式。

（1）產業鏈上游

網絡直播產業鏈上游主要是內容版權方、主播及主播經紀，其主要擔任了直播內容提供者的角色，是流量聚集的核心環節。內容版權方主要從事對版權的購買、運作、盈利等活動，為網絡直播平臺（以下簡稱：平臺）提供了體育比賽、演唱會、大型網絡游戲比賽等版權內容。主播是直播內容的直接生產者，優質的主播往往能為平臺帶來更多的用戶流量，從而創造更好的經濟效益。主播經紀包括經紀公司和工會兩類，其主要是為平臺招募、培訓、管理主播，維護直播秩序，協調主播與平臺關系。

圖1 2015—2019年中國在線直播用戶規模及預測 單位：億人

圖2 2016—2017年網絡表演（直播）市場營收狀況 單位：億元

（2）產業鏈中游

網絡直播產業鏈的中游主要是內容的運營方，網絡直播平臺。隨著移動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直播形態也越來越多樣，除了秀場直播、游戲直播及泛娛樂直播以外，“直播+”也成為網絡直播行業發展的新趨勢。所謂“直播+”是指通過已有平臺嵌入直播功能或者在直播平臺上開拓新業務，目前這一形式已在多個行業應用，如“直播+電商”、“直播+在線教育”等等。

（3）產業鏈下游

直播行業產業鏈下游主要是流量變現環節，即盈利環節，它是產業鏈中最重要的一環。目前該行業的盈利模式主要有直接盈利模式和間接盈利模式兩種。直接盈利模式是指用戶直接付費而獲利的模式，如用戶打賞、銷售入場門票等方式取得收入；間接盈利模式是企業通過產品、內容或服務凝聚出特定的用戶社群，進而將用戶流量引入電商、廣告等領域的獲利模式，如從廣告商、電商取得的收入。

（4）技術服務方

網絡帶寬、視頻云服務、平臺入口與媒體推廣、網絡支付等要素為直播平臺的順利運營提供了技術支持和后臺保障，然而，從成本費用的角度來看，這也是直播平臺運營的主要成本之一。

（二）從企業所得稅角度看網絡直播行業的特點

相較于傳統貿易方式，網絡直播行業在商業運作過程中交易幾乎全程以電子化數據方式實現，因此從企業所得稅角度來看，該行業有其自身特點。

1.交易人員具有隱匿性

由于缺乏對直播平臺交易雙方的監管，用戶及主播的身份具有隱匿性和流動性。有些平臺用戶甚至僅需登記手機號碼即可完成注冊，其交易人員填寫的地址、姓名等信息均是虛構的，因此對交易主體難以確定。

2.交易地點具有虛擬性

直播平臺不是傳統的實體市場，而是通過信息化手段構建的一個網絡虛擬市場。用戶、主播不再需要局限于固定場所，只要一臺電腦或是手機，即可在平臺上可完成直播，其交易地點具有虛擬性。

3.交易貨幣為電子貨幣

在直播平臺上，交易使用的貨幣主要是平臺自制內部流通貨幣，如鮮花、游艇、元寶等，加之電子支付體系的廣泛應用，其交易性質難以辨別，交易金額隱秘、迅速且不易追蹤，因此存在較大稅收風險。

4.交易具有無地域性

互聯網具有開放性，傳統貿易中的國界概念已一定程度被互聯網打破。無論是國內用戶還是國外用戶，其在平臺上享有的權力和義務都幾乎是一樣的，不因地域的不同而有差異。

（三）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管理的必要性分析

作為“互聯網+”的產物，網絡直播已成為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新興產業。但是，由于其與傳統貿易方式差異較大，傳統稅制已無法適應直播行業的發展，因此加強對直播行業的企業所得稅管理已成必然之勢。

1.維護稅收公平原則的需要

稅收公平原則是指納稅人承受的稅收負擔應與其負擔能力相適應，并使各個納稅人之間的負擔水平保持均衡。從橫向公平的角度而言，納稅負擔能力相等，應承擔同等的稅收負擔，不能因納稅人從事新興行業、交易方式與傳統貿易不同等原因而對其差別對待。

2.避免稅款流失的需要

隨著直播行業的不斷發展，其營收能力越來越強，但由于直播行業的交易活動具有無形性、隱匿性、虛擬性等特點，現行的稅收體制難以保證其對稅法的遵從，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稅款流失的風險，為進一步堵塞漏洞，防范企業所得稅風險，要加強企業所得稅在直播行業的稅收監管，從而避免稅款流失的情況發生。

3.完善國家宏觀調控體系的需要

稅收作為宏觀調控的重要手段之一，是政府發揮職能的經濟基礎。加強直播行業經濟運行情況的稅收監管，有利于稅收體制的進一步優化，也對不斷健全國家宏觀調控體系有重要意義。

二、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征收管理中存在的問題

直播行業的迅速發展一方面創造了更多的社會財富，推動了經濟進步，提供了新的稅源，為國家稅收收入的增長做出了貢獻；但另一方面，其快速發展的新型商業模式也給稅收管理帶來了巨大挑戰。

（一）直播類企業收入與成本構成

1.收入的構成

直播類企業主營業務是為用戶提供娛樂、文化等服務，其收入來源主要為用戶打賞分成收入、廣告收入、會員訂閱收入、電商收入。用戶打賞的形式就是用現實中的金錢購買平臺內流通的鮮花、金幣、游艇、元寶等虛擬貨幣，再通過對主播的打賞實現變現，直播平臺根據主播人氣等因素制定一個分成比例，大多在三七分成到五五分成之間。廣告收入是指在平臺界面或直播空間刊登彈幕廣告、靜動態廣告等在線廣告而向廣告商取得的收入。會員訂閱收入是直播平臺向用戶收取會員費，會員可享受一些特權，如進入VIP直播房間，使用會員表情包等。

2.成本、費用的構成

直播類企業的成本主要由三部分構成：一是內容支出，主要包含平臺向主播、經紀公司及版權提供方支付的費用。其中向主播支付的費用包括簽約費及打賞分成，向經紀公司支付的費用主要是主播培訓費、活動策劃費及打賞分成，向版權提供方支付的費用主要是為購買演唱會、體育賽事、游戲競賽等版權內容而支付的費用。二是運營成本，主要包括平臺員工工資、平臺服務器等軟硬件設施服務費、電信運營商帶寬服務費、網絡支付服務費等開支。三是網站推廣費用，是平臺為擴大市場影響力，提高平臺知名度，吸引更多用戶而產生的費用，主要包括網絡傳播、廣告宣傳、活動推廣等方式。

（二）對企業所得稅征管模式帶來的挑戰

1.支付方式多樣化給稅務機關監管帶來困難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新支付時代已經到來。微信、支付寶等多元化的支付方式為人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對稅務機關的監管效率提出了更高要求。比如用戶打賞主播時，可能不再選用銀行卡支付，而是通過微信掃一掃直接支付，而主播需要提現時，可選擇提現至微信、支付寶或者銀行卡內。因此稅務機關僅通過銀行系統掌握直播平臺、經紀公司等經營主體的收入、成本、費用情況已遠遠不夠，在社會整體納稅意識還比較淡薄的階段，存在稅款流失的風險。

2.直播平臺難以取得個人主播代開的增值稅發票作為成本列支憑證

智能手機的普及推動了網絡直播的迅速興起，也為網絡主播的發展創造了極好的條件。根據主播與平臺及經紀公司的關系可將主播分為兩類：獨立主播和簽約主播。簽約主播是與平臺或經紀公司簽訂勞動合同的，其成本為工資薪金所得，發生的合理費用可據實扣除；而獨立主播與平臺及經紀公司都不存在雇傭關系，因此平臺按比例將收入分給獨立主播時，需要其開具增值稅發票作為成本列支的憑證，但平臺上主播素質參差不齊，且獨立主播數量多，平臺取得發票困難，無法成本列支造成平臺企業所得稅稅負較重，不利于直播行業的進一步發展。

3.納稅服務與征管技術有待更新

稅務機關掌握納稅人信息的質量決定了其能否有效履行職責。網絡直播主要通過智能手機、電腦等電子設備，利用支付寶、微信、手機銀行等網絡支付方式，進行瞬間交易，這種以數字化信息形式在互聯網中儲存與傳播的交易方式，使得交易信息的真實性有人為操作空間。而稅務機關在稅收征管領域中掌握的直播行業的信息明顯不足，這需要稅務機關不斷變革，提升征管信息化水平和納稅服務質量，進一步更新征管技術，以增強納稅人的稅收遵從度。

三、網絡直播行業企業所得稅征收管理的對策研究

在充分調研網絡直播行業稅收征管面臨的新形勢后，結合生態城、漢沽兩地直播行業的征管現狀，我們對該行業企業所得稅的征收管理有一些思考和建議。

（一）完善納稅人登記管理制度

為加強對網絡直播行業的稅務管理，稅務機關可建立電子稅務登記制度并建立納稅登記信息管理庫。平臺內從事網絡交易的納稅人可直接在網上遞交稅務登記申請，經稅務機關審核通過后，申請者可依據個人身份信息獲得唯一的納稅人識別號。同時稅務機關在納稅登記信息管理庫中可查詢到該納稅人相關信息。

（二）積極推行電子普通發票

電子發票是在購銷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務以及從事其他經營活動中，開具、收取的數據電文形式的收付款憑證。區別于傳統的紙質發票，電子發票采用電子簽章實現簽名、電子蓋章，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推行通過增值稅電子發票系統開具的增值稅電子普通發票有關問題的公告》（2015年84號公告）相關規定，通過增值稅電子發票系統開具的增值稅電子普通發票已具備了全國推行的條件。因此，進一步推進電子普通發票的發展對解決平臺取得獨立主播代開發票困難的問題有重要意義。

（三）加強委托代征稅收管理建設

為進一步降低稅收征納成本，近期總局下發了《國家稅務總局天津市稅務局委托代征稅收管理辦法》（2018年12號）。在直播平臺滿足委托代征范圍的前提下，稅務機關可委托平臺代征稅款，委托代征稅款需要代開發票的，經稅務機關與平臺簽訂《委托代開發票協議書》后，平臺可代開發票。除此之外，積極探索平臺匯總代開增值稅發票管理機制，平臺在匯總代開發票時，應在發票后附列含主播姓名、身份證號碼、聯系方式、付款時間、付款金額、代征稅款的詳細清單，并留存備查。同時，匯總代開時在備注欄內注明“主播匯總代開”字樣。加強稅收委托代征管理及匯總代開建設，在一定程度上將降低了平臺取得獨立主播代開發票的難度。

（四）建立稅款征收協作體系

加快稅收征管信息化建設，一是建立健全各部門間的協作機制，建立稅務機關與工商、海關、司法等多部門的信息共享平臺，逐步建立完善的稅源監控信息網絡；二是加強與直播平臺、信息中心、網絡服務商等部門協作，借助信息化管理手段，加強對直播平臺的稅源風險監控，如可利用大數據等信息技術對平臺信息流進行納稅監控，橫向縱向對比企業的收入流量比，從而獲取涉稅信息；三是探索以電子銀行、第三方支付平臺為依托的“資金流”征管模式，將收入、資產等要素納入重點關注信息。

（五）完善個人所得稅代扣代繳管理機制

根據《個人所得稅法》第八條規定，個人所得稅，以所得人為納稅義務人，以支付所得的單位或者個人為扣繳義務人。按現行直播行業運行模式，平臺或經紀公司將“打賞”分成給主播時，應代扣代繳其個人所得稅，代扣代繳機制的不斷完善為直播平臺企業所得稅成本列支提供了一條新的途徑。在其他途徑尚未成形的前提下，直播平臺暫憑代扣代繳憑證作為企業成本列支的必要條件，也是解決稅企雙方矛盾的一個辦法。

（六）建立“互聯網+稅務”征管模式

面對互聯網時代呈爆炸式增長的“海量數據”，傳統的數據中心及信息系統模式將難以滿足高頻計算的要求，我們一是要建立現代化信息征管平臺。對于網絡直播行業的稅收征管而言，無論是從稅源控制角度，還是提升納稅服務質量角度，都充分采用信息化技術，搭建信息管稅平臺，才能真正防范風險，實現有的放矢。二是建立風險防控系統，包括企業端的風險預警系統和稅務端的風險監管系統，既能減少企業因工作失誤而形成的風險，促進其加強稅收內控機制建設，又能將有意偷稅漏稅的情況及時篩查出來，著力提高稅收工作征管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