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華 Gao Jianhua
(重慶郵電大學,重慶 400065)
女性主義(Feminism),最早出現于19世紀末的法國,以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為標志,后傳入英美,它是一種反父權制的、主張以女性的視角和經驗來審視事物的思想和主張,旨在反對包括性別歧視在內的一切不公正。
女性主義在“五四”運動時期傳入中國,當時把Feminism翻譯為女權主義,是因為該主義追求的是“權”,即男女平權。現在學術界多用女性主義,女性主義實際上就是女權主義,只是女性主義更突出的是性別角度,女權主義更突出“權”的問題。
李銀河在《女性主義》中說:“女性主義千頭萬緒,歸根結底是男女平等的實現”。在社會學或政治學范疇,女性主義的話語基調在于解構“父權制”中的框架體系,而隨著文學、藝術學、哲學、心理學等各學科女性主義研究的介入,從性別平等的角度,主張以女性獨特的生命體驗、包容多元的視角進行學術研究,同時在相關的學術史及學術地位中給曾被忽略和邊緣化的女性群體應有的位置成為當前各學科女性主義研究的熱點。個體獨立;隨著女性主義運動及社會文明的發展,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作為消費者,女性的審美取向和價值判斷也反過來影響著設計的發展。所以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切入對家具設計的歷史文本進行重新梳理,進而客觀地審視家具設計與女性的關系,不但可以豐富家具設計學術研究的維度,而且對當下的家具設計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但是目前的家具設計研究中,女性主義或性別視角的研究還有很大的空間,筆者于發稿前在中國知網的數據庫中,按“主題”搜索“女性主義”有26455條檢索結果,搜索“女性主義”并含“設計”有258條檢索結果,搜索“女性主義”并含“家具設計”僅有6條檢索結果。
家具設計是一種特殊的、具體的設計類型,它以家具為“載體”來表達對于設計的理解[1-2]。家具設計在手工業時期和工業革命后具有不同的行業特征,在手工業時期,家具的設計過程通常就是家具的生產過程,家具的設計者也往往是家具的制造者;工業生產條件下,勞動分工促進了設計的專業化,設計逐漸從生產過程中剝離出來,家具設計逐漸成為一門新的職業。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伴隨著工業設計這一新的職業的出現,家具設計才具有獨立的、真正意義上的職業地位。
女性主義最初是一種政治學、社會學意義上的運動,它是工業革命后社會運動的伴生物,從出現的歷史順序來看,女性主義和現代意義上的家具設計幾乎是同步的。值得指出的是,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女性主義運動異常活躍期,廣大婦女為爭取自己與男性平等的權利而戰,女性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各個設計領域,如加布里埃g香奈兒(Gabrielle Bonheur Chanel)、伊麗莎白g雅頓(Elizabeth Arden)、瑪麗安g布蘭德(Marianne Brandt)等,而嚴格意義上的大規模生產的家具設計與生產是在二戰后進入的尋常百姓家[3]。
但是從設計史料及其它設計文本中,我們發現,女性主義的努力并沒有改變設計領域的性別結構和女性的話語權利,設計史料中對女性設計師及作品的記載是比較少的,這雖然一部分原因在于史料記載的角度并不是設計者的性別身份,但也不可否認長久以來的父權思想并沒有正視女性在設計發展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
家具作為傳統設計,與建筑一樣曾是男性職業領域,從手工業時期家庭作坊式的家具制作到工業革命后家具的工廠式的大規模生產,女性漸漸從依附于男性或家庭而走向
以女性的視角和經驗,就是要探討異于男性的特點,建構一種獨立的、無依附性的模式,也就是要在平等的前提下突出“性別”差異。基于此,筆者將女性主義視角和經驗下的家具設計分為:設計主體為女性的家具設計,主要從設計師本身的性別角度切入;設計對象為女性的家具設計,主要從女性消費的角度切入;一部分為設計題材為女性的家具設計,主要指以女性的身體部位進行的家具設計。
設計主體為女性的家具設計,實際上是家具設計批評的重要部分,它所關涉的是不僅包括女性作為設計者在設計歷史的地位和作用,有沒在設計文本中被公允地對待;當下及歷史上女性家具設計者的身份、美學、功能、社會及文化訴求等與男性設計者的差異;還包括預測女性家具設計的未來走向等等。
在對家具設計的歷史文本的梳理中,筆者發現,與紡織、服裝等行業不同,以女性的身份活躍在家具設計領域且較為著名的設計師是非常少的,在這個男性主導的領域,最初,大多數女性設計者是被以合作者的身份記入歷史文本中的,如格拉斯四人小組中的馬格蕾特g麥當娜(Margaret Mcdonald 1865—1933)和弗朗西絲g麥當娜(Frances Mcdonald 1874—1921)姐妹,英國新藝術運動的杰出女性,但談起以“直線風格”為特征的格拉斯四人小組,作為靈魂人物,麥金托什功不可沒,但是這兩位女性的作用和貢獻是不容忽視的。雷g伊姆斯(Ray Eames 1912-1988),美國20世紀家具設計的杰出女性,與查爾g伊姆堪稱美國設計界的完美夫妻組合,設計的作品有些至今仍在使用和生產,同時也在建筑、攝影和實驗電影領域有著不俗的成就。Aino Aalto(1894-1949),談起芬蘭的建筑和家具設計,她的丈夫阿爾瓦g阿爾托是一定不會被繞過的人物,而她的才華也不容小覷,1932年她設計的漣漪杯歷經八十多年仍為經典。這些女性雖然都不是獨立的設計主體,但是她們都在家具設計領域為女性爭得了一份性別認同。
獨立的女性設計個體對我們研究女性主義和家具設計都具有較為重要的意義,因為她們是無依附性的,能夠較好地堅持自己的設計理念和主張,也能為我們從女性的視角和經驗來對設計問題進行剖析提供較好的個案。著名的有包豪斯時期的瑪麗安·布蘭德,“康登”臺燈的設計者,當時的包豪斯雖然可以男女同校,但是校長格羅皮烏斯對女性仍是歧視的,布蘭德在各種排擠中創造出了一系列經典作品;娜娜g第塞爾(Nanna Ditzel,1923~2005),丹麥著名的家具設計師,曾經在設計事業上與丈夫比肩,在其丈夫去世后進行獨立設計,她的設計大多以蝴蝶為素材,堪稱仿生家具的經典案例(圖1)。
無論獨立與否,這些女性都為家具設計作出了杰出的貢獻,較之于男性,女性在生理和心理上具有較大的的差異性,同時基于家庭和母性的特點,她們對生活中的細節,尤其對家具的色彩、質感、氣味、空間等方面的體驗更為敏感,所以,越來越多的女性主義設計師在家具設計中表現出更為細膩的審美情懷和更博大的人文關懷[4]。尤其是在為了女性的設計中,女性設計師的性別優勢更為突出,因為她們自己常常會成為產品的首要體驗者,所以更容易設計出符合女性群體的產品[5]。長久以來我們忽視了女性設計師的重要性,所以以更為客觀的角度來看待設計的發展及社會的進步,將對家具設計研究具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圖1 娜娜g迪賽爾的設計作品

圖2 Moroso作品

圖3 馬里奧g菲利普納家具作品
設計對象為女性的家具設計主要是以女性消費為研究視角,隨著時代的地步,女性的社會地位在逐步提升,在家庭的消費結構中,尤其是日常用品和家居用品方面,女性的消費起著支配作用。隨著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市場的細分化越來越明顯,在“她”時代的到來的同時,女性消費也應受到足夠的重視[6],所以當我們以這個角度來反觀民用家具的設計取向時,也就容易理解為什么線條柔美、色彩浪漫且質感舒適的家具比較容易為市場所接受了,即使男性設計師也不得不考慮甚至有意識地迎合女性的品味和審美感受[7],這也成為家具產品能否在市場上立足的關鍵性因素之一[8]。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女性消費者的審美取向和功能需求是家具設計的一個無形推手,也就是說,我們要以女性的消費需求為設計的根本[9]。我們也會發現很多設計師或團體會以女性角度出發,運用女性喜聞樂見的設計元素或符號來進行家具設計,比如后現代主義設計大師艾托瑞g索特薩斯(Ettore Sottsass 1917-2007)1973年為Olivetti公司設計的合成45號辦公椅,以黃黑對濃烈的色彩、清新可愛的形象受到白領們的喜愛;吉岡德仁(Tokujin Yoshioka)2008年設計的“花束椅”由269朵瓣組成,遠看象一朵花;還有被稱為家具行業“甜心”的著名設計品牌Moroso(圖2),以大膽的色彩、溫馨優雅的氣質而著稱,深受女性消費者的歡迎,而與它長期合作的著名設計師帕奇希婭g烏古拉(Patricia Urquiola)則將色彩和女性魅力發揮到極致。以女性消費的視角來審視為了女性的家具設計,有助于我們從駁雜的市場需求、多元的家具文化中建構一種具有健康的、具有女性意識的家具設計批評的話語系統。
從藝術創作的角度來說,女性身體作為創作素材古來有之,這具有深刻的社會及文化根源。在家具設計中,設計題材為女性就是把女性的身體部位作為家具設計的構成元素,在女性主義者看來,無論在藝術創作還是在設計領域,女性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主權,女性的身體符號作為商品的一部分被消費、使用甚至觀賞,都是男權思想對女性的褻瀆,是對女性的一種性別挑釁[10],是男權思想在家具設計中的直白表露。在這個問題上,以宗教為主題的出現在家具裝飾或結構構件上的女性元素不在本論文所探討的范圍。
不可否認,確實有一部分家具作品,毫不避諱地將女性身體元素運用到家具中,這種家具大多表現手法寫實而、形式淺薄甚至會帶有戲謔媚俗的成份,這種設計受到女性主義者的強烈譴責。如荷蘭設計師馬里奧·菲利普納(Mario Philippona)的設計(圖3),有人直接以情色家具冠之[11]。但現實中也不乏運用女性身體元素進行家具設計非常成功的案例,如埃羅·沙里寧(Eero Saarinen,1910-1961)1946年設計的“子宮”椅,堪稱有機設計的代表作,也被認為20世紀最舒服的椅子之一;薩爾瓦多g達利(Salvador Dali 1904-1989)設計的“紅唇沙發”,以著名演員梅g韋斯特的紅唇為原型,被認為是最有代表性的超現實主義家具作品之一。所以筆者認為,女性為家具設計的創作題材不應該被一概否之,從設計批評的角度來看,關鍵是設計作品中背后所蘊含的創作意識[12]。
西蒙g波伏瓦曾說過“人不是生而為女人,而是變成了女人”,女性不是從屬與被動的,女性主義為我們的家具設計打開了一個新的視角,女性與家具的關系是家具設計研究的一個較新的學術領域,對于歷史文本我們可以重新梳理和解讀,對于設計實踐我們更應該從女性的角度和經驗出發關注女性,作出更好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