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約束因素與路徑優化研究

■黃成蓮

為有效發揮金融促進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作用，本文以江西省新余市鋼鐵、新能源、光電信息三大行業及其重點企業為研究對象，探討金融在支持經濟新舊動能轉換、促進高質量發展中的約束因素。最后，本文從金融監管與創新、政府配套服務等方面提出對策建議。

一、新余市主導產業龍頭企業轉型特征

新余是江西一個地域小、人口少的工業城市，2017年一、二、三次產業結構比例為6.0∶50.4∶43.6。近10多年來，全市工業產業結構逐步由單一向多元發展，在鋼鐵工業基礎上，逐漸引進和培育新能源、光電信息、裝備制造等新型產業體系，經濟新動能由弱到強，成長為豐富和優化地區產業結構的一支力量，在經濟發展中各放異彩。根據新余市工業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歷史變遷，結合3家重點企業的實地調查分析，發現主要轉型特征如下。

（一）產品與技術結構：由低端到深加工，產品科技附加值不斷提升

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在技術革新推動下，由初期粗放式逐漸轉向后期依托帶動產品附件值提升發展。以新鋼集團公司為例，產品結構由線材發展為高附加值的船板、電工鋼、金屬制品三大精品，船板銷量、鍋爐容器板、鋼絞線在國內市場的占有率位居前列。其產品價值鏈不斷延伸，上下游分化明顯，上游低端初級產品材料逐步萎縮，下游鋼鐵產品深加工環節逐漸壯大。2017年，上游企業18戶石灰石等造渣材料企業主營業務收入同比減少33.3%；44戶鐵精粉等金屬料企業主營業務收入同比減少28.9%；而下游44戶鋼鐵深加工企業實現主營業務收入同比增長6%。其中，新鋼股份公司逐漸將環保、能耗、技術等達不到標準要求的鋼鐵產能退出，2017年SO2排放量下降5.09%，氮氧化物排放量下降1.18%，COD排放量下降2.06%，氨氮排放量下降9.05%，均好于環保部門規定標準。同時，2018年投入10億元打造“清潔工廠”，減少原材料露天帶來的損耗和環境污染；投資5億元的碧水新材料帶鋼表面處理EPS項目正在試產，減輕帶鋼企業酸洗環保壓力。同時，加快技術突破與轉型升級，子公司生產的免涂裝耐候鋼結構橋梁和裝配式建筑，全面建成后將擁有國內最先進的鋼結構智能化生產線。

（二）鏈條結構：行業內大小企業協調配套，輻射與反哺相互促進

龍頭企業發揮主導性作用，向上下游企業輻射，同時中小企業反哺龍頭企業，二者發展形成共振效應。首先，新余鋼鐵和鋼材加工產業集群是全省重點產業集群，已基本形成了“鐵礦石采選—煉鐵—煉鋼—軋材”完整的鋼鐵產業鏈，全市鋼鐵行業企業近170家，主營業務收入億元以上的企業達56戶。其次，新余市鋰電企業有52家，形成鋰鹽→正、負極材料→電解液→隔膜→外殼→電芯→PACK→新能源汽車及廢舊電池綜合回收利用等在全省最完整的鋰電產業鏈，產品基本涵蓋鋰電產業的中下游，其中鋰鹽產量和銷量占全球1/4，是國內最大的鋰鹽產品生產基地之一。再次，沃格光電等上市公司通過專業分工、服務外包、訂單生產等多種方式，以大帶小延伸產業鏈，促進中小企業與大型企業協調、配套發展。2017年以來，新余市光電信息產業呈爆發式增長，新增光電信息企業近100家，形成顯示屏、電池、攝像頭、外殼、配件、整機等較完整的手機觸控產業鏈和LED產業集群，其中僅47戶規模以上的光電信息企業實現主營業務收入88.2億元，同比增長26.1%。

（三）盈利結構：主營業務穩定，其他非主營業務收入貢獻占比提升

企業自身產品結構與國家政策風向契合，帶來了極大的主營業務發展，同時積極發展其他非主營業務，促進收入結構改善。2017年，新鋼股份公司主營業務收入占比為64.7%，比2015年下降12.7個百分點；其他主營業務收入占比26.0%；比2015年上升15.2個百分點。同時，新鋼集團公司推進多元發展，確立“1+6”產業結構，將鋼鐵主業和六大非鋼板塊發展相融合。預計2018年新鋼六大非鋼產業帶動的創新業務將實現營業收入200億元，占比將達到40%。沃格光電公司將利潤率高的產品作為新動能發展重點，如2015年以來該公司的主營產品減膜、鍍膜、切割的毛利率明顯提升，切割毛利率由2015年的38.6%提升至2017年48.2%，鍍膜毛利率由42.4%提升至72%，切割毛利率由8.4%提升至54.8%，公司主營收入和利潤得到明顯提升。贛鋒鋰業公司兩項主營產品——“深加工鋰化合物系列”和“金屬鋰及鋰鹽系列產品”，其穩定的毛利率為企業貢獻了主要營收，2017年該公司營業總收入增長54.1%，而“深加工鋰化合物系列”和“金屬鋰及鋰鹽系列產品”營業收入分別增長64.5%和72.0%，高出總收入增長10.4和15.9個百分點。

（四）政策配套：地方政府支持力度加大，政策推動新動能發展

幾年來，為支持經濟新動能發展，新余市政府先后出臺《全力支持新鋼跨越發展30條措施》《關于加快光電信息產業發展的意見》等措施，加大配套政策支持力度，支持主導產業新舊動能轉型。如2018年5月，新余市政府出臺《全力支持贛鋒雅寶龍頭帶動打造全球鋰電高地三十條措施》，從產業培育支持、財政金融支持、生產要素支持、發展環境支持方面出臺30條具體措施，提出到2020年底，力爭打通鋰材料、鋰電池、鋰動力電池汽車全產業鏈，產業鏈企業達120家，主營業務收入達到500億元。此外，在科技創新方面，2016年新余市政府出臺《關于進一步推動科技創新的若干意見》，推出“科貸通”、專利權質押資助金等科技金融新產品，建立圍繞光電信息、裝備制造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配置創新資源的機制，通過重大項目帶動資金投入，提升科技創新能力，發展新動能，優化產業結構（賴永峰和劉興，2016）。

二、經濟新動能發展中的金融支持與困境

（一）長期市場需要出清，但短期舊動能具有金融托力

產業結構上，新舊動能此消彼長是一個中長期過程。以鋼鐵為例，鋼鐵在新余工業經濟中體量大、權重高，作為高耗能、高污染行業，鋼鐵一直是受國家調控和產能限制，但新余由于未能出現超越鋼鐵的一個或數個產業結構，銀行支持產業結構的可替代性弱。因此，在經濟朝高質量發展過程中，金融機構從利益角度，盡管經濟舊動能產生的經濟效益邊際遞減，但其總量仍然很大，金融資本投入的規模效應明顯，金融機構處于短期業績考核考量，不會放棄經濟舊動能。客戶選擇上，金融機構對客戶選擇的偏好具有慣性，客戶與金融機構的依存具有粘性，其金融資源的退出、重新配置和客戶結構調整短時難以完成，需要克服來自保經濟增長的政府、防范區域金融風險的監管部門、聯保互?？蛻舻慕鹑谫Y產安全等多方阻力。

（二）龍頭企業授信充足，而上下游中小企業融資滿足率低

2015年以來，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動和金融支持下，利潤向行業龍頭企業集中且實現利潤大幅增長，企業用盈利積累償還銀行債務，財務杠桿率和帶息債務比重趨于下降。2018年9月末，新鋼股份、贛鋒鋰業、沃格光電資產負債率分別為53.06%、44.84%和8.67%，帶息債務比分別為42.75%、41.84%和5.87%。全市三大行業鋼鐵、鋰電、光電信息中的重點企業新鋼股份、贛鋒鋰業、沃格光電用信比分別為71.5%、27%和13.4%，授信增速分別高出貸款增速48、7.2和221.6個百分點，這意味著銀行對龍頭企業授信充足，而企業用信不足。特別需要關注的是，同期小微企業貸款減少0.8億元，融資滿足率低下。

（三）龍頭企業融資結構不斷優化，而上下游企業融資結構單一，且穩定性不足

據統計，新鋼股份于1996年12月上市，發行1500萬股，融資1.03億元；贛鋒鋰業于2010年8月上市，發行股份2500萬股，融資5.18億元；沃格光電于2018年4月上市，發行股份2365萬股，融資7.89億元。上市后，企業還通過配股、增發等再融資方式融資，在境外上市進行直接融資，如新鋼股份上市后一次配股、兩次增發共融資38.08億元，贛鋒鋰業在香港申請上市，2000萬股于2018年10月在港交所上市，融資2億港元。融資結構改善后，企業用融資置換貸款，特別是長期貸款等高成本債務，負債以短期負債為主，間接融資比例下降。在良好市場預期、上市企業信用背書、樂觀財務收益帶動下，轄區銀行對新興行業、企業加大信貸扶持，有市場需求的企業得到間接融資支持。如2018年8月，11家本地銀行、7家異地銀行對新鋼股份授信總規模達139.35億元（貸款授信67.96億元），其中本地銀行授信93.35億元（貸款余額30.87億元）。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調查發現，曾經是新能源的明星企業江西佳沃新能源有限公司，受國家新能源補貼政策調整影響，其動力電池價格從20元一組暴跌至7元，現金流急速收縮，目前該公司已經停產，外部欠款3.3億元，其中銀行貸款1.1億元，企業面臨被銀行及政府、供應商回收貸款和追討債務的境地，等待新的資本進入重組。

（四）金融服務水平不斷提升，但銀行風控與新動能資金需求錯配

地區金融管理部門在幫助企業加快新舊動能轉換中發揮重要作用。比如，中國工商銀行新余分行是新鋼股份公司業務主辦行，當地人民銀行引導該行協助新鋼股份集中精力專注于主業，建立票據池為該公司提供票據鑒別、查詢、保管、托收、質押等綜合性票據增值服務，有效提高票據管理使用效率。2017年9月，人民銀行總行征信管理中心與贛鋒鋰業公司簽訂“應收賬款融資服務平臺”對接合作意向書，該公司成為江西省首家與人民銀行總行征信中心成功對接的核心企業。2018年，在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當地外匯管理部門積極服務企業以減少匯率波動影響，3月指導新鋼集團從境外借入人民幣低成本外債4億元，幫助贛鋒鋰業辦理償還美元貸款的人民幣掉期業務等。從新動能風險看，盡管金融機構了解高質量新業態的發展潛力，但由于在當前發展階段，新動能經濟的可抵押資產、現金流、盈利能力還較弱，風險覆蓋資產與金融機構風控存在偏差，以致出現金融機構資金供給與高質量發展新業態行業資金需求雙充裕錯配。

三、政策建議

（一）金融層面：優化監管，強化創新

一要金融管理部門引導金融機構與新動能企業的信息對接，通過政策宣講、窗口指導、資源傾斜促進金融機構加強對新興企業的支持。二要提高對金融機構創新抵質押方式、支持新動能帶來不良資產的容忍度，適度放寬撥備要求。三要加大金融創新力度，通過發放知識產權、股權質押、收費權質押貸款或基于納稅記錄的信用貸款，滿足新動能經濟資金需求。四要通過有效金融資源配置，加快培育行業核心企業，促進企業做大做強，形成行業影響力和產業帶動力，推動整個產業集聚發展，打造地區特色企業集群，形成地區持續性經濟發展新動能。

（二）配套層面：校準定位，強化投入

一是地方政府主管部門對鋼鐵未來的定位應以建設支柱型鋼鐵企業為核心，以高端、精品、綠色為方向，突出產品結構調整，延伸產業鏈條；鋰電行業要定位于提升行業聚合度，提升工業技術含量，形成更明顯區域優勢；光電信息行業要定位于突出高附加值產品品牌，引領一批行業小微企業發展。二是聚焦鋼鐵行業中新興高端產能以及非鋼產業、鋰電、裝備制造、軍民融合等高端細分領域，契合國家政策導向，做大做強細分領域的新興企業。三是企業在借助技術發展累積利潤后，再反哺增加研發投入，研究運用新技術、提高技術門檻，發展智能化生產、服務型制造等新模式新業態，鞏固新技術、新產品、新動能優勢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