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的仙人掌，柔軟的花

陳璐

未踏入教室門口，強烈的好奇心早已作祟，驅使我的目光搜尋那個傳說中的他。

這學期，我接管一個新班的語文，早聽說這班紀律難管，其中就有他搗的鬼。課前，班主任湊在我耳旁，低聲叮囑：“你不要理他，他可是會在課上跳起來和你對著干的，整個教室都得掀翻了。你更不要和他對視，不熟悉的人，他充滿敵意呢。”就連教過他的語文老師，也特意問我：“你遇到他沒，如何？”我不以為然，我知道，如果把這些話當真，便也就信了，心里的標簽就不好撕掉了。只是也難免留個心眼：噢，原來是棵帶刺的仙人掌。

進入班級后，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身上“長滿刺”的他。個子高瘦，短發平頭，臉長且窄，濃眉細眼。問好，坐下，聽講。導入，講解，開學第一課，沒什么異樣。我暗地里作了評價。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大家都在爭取時間好完成今日的常規作業，只有他托著腮幫子，撇著嘴，無精打采。我走了過去，彎下腰，側著頭輕聲問道：“哪里不會？要不……”“不用了！”他根本不等我說完就把話堵死了，那銳利的目光果然像刺，我心里忍不住發笑，“沒關系，慢慢來。”便走開了。第一次的接觸，比我料想的好一些，沒有刀光劍影，我見好就收。我知道我得沉得住氣，要有足夠的耐心。

于是，在開始的一周多時間里，我并沒有在課堂上過多地關注他，而是把精力放在他的作業和練習上。我發現，他小測時什么都不寫，可是也不是完全不會；作業不做，但成語題也能思考判斷，往往正確率還挺高；周記不寫，和同學聊天時卻頭頭是道……這棘手的仙人掌啊，并非不需要陽光雨露，而是太想成為一棵完美的仙人掌，而不愿意面對一點瑕疵罷了。作為園丁，不就是要告訴他，有蟲子沒關系，我會幫你把它抓掉，你還是那個可愛的你。我會陪你面對成長的。

對于他的不足，我并未多說，更從未向班主任和家長說些什么。漸漸地，我倆也能說上一兩句了。轉折點就在那天，興許課上的內容正好是他感興趣的，他竟積極自信地搶答呢！我毫不猶豫地稱贊一番，同學們也自覺地奉上熱烈的掌聲以示鼓勵。課后，我還不忘發短信向家長表揚他今天的進步。自此，課堂上不乏他舉手參與學習的身影。

由于課堂投入了，練習作業自然也能跟上來。他其實機智聰明，眼明手快。課堂練習眨眼的工夫就做完了，巡堂時便給他開個小灶，鼓勵稱贊，指導點撥；課間，讓他幫忙數試卷，布置語文作業，收發作文等，讓他多參與到語文活動中來。這樣一來，他不再那么抗拒我的幫忙，只要一做完題，就讓我先改，但要背要識記的東西仍然是無動于衷。

很快半個學期就過去了。期中考試的成績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包括他。試卷還沒發，就匆忙跑來查成績。

“老師，我好像82分！是82！比合格還要高出10分！”他興奮得抓住我的肩膀，那生動的濃眉高高揚起，笑得合不攏嘴！看著他的樣子，不知怎的，我竟然一時止不住眼淚，趕緊用手背偷偷擦干。“真的嗎？太好了！”他可是48分以下梯隊的“學困生”啊！節后考也才36分，連尖子生的作文分數都比他總分要高。

“老師，我再看一次！你幫我看看。”只見他熟練地滑動鼠標，找到第19考場……“哎呀，老師你白哭了，我只有68。我走了！”他不好意思地想迅速逃離現場，我一把把他攔住，“別啊，我也沒白哭，你這不比上次多了快一倍的分數么！離合格離80指日可待啊！你看，你的閱讀分數都很不錯，只要古詩詞這些基礎上來了……”這次，他乖乖地聽著我把試卷分析了一遍，聽著我把要求再重申了一次。好好地和我說：“周記我會寫，至于古詩詞，我盡量吧。”這棵稚嫩的仙人掌呀，終于卸掉利刺，卸掉防備，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蓓蕾，蓄勢待發。

不是每一朵花生來就有動人的外表。每一個堅硬的外殼，里面其實包裹著一顆柔軟的心。只有柔軟的心能夠體悟柔軟的心，也只有真心可以交換真心。以理解、共情去全面認識每一個孩子，不帶先入為主的偏見；以信任、真誠去努力幫助每一個他/她，不帶功利虛假的面具。以花的柔軟溫暖彼此，我想，帶刺的仙人掌，終能開出美麗的花。

（作者單位：廣東珠海市文園中學）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