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退休之后

吳越

大佬們的退休模式有這么幾種：徹底退休、被動退休、先退休再創（就）業、享樂式退休、說退還留的“民國式下野”模式。人們關注他們的故事，其實是在關注一種轉折期的社會現象，選擇面前，那些歷經滄桑的面孔會經歷怎樣的波折？

退而不休的敬業典范

2013年，李嘉誠在內地“撤資”傳言甚囂塵上之時，他特地邀請了內地的一些媒體到香港進行專訪，意圖“澄清”所謂的“撤資”（盡管他說一套做一套）。

有記者回憶，在李嘉誠的辦公室，對方特地親自給每個記者派發名片，表現非常謙虛，并自我介紹說：

“您好，我是長江實業的李嘉誠。”

在今天廣為人知的一張全景照片中，可以清晰看到李嘉誠在辦公室中所掛的清代左宗棠的一副對聯：

“發上等愿，結中等緣，享下等福；擇高處立，尋平處住，向寬處行。”

李嘉誠在接受采訪的整個過程中，表現非常謙虛，有人評價說，李嘉誠的這種謙虛，正是來自于他對古今政治生態的透徹觀察：

商人，永遠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那個階層。

2018年3月16日，借著長和系四大上市公司宣布業績之際，90歲的李嘉誠對外宣布退休，由長子李澤鉅擔任長和系主席一職。

李嘉誠一手為李嘉誠時代畫上句號，一手遞過火炬為李澤鉅開路。

“要問我什么時候退休，我告訴你，我永不退休。”1981年12月4日，邵逸夫在位于清水灣的辦公室接受了媒體采訪。那天他剛剛獲得香港大學授予的榮譽博士學位，主持儀式的，是港督麥理浩。

可以說，他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永不退休”的邵逸夫，直到2011年歲末最后一天退休了。104歲的世紀老人，終于卸下所有職務，成為名副其實的“逸夫”。邵逸夫也是全球最長壽、任期時間最長的上市公司CEO。2014年1月7日，邵逸夫逝世，享壽107歲。

在李嘉誠和邵逸夫身上，退休已經沒有多大界限。尤其是邵逸夫，這位備受尊敬的老人，已經去世，但他的商業傳奇，他留給無數學子的“逸夫樓”，仍在世間鑄造新的故事。

地產大佬著書立說

2014年退休的時候，馮侖袒露退休心路：

萬通最近幾年的合作伙伴是“香港置業”，而這家公司擁有120年的歷史了，萬通到目前的歷史只有20年，跟這樣的伙伴合作多了，就會讓人開始考慮100年后的問題，考慮傳承問題。而考慮后發現，企業家有三樣東西可以傳承：一錢，二人，三價值觀、治理結構、團隊。如果只是把錢傳下去，錢會被揮霍掉；如果只是做到“人”的傳承，不確定性很大；而傳承一個價值觀、治理結構、團隊的話，至少可以保持80分以上的水準。所以在新老交替問題上，萬通考慮的是將一個好的價值觀、治理結構、團隊傳承下去。

2011年52歲的馮侖就卸任了萬通地產董事長，2014年就放棄了實際控制人的身份。馮侖寫的《理想豐滿》《風馬牛》《野蠻生長》三本書還成為暢銷書，對地產理解深刻，被稱為“地產思想家”。

這一年11月24日，任志強通過微博發表聲明宣布正式退休。他曾表示，退休后他將不再受因私出國限制，并將開寫回憶錄。

當時任志強獲批退掉的是華遠集團職務，而其上市公司華遠地產董事長職務不變。除此之外，任志強還是北京市政協委員，分別在房地產協會等組織、大學等機構任顧問、理事、兼職教授、副主席等職。

任志強在退休后寫了好幾本書《任志強：因為我從不裝》《任志強的地產人生》《任人評說》《任我評說》《任你評說》《野心優雅》等著作。

1999年，王石48歲之時便卸任了萬科CEO，僅擔任董事長職位，自此開始放飛自我，啟動玩登山、劃賽艇、做形象大使、客串主持人的另一種生活方式，體脂率練到12%。2017年，“寶萬之爭”之后，66歲的王石徹底辭去萬科董事長，宣告退休，迎接后三分之一人生。今年8月，他又擔任了華大基因母公司華大集團聯席董事長。

王石退休，塑造了一種“悲劇”，資本市場已不需要過去的大佬，而大佬已無奈離場，也是新的開始。

返崗勞模

“退休”不見得就“清凈”，有些企業遭遇危機的時候，退休的企業家往往不得不再度出山，走上前臺。

87歲的臺積電創始人張忠謀便是一例。今年6月張忠謀宣布徹底退休，這是他第二次退休。2005年，張忠謀就曾決定退休，但隨后而來的金融危機讓他不得不復出扭轉臺積電頹勢。事實上，1987年，張忠謀創辦臺積電的時候已經56歲，且高居德州儀器全球副總裁，但他仍決定辭職回家從零開始，自此開辟了集成電路制造代工模式。2017年，臺積電實現營收2087億元人民幣，凈利潤接近800億元人民幣。這一回，近90歲的張忠謀真的可以放心頤養天年、陪伴家人了。

真正的成功是永遠堅守尊嚴，永遠對失敗無所畏懼。如此看來，褚時健最牛之處不是85歲創業成功，而是——他是中國第一個成功捍衛了自己尊嚴的商人。

此時的“返崗”，對于褚時健來說，是一種榮耀。

今年初，90歲生日之前，褚時健宣布退休了，將褚橙產業傳給了兒子褚一斌。這個一生傳奇的老人，在年近百歲的時候，終于休息了。

回望褚時健的一生，他是中國最具有爭議性的財經人物之一。他是中國有名的煙草大王，年過半百接手玉溪卷煙廠，把一個瀕危國企打造成亞洲第一，世界第五的煙草巨頭，積累創利達800億元以上，為國家貢獻的利稅至少有1400億；中年喪女，臨近70退休又鋃鐺入獄，被判無期徒刑；74歲東山再起，攜妻子辟荒山種橙千畝，84歲時，年營業額超過了1億，締造了農業史上的“褚橙”傳奇……

曾有記者問，“褚老，如果您給自己留下一句墓志銘，會是什么？”屬兔的褚時健緩慢而堅定地回答了五個字：“褚時健，屬牛”。

現在，人們經常在菜市場看到他，有時候在肉攤買塊肉，有時候拿起別人水果攤的橙子聞一聞。時光不再焦躁不安，而是在玉溪大營街宅子里緩慢地流逝。

那些返崗的勞模，在經歷了大起大落之后，逐漸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