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低估典故

干露

諸多資料顯示，語文最新教材改動較大的當屬古詩詞部分，新教材的文言文篇目大幅增加。筆者認為，帶著興趣求索，是最為關鍵的情感動力。

我今年教六年級語文，兒子上二年級，我和兒子一人一本一模一樣的《聲律啟蒙》。我愛不釋手的這本《聲律啟蒙》是注音朗讀版的，省去了讀音上的很多糾結，擠出了展開閱讀的點滴時間。和兒子共讀《聲律啟蒙》第一個星期起，我的溫故知新，竟已影響著我六年級的語文教學，我隱隱覺得，文言文的舉一反三，可以這樣嘗試。

以下是我以《聲律啟蒙》為例的反思片段，而這種文言文的活潑拓展不僅僅局限于《聲律啟蒙》。

印象中的《聲律啟蒙》，是一群孩子搖頭晃腦地大聲背誦著“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百科詞條中如此評價：“《聲律啟蒙》是訓練兒童應對，掌握聲韻格律的啟蒙讀物。按韻分編，包羅天文、地理、花木、鳥獸、人物、器物等的虛實應對。從單字對到雙字對，三字對、五字對、七字對到十一字對，聲韻協調，朗朗上口，從中得到語音、詞匯、修辭的訓練。”

這一次，我關注《聲律啟蒙》聲韻的同時，更留意其中的典故。不是每一句都需要在典故上逗留，一旦值得琢磨，便覺得欲罷不能。

比如：“梁帝講經同泰寺，漢皇置酒未央宮。”《梁書·武帝本紀》中記載，南朝的梁武帝蕭衍篤信佛教，曾在同泰寺親自講經。同泰寺舊址在今天的南京市。唐代詩人杜牧在《江南春》所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可以引出南朝由于佛法興盛，帝王提倡佛教，興造寺塔之風尤盛。詩人說南朝有“四百八十寺”，根據清朝劉世琦所作《南朝寺考·序》：“梁世合寺二千八百四十六，而都下（南京）乃有七百余寺。”《史記·高祖本紀》中有此一說：高祖九年，都城長安的未央宮落成時，劉邦在殿前接受朝拜，并置酒宴請諸侯群臣。《資治通鑒》中也記載過劉邦置酒論興亡的故事。想起曹植《野田黃雀行二首》第一首，中開篇就是“置酒高殿上，親友從我游”，與“漢皇置酒未央宮”一樣，美酒豐膳、輕歌曼舞、君王與臣子相酬。“置酒高殿”似乎也是一種酒文化。

再如：“未遇殷宗，胥靡困傅巖之筑；既逢周后，太公舍渭水之漁。”胥靡是指古代服勞役的奴隸或刑徒。殷高宗武丁做夢得到一個賢臣，醒來后就畫下夢中這人的相貌，派人四處尋訪，武丁自己也以布衣身份在傅巖地區的郊野，找到了服勞役替人筑墻的傅說，一段時間相處了解之后，武丁讓傅說做了殷相，傅說的“傅”姓，就是武丁在傅巖起用傅說的原因。但凡歷史，都有各種版本的傳說，也有人認為傅說是隱居在傅巖的草根性圣人，就像諸葛亮隱居于臥龍那樣。武丁當時貴為一國之君，但是先朝統治的遺毒還在，他以夢尋賢臣或許是一個聰明的謊言，實際是為了權謀。傅說擔任相國之后，輔佐武丁，大力改革政治，“嘉靖殷邦”，使貴族和平民都沒有怨言，史稱“殷國大治”“殷道復興”。武丁一朝，成為商代后期的極盛時期。再說周文王姬昌到渭水邊打獵，遇到在那兒隱居垂釣的姜太公，一番交談之后，姬昌決定立姜太公為國師，姜太公之后輔佐周文王、周武王建立了周朝。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姜太公在沒有得到文王重用的時候，隱居在陜西渭水邊周族領袖姬昌統治的地區，希望能引起姬昌對自己的注意，自己有機會建立功業，果真，美好的愿望實現了。《六韜》的首篇《姜太公遇文王》這樣寫道——文王將田，史編布卜，曰：“田於渭陽，將大得焉，非龍非螭，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贈汝師。”文王乃乘田車，駕田馬，田於渭陽，卒見太公，坐茅以漁。周西伯獵，果遇太公於渭之陽，輿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圣人適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對于歷史，我們不妄下定論，但是有關于殷高宗武丁和傅說，周文王姬昌和姜太公，不得不承認得先有君王求賢若渴，才會后有賢能雄才大略。《孟子》中《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說的正是——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中，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當然，《聲律啟蒙》中有些典故放在今天是不一定適用的。“去婦因探鄰舍棗，出妻為種后園葵”，西漢人王吉嚴于律己，鄰居家大棗樹的樹枝垂到了自家院子里，妻子因為摘了垂到院子里的棗樹枝條上的棗子給他吃，就引來休妻之意。春秋時期魯國宰相公儀休禁止官員與民爭利，覺得妻子在自家后園種的冬葵味道鮮美，這是與菜農爭利，也要休妻。沒有惡意的日常小事，如此大動干戈，于道德的范疇，也是不對的。我覺得，對典故各抒己見，也是一種實在的大語文訓練。

不難看出，讀只言片語的《聲律啟蒙》選句，結合注釋和連鎖式的資料搜索，可以織出一張個性化閱讀的網。受典故出處的影響，大部分追問式的閱讀，都是文言文資料。起初讀不太懂文言文資料，并不奇怪，也不需放棄，繼續采用拆句子為字詞的方式，小打小敲，從囫圇吞棗到刨根問底，這種學習的經歷，會讓學習文言文輕松明朗起來。

以我手邊重讀的《聲律啟蒙》來看，閱讀進度的確快不了，但是閱讀廣度和深度可圈可點。教材內的文言文循序漸進，教材外的文言文錯落有致，文言文當然不會死氣沉沉。

（作者單位：南京市游府西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