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1999年3月15日,我國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通過了《合同法》,自1999年10月1日起施行。我國首次在法律層面確立了表見代理制度制度,通過《合同法》第四十九條、《合同法》解釋(二)第十三條等對表見代理的構成、法律后果作出規定。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涌現出了越來越多復雜的涉及表見代理的案件,司法實踐中也出現了一些新情況、新問題。
關鍵詞 司法 公司 代理
作者簡介:蔡元元,南京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3.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0.254
一、引出本文研究的三組案例
(一)梁某與A公司、張某買賣合同糾紛案
經過法院一審、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有:
2012年6月26日,張某以“A公司聞柏強項目部”名義與梁某簽訂《鋼材購銷合同》一份。
2012年7月25日,張某又以“A公司”名義與梁某簽訂了《鋼材購銷合同》一份。該兩份合同中關于供貨數量、供貨要求、付款方式及違約責任等事項約定的內容基本一致,且均約定供貨為山億集團工程(山億新能源1#、2#廠房)所需鋼材。
2013年6月5日,張某出具欠條一份,該欠條載明“今欠到梁某鋼材款計貳佰玖拾捌萬元正(2980000元)……此款在2013年12月31號前付清逾期不付按月息2分計算”。訴訟中,梁某本人陳述“第一份合同簽訂的是A公司項目部,我不了解項目部真實情況,不同意供應鋼材。后來張某說以宿遷分公司名義跟我簽合同,所以簽了兩份合同……我到工地上了解過,工地上掛的宿遷分公司的牌子,保安也說工程是該分公司承建的……”。
2014年11月25日,宿遷高新區政法和社會管理辦公室在宿遷論壇針對張某的發帖所作回復中稱:“你于14年11月23日發帖稱:山億公司拖欠你工程款一事,經調查:山億公司與A公司宿遷分公司于2012年5月份簽訂施工合同……”。法院一審、二審審理后均認定張某的行為構成表見代理行為。
(二)顏某與C公司連云港分公司(B公司)、C公司、楊某買賣合同糾紛案
經過法院一審、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有:C公司中標承建東方領秀2-7號樓工程,楊某分包其中的4、5、7號樓。期間,楊某多次向顏某購買水泥磚,并支付了部分貨款。后經結算,楊某向顏某出具欠條。顏某向法院起訴,要求楊某、C公司、C公司分公司承擔連帶還款責任。
主要理由是,楊某購買水泥磚時,曾出具過A公司連云港分公司的授權委托書,而其所供水泥磚也確實用于楊某承建的工程,楊某的行為是職務行為。A公司與連云港分公司答辯認為,顏某提供的連云港分公司的授權委托書因是復印件不予認可,楊某的行為是個人行為。法院一審、二審審理后均認為,楊某是東方領秀4、5、7號樓工程承包人,無A公司職務任免和聘用手續,不構成職務行為,亦不構成表見代理行為。
(三)袁某與D公司、蔡某買賣合同糾紛案
經過法院一審、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有:袁某向涉案工地即夢溪小區4、7、9號樓工程供貨,供貨從2010年3月起分為三個階段。 2015年10月15日,蔡某向袁某出具結算單一份,載明:“夢溪小區高層四、七、九號樓公用水泥總價為:伍拾萬另肆仟四百叁拾伍元正(504435.00),已付款:壹拾萬元(100000),下欠:肆拾萬另肆仟肆佰叁拾伍元,(404435.0)……”。蔡某系D公司建設夢溪小區4、7、9號樓工程的實際施工人,夢溪小區項目經理是D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因蔡某與D公司就案涉工程的工程款發生糾紛,D公司于2015年4月13日向沭陽縣建管處發出《情況說明》一份,載明:“事實是施工負責人蔡某沒想把工程款用于該項工程的農民工工資和材料款發放……”請求沭陽縣建管處“查清事實,將案涉工程的剩余工程款專用于償還該工程的真正有關的債務”。
袁某二審中陳述,其系與蔡某洽談水泥買賣業務,沒有簽訂書面合同,蔡某說自己是工地負責的,給其看過施工合同,顯示是D公司承建,有蔡某簽字。其送貨到工地時,看到D公司懸掛的公示牌上顯示施工負責人是蔡某。其沒有向D公司核實蔡某的身份。蔡某二審中陳述,袁某提到的施工合同上并無其簽字,但自己是現場具體施工的。
一審法院審理后認為,本案的貨款給付責任應由D公司承擔。理由是:鑒于D公司系涉案工程承建方,蔡某為施工現場負責人,袁某有理由相信蔡某的行為系代表D公司。
二審法院審理后認為,本案中袁某所舉證據并不能證明案涉買賣合同的買受人系D公司,理由是蔡某與袁某訂立和履行案涉買賣合同的行為并不屬于職務行為或授權行為,亦不構成表見代理。
案例一中,法院認定張某的行為構成表見代理行為。該案裁判時按照我國《合同法》第四十九條規定的表見代理進行說理,但對表見代理中的部分構成要件即“相對人主觀上是善意的”、“相對人必須無過失”是否構成均作了簡單認定,審理查明的事實部分也未包括相對應的事實及證據認定等。
案例二中裁判的依據是舉證責任分配的結果,但未對其分配的舉證責任進行說理,也未嚴格分析表見代理的概念和構成要件,簡單判之。
案例三中,一審法院最終并未明確認定蔡某的行為系職務行為還系構成表見代理行為。一審法院適用了《合同法》第四十九條作出裁判,但對四十九條中規定的表見代理構成要件未一一作出分析,邏輯上混同了表見代理和職務行為兩個概念。二審法院認定蔡某的行為既不構成職務行為,也不構成表見代理行為,但對不構成表見代理行為的說理不夠充分,亦未對表見代理的概念及構成要件作出完整的分析。
二、司法實踐中表見代理認定的突出問題
在司法實踐中,類似上述的案例還有不少,本文擇取其中三個。從上述三個案例中可以看出,目前司法實踐中對表見代理的認定與否仍然存在分歧。伴隨社會經濟的發展,司法實踐中,出現了大量的涉及表見代理的案件,這類案件類型不一、事實繁雜、證據形式多樣,而目前司法實踐中表見代理認定現狀不盡如人意,存在幾個方面的突出問題:
(一)認識差異化
大量的涉及表見代理的案件事實繁雜、證據形式多樣,而表見代理的認定主要依靠審判人員在裁判具體涉及表見代理案件中對各種繁雜事實,各種要素的綜合考量。事實上,司法實踐中對表見代理的認定至今沒有形成統一具體的判斷標準,導致不同級別的法院、不同的審判人員對表見代理的理解與認識存在很大的差異,甚至是截然不同的觀點。
(二)理解片面化
我國學界,學者對表見代理的理解有很大分歧,對表見代理的構成要件也存在多種學說。司法實踐中,裁判者缺乏對表見代理制度的理論研究,加之適用法律單一,難免會出現理解上不全面的問題。一般的審判實中,對于行為人沒有代理權、超越代理權和代理權終止的認定并不困難,但相對人有理由相信行為人有代理權和本人有過錯的認定則比較復雜,理解分歧也比較大。
(三)把握標準多重化
我國表見代理制度確立歷史不長, 1999年《合同法》頒布后,意味著我國表見代理制度的正式確立,但目前法律上對表見代理制度的規定尚不完善,規定過于原則化,缺乏一些客觀標準,導致司法實踐中基本都適用《合同法》第四十九條處理表見代理構成與否。
目前司法實踐中存在不同的觀點,把握標準分為從嚴標準和從寬標準。
從嚴標準認為過于寬松認定表見代理違背了商事審判理念,因此認定表見代理的構成與否必須嚴格審查有無代理權表象、涉案合同的性質、相對人是否盡到了注意義務等多方面的因素。
從寬標準則認為表見代理認定不宜按過度嚴格的標準,只要涉案合同中有代理權表象,比如合同上的印章,標的物的用途、合同簽字人的身份與被代理人存在一定關聯,即可以認定為表見代理,甚至簡單認為是職務行為。
三、司法實踐中表見代理認定的建議
由于在審判實踐中,案情各不相同,對于構成表見代理爭議的事實往往錯綜復雜,并不是所有的爭議都有具有典型性(構成或不構成表見代理),往往需要審判人員作出嚴格、認真的辯證判斷,其中就包括要去甄別一些容易引起錯覺的問題。表見代理的認定在實質上是對當事人主觀心態的考察判斷,而人的內心世界千變萬化、豐富繁雜,且因人而異,誰也不能進入他人的內心對其所思所想進行觀察描繪,只能以理性人標準進行法律上的推定。司法實踐中認定表見代理時,行為人是否有授權的表象是前提要件,同時還需要判別相對人是否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所以司法實踐中認定表見代理構成與否首先要堅持三個原則,商事外觀主義原則、尊重交易慣例原則、合同相對性原則。其次,司法實踐中需要對表見代理的認定統一裁判尺度,包括如何嚴格審查代理權外觀表象、正確判別合同相對人、綜合判斷相對人是否“善意無過失”。
當然,綜合判斷相對人是否“善意無過失”時還需要結合合同上簽字人的身份、是否有印章、印章的名稱、合同的簽訂時間、標的物的交付情況、標的物的用途、相對人對行為人身份是否知曉等多種因素進行綜合性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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