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娟,張萌萌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塞音是指發音時聲道完全閉塞爆發而成的輔音。在各類輔音中,塞音占有極其重要地位。塞音最能體現輔音特點,也是唯一一種所有語言都具有的輔音音類[1]523-531。不同語言的塞音各有特點。從發音位置看,漢語和英語的塞音都具有雙唇音、齒齦音和軟腭音三種小類。但從發音方式看,漢語和英語的塞音卻分屬不同的范疇。漢語塞音以送氣與否作為區別特征,分為送氣塞音[ph][th] [kh]和不送氣塞音[p][t][k];英語塞音則以清濁作為區別特征,分為清塞音[p][t][k]和濁塞音[b][d][g]。英、漢語塞音不同的對立特征成為中國學生習得英語塞音的難點。
嗓音起始時間(VOT)和塞音的閉塞段時長(GAP)是塞音兩個重要的聲學特征,對于識別塞音至關重要,是分析塞音的兩個重要參量。對此,石鋒、冉啟斌提出了塞音格局的理念[2]45-50,即以塞音的閉塞段時長(GAP)和嗓音起始時間(VOT)作為二維平面坐標構建塞音聲學格局圖,從而分析塞音的聲學格局。塞音格局的分析對于揭示塞音自身規律、比較語音類型及塞音習得等都具有重要意義。通過塞音格局可以觀察到不同語言及方言各類塞音在格局中的分布特征和變化規律等[3]9。
國內近年來開始關注對塞音格局的研究,其中對漢語各方言的塞音格局研究成果頗豐。石鋒、彭建國、楊春霞、王軼之、陳忠敏、譚曉平、冉啟斌等人分別對蘇州話濁塞音、中和水語、岳陽話、北京密云縣方言、吳語全濁塞音聲母、苗瑤語以及北京話等塞音格局進行了研究[4]48-93[5]52-59[6]28-39[7]1-65[8]44-50[9]127-134[10]29-38。
隨著對外漢語教學的興起和發展,運用塞音格局理論對外國學生漢語普通話塞音格局習得的研究也引起極大關注。溫寶瑩、冉啟斌、石鋒、肖啟迪、張錦玉、閆晶晶、榮蓉等分別對德國學生、韓國學生、韓國華裔學生、法國學生以及日本學生習得漢語塞音的情況進行了考察,將各國漢語普通話習得者的塞音發音格局與漢語標準普通話塞音格局進行了對比分析,從VOT值和GAP 值兩個參量具體分析了差異程度和影響因素等[11]54-61[12]56-62[13]90-96[14][15]227-239。
對于中國學生英語塞音的習得情況,學者們從不同角度采用不同方法做了探索。鄭鮮日、李英浩將英、漢語塞音的VOT值進行了對比,發現以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在習得英語濁塞音時,出現了母語語音的負遷移現象[16]92-94;王茂林通過對語圖和數據的對比發現,漢語母語者英語濁塞音的發音相對清塞音要好[17]186-194;張婧對比分析了中國英語學習者和美國本族語者的VOT值以及塞音前的元音時長,發現漢語母語者對英語清塞音習得較好、對完全濁化的塞音掌握不好,大部分漢語母語者在詞末塞音后添加尾音[][18];戴錚錚以語音語料庫為基礎,將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朗讀語流中的塞音VOT值與語音學專家朗讀同一材料產出的VOT值進行對比,發現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在朗讀語流中產出的塞音VOT值與目的語之間存在顯著差異[19]102-106。
目前國內雖有以語音實驗為基礎對中國學生英語塞音習得的研究,但在研究視角上大多以學習者英語塞音發音時嗓音起始時間(VOT值)和塞音前的元音時長為參量進行分析,缺乏更加全面的從整體格局出發的深入研究。在研究結論上,也尚未達成一致。
本文采用語音實驗的方法,通過構建塞音格局圖來分析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發音情況,以發音人產出的英語塞音VOT值為橫坐標,GAP值為縱坐標,建立二維坐標空間,從而得到漢語母語者的漢語塞音格局圖、英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格局圖和中國學生習得英語塞音的格局圖。將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格局圖與英語母語者的塞音格局圖進行對比,分析漢語母語者與英語母語者存在的顯著差異并討論差異原因,以期對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習得和教學起到幫助作用。
本實驗研究共兩組發音人。實驗組發音人為英語專業研究生四人,兩男兩女,中國北方人,平均年齡25歲,學習英語時間均在15年以上,身體健康,無聽說閱讀障礙。對照組發音人為英語母語者兩人,一男一女,平均年齡 25歲,均為美國北方人。實驗語料為包含清塞音[p][t][k]和濁塞音[b][d][g]六個英語塞音在內的42個英語短語及單詞。由于VOT值和GAP值的測量要求所測塞音位于中間位置或后字位置,為便于測量,本文所選語料均為雙音節或多音節單詞和短語。被試以正常語速朗讀發音材料,每個單詞或短語讀三遍。
錄音在安靜的教室進行,使用專業錄音軟件Cool Edit Pro 2.0,采樣率22050Hz、16位、單聲道。聲學數據提取使用南開大學“桌上語音工作室”(MiniSpeech Lab)和語音分析軟件Praat完成,使用Excel(22.0)整理數據和做圖,并使用社會科學統計軟件SPSS(22.0)統計分析。
本研究以測量發音人所發塞音的閉塞段時長(GAP)和嗓音起始時間(VOT)為依據進行研究。閉塞段時長(GAP)是塞音發音時的持阻時間長度,這個階段不發出聲音來,在語圖上表現為由于能量突然釋放而形成的沖直條之前的一段基本空白的間隙,是辨認塞音的標志[20]86-87。GAP值無法在詞首位置上測量,因此我們選擇雙音節詞或短語的后字。GAP值反映塞音自身的特征,表示因肌肉緊張程度而產生的松緊特征,數值越大,發音越緊[21]265。濁音起始時間(VOT)指塞音除阻和聲帶顫動之間的時間關系[20]86,在語圖上表現為從沖直條到首個規律性的波紋之間的時間長度。VOT值能較精確地說明塞音的清濁和送氣情況,用來區分不同類型的塞音。濁塞音在除阻前的一段時間聲帶就開始顫動,VOT<0;不送氣清塞音在除阻時聲帶立即顫動,VOT=0或略大于0;送氣清塞音在除阻之后的一段時間聲帶才開始顫動,VOT>0[20]86-87。
每個塞音都有各自的GAP值和VOT值,所得的數據平均后,以GAP值為縱坐標,VOT值為橫坐標建立塞音格局圖。
測量漢語普通話發音人塞音發音的VOT值和GAP值,將每個塞音的平均數據繪入二維坐標空間中,得到漢語塞音格局圖(如圖1)[2]45。本文漢語塞音格局的數據和分析引自石鋒、冉啟斌[2]45-50。

圖1 漢語的塞音格局圖
1.不帶音的雙唇不送氣塞音[p]位置最高,且最靠近縱軸,居于左上角。其次是不帶音的舌尖不送氣塞音[t]及舌根不送氣塞音[k],它們的位置也偏高偏左。不帶音的送氣舌根音[kh]位置最低,且離縱軸最遠,居于右下角。不帶音的送氣雙唇音[ph]和舌尖音[th]也偏右偏下[2]46。
2.六個塞音分為較明顯的兩個聚合,即不帶音不送氣塞音[p][t][k]和不帶音送氣塞音[ph][th][kh]。它們分別分布在格局圖偏左上和偏右下的位置[2]46。兩個聚合內部各塞音之間的距離較近,聚集性較強。
3.VOT值分布范圍和GAP值分布范圍之間存在一定程度的補償關系,即當VOT值較大時,其GAP值相對較小;而當VOT值較小時,其GAP值則相對較大[2]48。
4.塞音格局圖中,橫軸主要與塞音的發音方法有關,縱軸主要與發音強弱及發音器官松緊有關[11]56。在橫軸上,不送氣音聚合和送氣音聚合之間距離較遠。
對兩位英語母語者所發英語塞音的VOT值和GAP值進行了提取和測量,計算出平均值,得出表1數據(M為平均值,Std為標準差)。

表1英語母語者塞音VOT值和GAP值數據表 毫秒
據表1數據,以VOT值為橫軸,GAP 值為縱軸創建二維坐標圖,得到英語母語者的塞音格局圖(如圖2)。

圖2 英語的塞音格局圖
1.英語的塞音格局依據清濁明顯分成左右兩個聚合。VOT值的零點以左是副圖,零點以右為主圖。塞音[b][d][g]的VOT值小于零,是濁音,位于副圖。副圖上濁塞音從左至右的排列順序依次為[b][d][g],VOT值的分布范圍在-51—-24之間,[d]和[g]距離較近,兩者與[b]距離遠。塞音[p][t][k]的VOT值大于零,是清音,位于主圖,主圖上清塞音從左到右的排列順序為[p][t][k],三者相互分開,距離較遠,VOT 的分布范圍在30—54之間。
2.從縱軸看,雙唇清塞音[p]和雙唇濁塞音[b]分別占據主圖和副圖最高位置,GAP值最大,齒齦音[t]的GAP值最小。因GAP值大小反映的是塞音發音時肌肉的緊張程度,GAP值越大發音時肌肉越緊張,GAP 值越小發音時肌肉越放松。英語雙唇音的GAP值最大,說明發音時肌肉最緊張;齒齦音[t]的GAP值最小,說明發音時肌肉最放松。
3.英語不同類型的塞音分布位置較穩定。雙唇音[p]和[b]各自位于主圖和副圖的左上角位置,VOT值相對最小,GAP值相對最大;軟腭音[k]和[g]各自位于主圖和副圖的最右位置。齒齦音[t]和[d]的VOT值處于雙唇音和軟腭音的中間部分。
4.英語縱軸跨度大于橫軸跨度。英語塞音VOT值的絕對值在24—54之間,GAP值在59—96之間,縱軸跨度明顯大于橫軸,且VOT值和GAP值也具有一定程度的補償關系。
通過對比圖1和圖2可見,英漢兩種語言塞音格局的異同表現在:
1.英漢兩種語言的塞音都有音類聚集的特點,但漢語的塞音是按照送氣與否分成兩個聚合,而英語塞音是按照清濁分成兩個聚合。英語塞音在格局圖上表現為左右兩部分,副圖是漢語塞音格局不具備的濁音部分,主圖則相當于漢語塞音格局的清音部分。
2.英漢兩種語言塞音的VOT值和GAP值都具有一定程度的補償關系,即VOT值越大,GAP值越小,反之亦然。另外,兩種語言塞音橫坐標的VOT值在跨度上大致一致,英語塞音VOT值在-51—54之間,漢語塞音VOT值大致在10—110之間。但不同的是,在GAP值上,英語塞音GAP值在59—96之間,漢語大致在42—85之間,前者較高,總體說來,英語塞音發音較緊較強些,而漢語發音較松較弱些。
3.兩種語言中都有不送氣清塞音[p] [t] [k],且在橫軸VOT維度上的分布順序相同,依次是[p][t][k];不同的是漢語清塞音[p] [t] [k]聚集性較強,相互間距離小,而英語[p] [t][k]分散性較強,相互間距離較大,尤其在縱軸上。
4.英語塞音的分布范圍大于漢語塞音的分布范圍。無論在橫軸VOT上還是在縱軸GAP上,英語塞音的分布范圍均大于漢語塞音分布范圍。英語雙唇清塞音[p]位置最高,居于主圖的左上角;齒齦清塞音[t]位置最低;軟腭清塞音[k]位于主圖的最右位置,距離縱軸最遠。雙唇濁塞音[b]在副圖最靠左且位置最高;軟腭濁塞音[g]基本位于副圖右下角。與漢語塞音相比,英語各塞音間在格局圖上的距離較遠,聚集性較弱。
實驗分別對四名漢語母語的高級英語學習者所發英語塞音的VOT值和GAP值進行提取和測量,并計算出每位發音人所有發音語料VOT值和GAP值的平均值(見表2)。

表2 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VOT和GAP值數據 毫秒
據表2數據分別做出四位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格局圖(如圖3)。

圖3 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格局圖
將圖3漢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格局圖與圖2英語母語者的塞音格局圖比較,可明顯看出漢語母語者所發英語塞音和英語母語者所發塞音的不同。
1.從格局整體框架看,盡管其中三名學習者M1、M2、F1的英語塞音格局與英語母語者一樣,有主圖和副圖之分,但其三個濁塞音[b][d][g]橫軸VOT絕對值基本小于20,位置離中軸線偏近,副圖右向偏移嚴重,[g]甚至越過中軸線。發音人F2的格局只有主圖,沒有副圖,說明該學習者將英語六個塞音全部發成清音。
2.從縱軸GAP值來看,除M2(GAP值在57—92 ms間)外,其他幾位學習者GAP值與英語母語者塞音GAP值平均值(區間范圍為59—96.5)相比有較大差異,其中M1在74—119間,F1 在38—73間,F2在78—102間。
3.漢語母語者所發塞音的分布區域偏小偏窄,特別是發音人M2、F1和F2,無論是濁塞音[b][d][g]還是清塞音[p][t][k],兩個聚合群分布范圍均小于英語塞音格局,且聚合群中三個輔音相互間距離也較小。
將四位學習者的塞音數據進行平均計算(見表3),并在此基礎上得到總體的習得英語塞音的格局圖(見圖4)。

表3 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VOT和GAP值平均數據 毫秒
將圖4漢語母語者總體英語塞音格局圖與圖2英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格局圖進行重疊得到圖5,從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出漢語母語者習得英語塞音的情況(圖5中菱形符號代表漢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發音,正方形符號代表英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發音)。

圖4 漢語母語者總體英語塞音格局圖

圖5 漢語母語者與英語母語者英語塞音格局對比圖
為方便比較,還計算出兩位英語母語者和四位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的VOT值和GAP值的平均值,以考察學習者與母語者發音的差異(見表4,其中*號表示有顯著性差異的項目)。
表4顯示,漢語母語者和英語母語者所發英語的各個塞音在VOT和GAP兩個參量上均不同程度地存在差異。為了檢驗學習者各個塞音在兩個參量上是否與英語母語者發音存在顯著性差異,我們使用了社會科學統計軟件SPSS(22.0)對英語學習者和英語母語者六個英語塞音的VOT值和GAP值分別進行了配對樣本T檢驗。

表4 漢語母語者與英語母語者英語塞音
結果顯示,在VOT值上,漢語母語者所發英語濁塞音[b][d][g]與英語母語者所發的這三個音的顯著性概率分別是0.000,0.017和0.000,均小于檢驗標準0.05,說明存在顯著性差異。 漢語母語者所發英語濁塞音[b][d][g]的VOT值均小于母語者,且差異顯著,說明未完全實現濁化,尤其是塞音[g]出現范疇類差異,表現在格局圖上居于副圖。
在GAP值上,漢語母語者所發的英語清塞音[t]和[k]與英語母語者的這兩個音顯著性概率是0.000,小于檢驗標準0.05,說明存在顯著差異。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t]和[k]的GAP值大于英語母語者,且差異顯著,表明中國學生在發這兩個音時,肌肉過于緊張,且語速較慢。
通過上述對塞音格局圖的分析可見,漢語母語者習得英語塞音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偏誤:
1.將濁塞音發成清塞音傾向明顯。大部分學生對于英語塞音[b][d][g]和[p][t][k]的發音雖有清濁意識,但發音的偏誤仍較大,部分地發成濁音,甚至有的學生干脆用清塞音代替。
2.漢語母語者未掌握英語塞音發音的松緊強弱程度,發音時發音器官肌肉過于緊張。
3.總體看來,中國學生英語清塞音[p][t][k]的發音好于濁塞音[b][d][g]。濁塞音中,習得情況最差的是[g]的發音。
在第二語言的習得中,習得者經常將自己母語的語言形式和意義以及與之相聯系的文化遷移到第二語言的習得中去,產生語言遷移現象,特別是負遷移現象,從而影響到第二語言的正確習得。Flege的“語音學習模型”(Speech Learning Model)是新遷移理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他把第二語言語音與母語語音相似程度劃分為四個等級,并認為,對于高級的有經驗的第二語言學習者來說,兩種語言語音上的差異越小,學習者的困難就越大,因為學習者會將這些具有微小差異的語音歸于母語的語音范疇[22]233-277。將漢語母語者的英語塞音格局圖(圖4)與漢語的塞音格局圖(圖1)和英語的塞音格局圖(圖2)重合后得到圖6,從中發現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習得中的母語負遷移影響。

圖6 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格局
1.從格局圖的整體分布來看,英語的塞音格局圖上各塞音之間距離較大,聚集性不強;而漢語母語者所發的英語塞音,分布區域偏小偏窄,各塞音相互間距離小于英語母語者塞音相互間的距離,而更接近母語漢語塞音的相互間距離,具有一定的聚集性,可見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母語漢語發音聚集性較強這一特征影響。
2.漢語母語者英語濁塞音[g]發音時聲帶振動不夠,濁音特征不明顯,甚至干脆發成了清音,原因應是受到了母語漢語清塞音[k]發音的影響。
3.中國學生英語塞音發音時,發音器官比較緊張,語速較慢。從塞音的GAP值來看,漢語母語者英語濁塞音[b][d][g]以及清塞音[p]的GAP值與英語母語者相差不大,但清塞音[t]和[k]的GAP值大于英語母語者,同時也遠高于母語漢語送氣塞音的GAP值,說明學習者發音器官比較緊張,語速較慢,符合漢語母語者的發音習慣,說明受到了母語漢語負遷移影響。
新遷移理論中的“語音學習模型”認為,對于較高水平學習者而言,相似音素更難習得,甚至可能出現“化石化”現象[23]131-158。英語塞音[b][d][g]在范疇上屬于濁音,漢語塞音[p][t][k]在范疇上為不送氣清音,二者雖分屬不同范疇,但在發音及聽覺上有一定的相似性,是兩種語言中的相似語音。根據等值歸類理論,即學習者會把相似語音歸入母語的某個語音范疇里,因此,發音始終具有母語語音的特點[24]565-604。中國學生英語[b][d][g]的發音受到了母語相似語音[p][t][k]的影響,產出了既不同于母語語音特點,又與目標語差異顯著而呈現中介語特征明顯的語音。
在第二語言習得中,學習者的中介語處于“過渡”狀態是較為常見的。中介語是第二語言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構建的過渡語言系統,它既有別于學習者的母語體系,也有別于目標語體系,是在兩種或多種語言同時發展中,各種語言習得因素相互作用的過渡語言系統,是學習者在接觸到的目標語的基礎上構建起來的語言體系[25]209-231。從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格局與漢語塞音格局、英語塞音格局對比圖中(圖6),我們可以發現漢語母語者英語塞音發音的中介語特征。
1.濁塞音[b][d][g]的發音既不同于漢語母語的發音,也有別于目的語英語的發音,而是介于兩者之間,學習者將其部分地發成濁音。英語母語者濁塞音[b][d][g]位于左圖,VOT值均小于零;而漢語母語者英語濁塞音分布在零點兩端,VOT值范圍在-20到20之間,絕對數值明顯大于英語母語者,但同時小于母語漢語不送氣塞音的VOT值,居于母語和目標語的中間位置,呈現一定的中介語特征。
2.漢語母語者英語清塞音[p][t][k]的發音同樣具有中介語特征。漢語母語者發音的VOT值,位置同樣處在母語漢語送氣的清塞音[ph][th][kh]和目的語清塞音[p][t][k]之間,呈現中介語的特點。
本文采用語音實驗的方法,通過構建塞音格局圖的方式,考察了漢語母語者英語六個塞音的習得情況。通過對塞音格局圖以及對數據的量化分析認為,漢語為母語的高級英語習得者在發英語塞音時,雖有一定的區分清濁的意識,但發音受到母語負遷移影響依然較大,將濁塞音[b][d][g]發成漢語清塞音趨勢明顯,其中對濁塞音[g]的習得情況最差,常用母語的不送氣清塞音[k]代替,甚至呈現范疇類差異。學習者對英語清塞音的習得較好。本實驗結論基本驗證了Flege的“語音學習模型理論”,即對于較高水平學習者而言,相似音素更難習得,甚至出現“化石化”現象[23]131-158。實驗也驗證了Selinker 的“中介語假說”[26]132。中國學生對于英語塞音的發音具有中介語特征,發音在VOT和GAP兩個參量上均處于母語漢語向目的語英語的過渡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