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圖書館藏曹仁虎致秋巖二札考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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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大學文學院

朱□ 手札考釋

近年來，手札考釋已成為清代文史研究新的學術增長點。新出版的《龐虛齋藏清朝名賢手札》一書，內容豐富，釋讀準確，推動了清代學術研究的縱深發展。其中，曹仁虎致秋巖手札兩通，整理者梁穎先生認為“秋巖”皆是許兆椿，今結合相關檔案、別集、起居注等文獻相互印證，考證出秋巖為朱□。

手札作者曹仁虎，字來殿，號習庵，江蘇太倉州嘉定人。雍正九年(1731)五月五日生，乾隆五十二年(1787)八月八日卒。乾隆二十二年召試舉人，二十六年進士，仕至翰林院侍講學士。著有《蓉鏡堂文稿》、《宛委山房詩集》等。事具錢大昕《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講學士曹君仁虎墓志銘》①。現將第一通手札迻錄如下：

春間以郵使未便，音問稍疏。前月接得手函，如親晤語，遙悉老弟臺興居安吉，用為欣慰。署中自道甫南歸之后，筆翰增繁，想長才自能肆應裕如也。愚于三月間復有禮闈分校之役，闈中感冒甚劇，力疾從事，幸精力尚能勉強搘持，校閱之暇，不廢唱酬。本房所取，多孤寒績學之士，貴省茹君，人素落落，而竟冠多士，差幸賞鑒之不謬耳。來翰敘及郭郎松如近事，駢詞麗句，惓惓于新故之間，可謂情文兼至。然愚固非恝于情者，臨風雒誦，愛綺語之偏工；觸緒興懷，感前因之未沫。溯音塵之遽隔，已寥寂于經年；逢風月之相招，偶留連于暇日。銷沉昔夢，傷逝水之難回；拋擲韶光，冀余春之可殿。詎必青松弄影，足代南枝；聊因紅藥霏香，來游北郭。人殊手爪，休分縑素之工；家在咸秦，各習箏弦之曲。寓排行于小字，即征念舊生情；問取義于真如，只當懷人托興。此則天花墮后，尚余結習之留；愛海枯時，猶有情瀾之觸。惟知己為能諒之矣。茲因差回，順候近祺，余容續布，不備。秋巖老弟臺覽。愚兄仁虎頓首。五月十二日。

梁穎先生認為此札受信人為許兆椿。按，許兆椿，字茂堂，號秋巖，湖北德安府云夢人。乾隆十三年(1748)生，嘉慶十九年(1814)卒。有《秋水閣詩文集》等。②檢許兆椿，曹仁虎詩文集，沒有發現二人唱和之作。另查《乾隆帝起居注》，知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曹仁虎與許兆椿同為會試考官③，二人實有交往。

札中提及“于三月間復有禮闈分校之役”，指曹仁虎任乾隆四十九年甲辰科同考官一事。按，曹仁虎分校會試三次，④分別為乾隆三十四年己丑科，乾隆四十六年辛丑科，乾隆四十九年甲辰科。⑤查《清朝進士題名錄》，三科狀元分別是陳初哲，錢棨，茹棻。⑥據此知札中“茹君”是指茹棻，此札作于乾隆四十九年五月十二日。另考茹棻，字稚葵，號古香，浙江紹興府會稽人。⑦而許兆椿是湖北德安府云夢人，與“貴省”不符。因此，“秋巖”是許兆椿存在疑點。

札中所提“道甫”，指嚴長明⑧。曹仁虎與嚴長明曾同署為官，給他“政事可以文飾，惟文學不可假借；風節或激于一時而成，惟文學非積久不能致”的高度評價。乾隆三十七年，嚴長明因丁父憂乞歸。三十八年后，入陜西巡撫畢沅幕。⑨札中提及“署中自道甫南歸之后，筆翰增繁。”可知，秋巖與嚴長明曾一同工作，二人亦相識。反觀許兆椿，自乾隆三十八年到乾隆四十九年都在京城分校《四庫全書》⑩，故秋巖不可能是許兆椿。

曹仁虎致秋巖第二篇手札，全文如下：

昨承恩命，有典試山右之行。現在匆匆束裝，擬于十八日起程。河津近接，一水盈盈，未獲把袂青門，重圖良晤，跂望奚如！回京之期，約在十月初，因尚須赴關東復命也。茲乘差回之便，順候近祺，余容續布，不備。秋巖老弟臺。愚兄仁虎頓首。道甫先生不及另札，祈致意。外夢世兄信一封，致王蘭泉者，祈代爲轉達是荷。

按，札中“典試山右之行”，指曹仁虎主持山西癸卯科鄉試一事。《乾隆帝起居注》載：“乾隆四十八年七月初十，山西正考官著曹仁虎去，副考官著朱攸去。”札中又有“昨承恩命”“擬于十八日起程”等語，可知后札作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中旬。“青門”，特指漢代長安城的東南門，所以秋巖此時應該在陜西。這又與許兆椿生平不符。

乾嘉時期號秋巖者，還有畢沅府中的幕僚——朱□。乾隆四十八年，畢沅時任甘陜總督，身為幕僚的朱□也在陜西。與前文所提“重圖良晤”一事相互印證。王昶輯錄《湖海詩傳》卷二十二畢沅之詩，其《昭陵石馬聯句》有詩：“武服佐戎辟，駿骨珍子今。”詩后小注“嘉興朱□秋巖”。嘉興隸屬浙江省，與曹仁虎第一通手札中“茹君”籍貫相符。前文所提嚴長明入職畢沅幕府，又與“道甫先生不及另札，祈致意”相符。

畢沅在乾隆四十三年(1778)有詩《暮春韋曲觀桃花，冬友侍讀作絕句八章，溫麗纏綿，情深語綺，意似有屬。若藉小紅寫照者，至其人予不得而知也。復數日，適華陰晚憩云臺行館，挑鐙依韻和之，詩成，多接怨之音。若中有不能自勝者，同一花也，同一看花人也，而看花人之情未必同也。詩緣情而生，亦各寫其情之所托而已，歸以示侍讀并習庵中允，瘦銅中翰，獻之秋巖諸同學》中提及朱□，嚴長明，曹仁虎三人。曹仁虎在兩通手札中也提到嚴長明，可見三人相互認識。

除此之外，曹仁虎又提到“致王蘭泉”“代為轉達”等語。王蘭泉，即王昶，江蘇松江府青浦人。生平著述甚富，有《春融堂詩文集》等。《述庵先生年譜》載：“四月二十三日抵陜西。”所以，曹仁虎給朱□致信時，王昶已在陜西。朱□代轉信件就合理了。

總之，曹仁虎兩封手札分別做于乾隆四十九年五月十二日，乾隆四十八年七月中旬。兩札內容雖然瑣碎，但對于探討曹仁虎，嚴長明等人的生平經歷，提供了鮮活的生活背景。有趣的是，此札寫信者曹仁虎，收信人朱□，札中所提的嚴長明、王昶、茹棻、朱□等人均是江蘇、浙江人。可見，乾嘉文人的交友，于同省或臨省地區交往尤密。另，朱秋巖的生平仍待考證。

注釋：

①陳文和.嘉定錢大昕全集·卷四十三[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738.

②秋水閣詩集·卷首《云夢縣志·人物傳》[M].清道光二十五年刻本.

③《乾隆帝起居注》載：四十六年三月“奉諭旨：著同考官著余集、平恕、邱庭隆、吳壽昌、王增、王允中、朱依魯、張燾、曹仁虎、許兆椿、郭寅、左周、李蔚、瑞保、谷際岐、章宗瀛、王坦、修湄去。”

④錢大昕《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講學士曹君仁虎墓志銘》載：“教習庶吉士凡七科，前后典鄉試者二，分校順天鄉試者一，分校會試者三，總裁武會試者一。”

⑤以上材料見法式善,等.清秘述聞·卷十六[M].北京:中華書局,1982:485,500,502.

⑥以上材料見江慶柏.清朝進士題名錄上[M].北京:中華書局,2007:581,628,636.

⑦閔爾昌.碑傳集補[M].臺北:文海出版社,1973:236.

⑧按：嚴長明，字冬友，號道甫，江蘇江寧府江寧人。生于雍正九年(1731)八月二十七日丑時，卒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八月十三日子時。乾隆二十七年召試舉人，官至內閣侍讀。有《歸求草堂集》等。事具《嚴長明行狀》、錢大昕《內閣侍讀嚴道甫傳》。

⑨《嚴長明行狀》載：“壬辰丁先大父憂，將奉大母南還。”知其丁憂是在乾隆三十七年(1772)。“癸巳歲，畢公持節陜西，遣使相邀。欣然而往。”知其入畢沅幕是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后。

⑩《乾隆帝起居注》乾隆四十九年記載：“奉諭旨：潘庭筠、王天祿、李镕、許兆椿、季學錦、陳昌齊、錢樾、于鼎、羅國俊、祁韻士、施培應、程昌期、甘立猷俱著罰俸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