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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
兒化是在實詞后附著一個卷舌動作的發音動作,使實詞韻母原本具有的讀音產生音變帶有“兒”的發音特征。兒化具有很強的口語性,在抒情性的文章中出現頻率很低,老舍先生卻在《月牙兒》中用到了73處兒化表達。
定中結構類型中的兩個或者多個成分的在語音地位上是不對等的,這種不平等地位導致詞組結構中的各成分在語音上有輕弱、高低、長短的區別。這種語音上的高低輕重層次使詞組讀起來并不統一,缺乏緊湊感。《月牙兒》中的兒化的量詞的讀音使整個量—名結構語音形式變短,結構顯得更加緊湊,如:
是的,我又看見月牙兒了,帶著點寒氣的一鉤兒淺金。
在上例中,“鉤”原為一種頂端尖細,主體彎曲的金屬制品,在此借用為量詞,表示細而彎的月牙兒。鉤[kou]韻尾[u]是舌面后元音,發音時舌位靠后;淺[t‘i an]的聲母[t‘]為舌面前輔音,發音時舌位靠后。在這兩個音節銜接時,[u]發音靠前,[t‘]發音靠后,音節發音的一前一后導致舌位運動的距離比較遠,兒化是添加在這兩個音素中間的一個圈舌動作,正好成為了兩個音節銜接的過渡區域,使發音銜接自然不至于突兀。
音節內部各個語素的拼合具有整體性和連貫性,音節與音節組合時卻存在著比較明顯的界限和分端。這種分界在語流中具有明顯的分界信號,音節間韻尾和聲母相連便是一種信號,它標志著前一個音節的結束下一個音節的開始。“一鉤[kou]兒淺金”變為“一鉤[kour]淺金”,兒化動作將韻尾[u]與聲母[t‘]隔開,韻尾和聲母相連的信號并不明顯,因為在兒化的過程中“鉤[kou]”的韻尾已經被磨損,使第二個音節的聲母[t‘]越過了第一個音節中原本的韻尾,變得更接近第一個音節的韻腹。兒化便這樣模糊了“鉤[kou]”和“淺[t‘i an]”這對音節的界限,使兒化后短語的語音形式比量詞直接加名詞的語音形式更加緊湊,淡化了兩個成分的不對稱關系,加強了詞組的整體性。
“兒”字其組合能力非常強大,可以用在動詞、形容詞、名詞、量詞等多種詞類之后,并能和這些詞的詞匯意義很好地融合同時也為被兒化詞增添了相應的情感色彩。“兒”本意為小孩子、孩兒之意,《說文解字》載:“兒,孺子也”。“兒”最初作為詞尾時,與其本意聯系緊密,兒化最原始的基本語義是表示人們對事物的小稱,人們對小巧伶俐的事物很容易產生憐愛之情,故而兒化也有喜愛、輕松的有語義特征。人們在交際中,如果出現了被選擇的量詞所表示的量值比意愿中想要表達的量稍大一點但是暫時又找不到表示的數量稍微小一點的量詞去替換的情況。這時,將這個量詞兒化后,“兒”的小稱意義也被帶入了量詞的詞匯意義中并與之協調,它表示的量比兒化之前量詞表示的量稍小。在不增加新量詞的情況下,量詞的兒化使量值的表達尋找到了一種恰到好處的狀態,滿足了交際的需求。在《月牙兒》中,老舍先生利用量詞兒化將數量表達地很準確。如:
是的,我又看見月牙兒了,帶著點寒氣的一鉤兒淺金。
上例中“鉤”為名詞暫時借用為量詞,在日常交流中,“鉤”暫做量詞的頻率較低,所以“鉤”表達的量值在語境中依然不是明確。借用量詞“鉤”兒化后,使這個量詞在量化新月的形態時處在一個恰當好處的狀態:一絲兒<一鉤兒<一鉤,在層級增加的序列中,“一鉤兒”是老舍先生內心表達的最恰當的量。
經濟性原則在語音上尋求最舒適的發音方法,音值如能磨損后不影響表情達意就會被說話者自發地磨損,音量隨之弱化,語音形式整體變得簡明甚至含糊。
統計《月牙兒》中出現的62處“兒”詞尾,其中被兒化的音節中,以鼻韻母[]和[n]為韻尾的音節有21處,約占到總數的34%;以前元音[i]為韻尾的音節有14處,約占到總數的23%;鼻韻母[]和[n]發音靠后,前元音[i]舌位偏前,唇形扁平開口度較小,這兩個音節對唇形和氣流的控制要求較高。以鼻音[]、[n]和前元音[i]為韻母的音節在兒化的過程中,韻尾由于與兒化的發音動作不協調而失落,直接在主要音節的韻腹上添加兒化的動作,這樣便大大減輕了舌頭在發音運動中的負擔,省力省時。
在語音音流中前一個語素的發音常常影響下一個語素的音值,如“”一堆土”說話者在發出“堆”[tuei]的韻尾[i]時,馬上要轉變發音方法發出送氣清塞音[t‘],這之間必然需要一段調節過渡的間歇。將音節[tuei]兒化,前元音[i]失落后變為[tuer],兒化卷舌的動作使舌位在運動發音的過程中過渡到居中的位置,此時,唇形及其開口度都比較適中,為下一個音節的發音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再用這種舒適狀態去發出下一個聲母就比較順暢。兒化的發音動作正好也成為了兩個相連音節的銜接過渡動作,為兩個音節的銜接提供了一個時間的過渡和發音過程的間歇,使發音器官獲得了一個比較舒適的狀態去完成整個發音過程。
參考文獻
:[1]老舍.老舍經典作品[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10.
[2]李恩江,賈玉民.說文解字[M].鄭州:中原農民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