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甜

尤 今

“麥芽糖，麥芽糖！”

這個喑啞的喊聲，是童年里一個永遠的誘惑。

麥芽糖，安靜地躺在一個小小的木桶里。提著小木桶挨家挨戶地叫賣的，是個臉上布滿了風霜的老頭兒。他的叫賣聲，就像是一根根無形的繩索，隨意一拋，便把屋里的小孩全都捆得牢牢實實的，輕而易舉地拉到身邊來。

老頭兒坐在小板凳上，躊躇滿志地環(huán)顧四周有如群蟻聚集的小孩們，微笑地掀開木桶的蓋子。瑰麗的金光倏地躥出，小孩們推推搡搡，紛紛探頭去看，“嘩嘩”之聲不絕于耳，唾液像決堤的河水，在嘴里恣意泛濫。

老頭兒慢條斯理地取出一根竹簽，往桶內(nèi)猛地一插、一提、一卷、一拉，一團麥芽糖，便纏綿繾綣地粘在瘦瘦的竹簽上，在溫暖的陽光下，得意洋洋地綻放著絢麗的亮光，把小孩們的童年照得亮晶晶的。

隨著社會的現(xiàn)代化，五花八門的零食紛紛涌現(xiàn)，與世無爭的麥芽糖，在惡性競爭里銷聲匿跡了。

最近，我到四川省的成都，在望江樓公園，驚喜萬分地和暌違已久的麥芽糖異地重逢。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昔日土里土氣的麥芽糖，已經(jīng)脫胎換骨地變成另一種可供玩賞的零嘴了。一個中年婦女，坐在矮矮的凳子上，以精妙的手藝，將液狀飴糖繪制成栩栩如生的動物、活靈活現(xiàn)的昆蟲，賦予奄奄一息的麥芽糖以全新的生命力。

我拿著那條氣勢萬千的巨龍，輕輕地咬了一口，薄薄的麥芽糖，脆脆的、甜甜的。

我走了一段長長的人生路而重新品嘗麥芽糖，卻有了一番新的感悟。

童年的甜，是親愛的父母賜予的；成年的甜，卻是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偏偏有人不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而異想天開地奢望父母給予的甜能夠延續(xù)一輩子。當有一天生活的苦味泛于味蕾時，他不反思自己的態(tài)度，卻還執(zhí)迷不悟地歸咎于麥芽糖變質(zhì)、變味了，著實令人慨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