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以后日本女性用語的嬗變

唐士芳 李薇

（湖南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 410128）

女性用語是日語的一大特點。一般認為日本女性用語產生于平安時代，中世為發展期，近世是女性用語發展的全盛時代，近現代是其發展的衰退期，而明治維新是女性用語發展史上一個較大的轉折點，且其對現代女性用語的影響頗深。

1 明治以后女性用語的發展及其背景

1.1 明治維新時期的女性用語

隨著日本國內外矛盾激化，明治維新拉開了歷史新篇章的帷幕。雖西方思想開始流入日本社會，但由于明治維新是一次不徹底的資產階級革命,雖然改變了政體，但并未從根本上觸及封建制度，女性的社會地位及長期束縛女性的陳規陋習并沒有改變，“男女同權”也只是停留在口頭上。

誕生于明治時期的“てよだわ言葉”可以說是近代女性用語的開端。所謂的“てよだわ言葉”是指在句尾使用“てよ”、“だわ”等帶有女性措辭特征的文末詞。伴隨教育改革，女性的教育逐漸受到重視，日本各地開始陸續興辦高等女子學校，派遣留學生到英美等先進國家學習。接受了高等教育、吸收了西方先進思想的年輕女子開始了新的思想交流。但在仍處于封建統治下的日本社會中，男女差異依然存在，社會提倡的女性形象仍停留在“賢妻良母”的層面。因此如今被認為是高雅象征的女性用語，在當時卻被認為是沒有品格且粗魯的表現，被政府和學者所批判。但由于當時能夠支撐年輕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家庭一般擁有一定的財力和一定的社會地位，因此“てよだわ言葉”得以作為“女學生言葉”在全國被廣泛普及。后隨著小說、女性雜志等讀物的普及，“てよだわ言葉”走出了校園，被女學生以外的女性所學習。但因平民家庭沒有能力支撐自家女子上學識字，因此“てよだわ言葉”后來也只是在中產階級及以上的女性群體中被廣泛使用。平民女性仍是使用傳統的女性用語。

整體來說，明治維新并未使女性用語發生太大變化，傳統的女性用語仍被廣泛使用。但是女性使用“てよだわ言葉”現象的出現可以說是近現代女性用語發展的萌芽。

1.2 二戰后的女性用語

戰前的日本，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同中國傳統女性一樣，日本的傳統女性一生都處于從屬地位。戰后日本女性的地位逐漸向男性地位的高度靠攏。女性用語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戰后,以美國為主體的占領軍當局,在日本進行了一系列的民主化改革。受西方文明的影響,日本進入了相對民主的時期。1945年，駐日盟軍總司令部發出的對日五大改革指令中的男女同權與婦女解放以及教育的自由化都對日本女性地位的提高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1946年頒布的《日本國憲法》廢除了天皇主權主義且明確指出男女平等。廢除女子學校并改為男女同校，興辦學校引起的高學歷的普及，導致男女學歷差別越來越小。1986年，日本實施《男女雇傭機會均等法》，女性的就業機會顯著增加。戰后，日本的家庭構造也由大家庭轉變為由父母和未婚子女組成的核心家庭，且妻子在家庭中對子女的教育等重要事宜逐漸掌握話語權。隨著女性地位的提高，她們開始尋求各方面的平等。在語言表達方面，女性用語有趨于中性化、男性化的傾向：敬語的減少、漢語詞匯的增多、終助詞的省略等等，甚至可以聽到年輕女性使用“僕”、“君”這樣的詞。此現象的出現其實是新時代的日本女性通過改變表達方式爭取與男性平等的待遇。隨著時間的推移，深受西方思想影響的日本并未像以前一樣對這些現象進行批判、指責，而是采取了默許甚至是鼓勵的態度。日本社會的承認，使女性用語得到了進一步的變化和發展。

2 文學作品中的女性用語

2.1 川端康成作品中的女性用語

川端康成是一位在刻畫女性形象方面十分著名的作家，女性形象的塑造貫穿其畢生的創作。川端本人也曾說：“生涯に不滅の少女が一人書ければ、それだけで終わってもいいではないか。”（若能撰寫一名不朽少女的故事，也算是我畢生的夙愿了。）

川端筆下的女性形象要不就是處于社會底層的卑賤者，要不就是處于社會中層的中小資產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日本女性深受壓迫的現象。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川端本人內心深處有嚴重的男尊女卑思想，在創作于1927年的《伊豆的舞女》中就可以明顯地看到川端的男權思想。雖然當時的日本在中產階級群體中出現了“てよだわ言葉”，而平民大眾的女性仍使用傳統的女性用語。例如：“あんなに大きく見えるんですもの、いらっしゃいましね。”和“活動へ連れて行って下さいましね。”等中的「まし」對應的是現代日語的「ます」。但由于上層社會和下層社會并不是完全隔離的，所以在當時的日本，“てよだわ言葉”也曾滲入到下層社會，被部分平民女性所熟知。例如小說中母親說的話：“肩は痛くないかい。”和“それはあなたの思っているより重いわ。あなたのカバンより重いわ。”就出現了如今日本女性常用的終助詞“かい”和“わ”。

2.2 太宰治作品中的女性用語

除了川端康成，太宰治也是一位描寫女性的大家，并在日本文壇上被稱為“昭和文學不滅的金字塔”。太宰治身為名門子弟，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被眾多女性包圍的大家庭里，見證了二戰的開始與結束。太宰治所生活的時代，日本女性的社會地位及女性用語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因此，他的作品中的女性絕大多數都是說著敬語的日本傳統女性。女性獨白體的運用以及文中大量使用的敬語表達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日本當時女性用語的使用情況和現實生活中的女性地位。

小說《斜陽》創作于1947年，描寫的是出身門第富貴但家道中落的落沒貴族如何生活的故事。主人公和子和她的家人朋友們經常使用現代日本語中的一系列敬語進行著日常生活的交談。例如：“「かず子や、お母さまがいま何をなさっているか、あててごらん。」とおっしゃった。”中的“おっしゃった”是“言う”的敬語。“お花を追っていらっしゃる”中的“いらっしゃる”是“行く”的敬語。“「お上手に出來ました。」お母さまは、まじめにそう言い。”中的“お上手”是“上手”的敬語等等。小說《維庸之妻》的女主人公在自己的丈夫酗酒、欠債并和其他女人私奔的情況下，做保姆還債，維系家里的開支。女主人公在和丈夫對話時都是使用的程度最高的敬語。例如：“「おかえりなさいまし。ごはんは、おすみですか？お戸棚に、おむすびがございますけど」と申しますと。”日本女性仍使用大量敬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戰后初期的日本社會女性用語并未發生太大變化。

3 女性用語的現狀及展望

如果說因為日本女性地位低下等原因產生了女性用語，曾經的女性用語被稱為“弱者の言葉”（弱者的語言），那么在21世紀“人人生而平等”的今天，雖然仍有個別方面歧視女性的現象，但如今女性的社會地位上升了一個很大的臺階，為何日本的女性用語還沒有消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習慣使然，再者就是使用女性用語時，能讓人感到女性溫婉端莊的氣質。

隨著時間的推移，如今的女性用語有一些典型的特征：（1）使用特有的終助詞、人稱代詞、感嘆詞，不使用命令形。例如：かしら、ね、よね、わ、のよ等。（2）多使用陳述句的句末終助詞の，例如：私、ケーキ大好きなの。（3）表現主語、主題的助詞が、は有省略傾向。（4）多使用お臺所、お勤め等美化語及ステキ等主觀評價的形容詞。（5）書面語方面，多使用とても等加強語氣的副詞及比喻的表現手法。

而近年來，隨著傳統女性用語使用的減少，日本女性越來越傾向于使用男性用語，這正是日語無性別化的重要表現。隨著社會的發展與進步，世界各地越來越多的人學習日語。受日語無性別化趨勢的影響，日語學習者中間存在著這樣一種爭論——是否有必要了解、學習和區別使用男女性別用語。而另一方面，部分人發現通過應用溫柔婉轉的女性用語，能夠提升女性端莊的氣質，因此對女性用語給予了肯定。

日本女性用語在今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會如何變化和變化的速度等內容現在并不能準確地預測到。事實上，女性用語在日本史上長期存在著。筆者認為雖然女性用語有衰弱的趨勢，但由于男女之間的性別差永遠不會消失，這也就意味著在今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女性用語不會走向消亡。

4 結語

女性用語是應時代的要求而生,即時代的產物。女性用語作為日語的一大特色，在日語的學習中占有一席之地。熟練掌握女性用語不僅是在學好日語的征程中重要的一步，更是了解日本歷史及文化的重要途徑。